——如果人生可以再重来一次,我希望遇见我的那位盖世英……
——想得美。
弗陵打断了她的痴心妄想。
画面一转,回到眼前这个充斥着浓郁消毒水气味的地方,医生无奈地摇着头,家属痛哭。
ICU病房内。
弗陵指尖捏着着氧气管把玩,歪了下头对她说:“好好想想,有什么遗愿未了?”
尹继善:“......我想勇于对校园暴力说不。”
······
想法倒是挺崇高,不过……
父亲是学校校长,担当一把手的位置,母亲是学校的教务处主任,学生们最为忌惮的存在。
就这么一个身世略显显赫的存在,又怎么会饱受校园暴力的欺凌?
可事实确也如此。
事故发生在两天前的一个夜自修的晚上,尹继善留下遗书,烧炭自杀。
遗书中详细地阐述了这段期间以来自己饱受摧残的校园欺凌以及伤害过她的同学。
日本的爱子公主都曾受到校园暴力,更别提她也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女孩。
自从在ICU病房醒过来后,每天都有班上同学,和其父母拿着花篮过来道歉。
不过唯一的掌上明珠被人这般伤害,要是说不追究到底也不可能。
尹继善是尹仲景和周珂的老来女,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小孩,但也因为小学的时候,某一次上体育课的过程中被铅球不小心砸了脑袋,当场罹难。
老来女尹继善是这对父母对人生仅剩的期待,这次中年丧女,怕是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不过尹仲景本身就是学校管理者,出了这件事,最希望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估计也是他了。
弗陵当时的身体还插着管,说话声音也细弱,不知道父母是怎么处置的,每天不是吃了睡就是睡了吃。
吃的是同学父母带来的慰问果,住院用的钱也是这些学生的家常筹集的。
心底纳闷着,自己是不是因为烧了那次炭脑子缺氧了,怎么总有一些事记得不怎么详细。
等到自己彻底痊愈出院,已经是过了有一个月之久。
出院那天,校门口围了不少的媒体记者。
虽说这些天一直隐隐约约有知道,不少媒体记者通过父母这方,想要采访她关于学校校园暴力的危害程度。
不过父母为了保护她,都将这些采访给推了。
但现在这种激烈的程度几乎都要将医院门槛给踩破了。
她当初那件事真有这么大的社会影响力?
因为尹仲景自身也是世华中学校长,却在他的管理之下连自己女儿都遭受校园欺凌,社会上便有人提出质疑,那些身份普通但遭受欺凌的没被爆出来的小孩子又有多少?
尹仲景不愿将这件事闹大,本来上级组织便已经对他的管理手段颇有微词,现在闹出这桩事,乌纱帽不保也是可能的。
好在医院也有父母认识的朋友,提前告知了他们另外一条出院的通道。
被父母给塞往后座位时,弗陵眼前偶然瞥见一个身影。
那个是尹继善学校的校服。
稍骤即逝。
可父母都说没看见,还说是她看茬眼了。
弗陵却不认为是自己看错了,她病已经好得差不离,而且当初烧炭自杀只是导致脑子缺氧,并没有到智商下降的地步。
不过父母这样说她也便没有再问什么。
想来都是为了她好。
回到家中后,弗陵提出想要看看当初自己自杀前写下的遗书。
真的不为什么,纯属好奇。
也是顺便想要多了解一下,尹继善当初是因为什么非得要闹烧炭这一出。
“当时你出事了,学校就报了警,遗书被警方拿走调查,我和你妈也只看过一次就被收走了。”
当时是在学校的寝室里寻的短见。
尹继善就读世华中学高一七班,寝室里同住了另外三个同班同学。
不过当时她是请了病假回寝室,等到夜里舍友回去后这才通知宿管阿姨报的警。
尹仲景见她面色微微发白,轻轻抚了下她发顶。
“这些天就在家里休息,我和你妈妈都陪你,学校就暂时不要去了。”
弗陵摇摇头。
“要月考考了。”
母亲说:“都这个时候了还关心什么考试?”
弗陵坚持要去学校:“这次月考过后的一个星期就要进行一次重要的期末考,会在省内进行排名,我已经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再不去碰点试题,怕知识点都忘了。”
父母是担心她身体,是想让她这阵子在家多休息,可女儿到底不愿,综合考虑下后,便同意了女儿回学校读书的心愿,不过晚上就不再住宿舍了,随同父母下班回家。
隔天上学,她就差点起床迟到了。
无奈,六点钟起床对于一个长达一个月以来睡到自然醒的病人来说太艰难了。
尹仲景父亲两人都得早早到学校值班,每天早上还有早操集合。
作为校长的尹仲景难免得在红旗地下讲话,这是星期一约定俗成的一套。
周珂则是每个星期的一三五都必须在校门口检查那些上学迟到的学生。
学校并不是所有学生都住校,譬如一些家庭情况不怎么好的,都会选择直接回家住,以此免去一笔不低的住宿费。
早早地便起床上学对于她来说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家里没煮早饭,要到学校去吃,周珂没有时间做那些。
十一月的天,寒潮来袭,六点半还雾蒙蒙的,学生们都被宿管阿姨大叔们给赶着下了宿舍楼。
南方的冬天本来就瘆得骨子里都冷,即便是这样还是免除不了每天雷达不不动的早操。
不过涪陵却是仗着父母的原因免除了烦人的早操。
生病想请假免除早操也是可以的,不过得经过一道又一道麻烦的程序,班主任老师签名同意后才准放你在宿舍里继续睡到昏天暗地。
弗陵就简单了。
周珂去值班的时候让她在办公室里待着,等吃过早饭再回去。
至于班主任老师那边她会理解。
不是父母跟班主任老师商量,而是老师会理解。
可弗陵分明记得,早操还是有记录早操委员记名。
但凡哪个班级少了哪个人,都会被公布在公告栏上,扣整个班级的分,月末就评不上优秀班级,老师就评不上优秀教师。
要是换成以前,要扣一次分都得战战兢兢的。
不过现在也懒得管,集体荣誉感是什么,能当饭吃吗?
吃过早饭后,办公室里陆陆续续来了几位主任级别的校领导。
对着弗陵一个劲地嘘寒问暖,问身体,问心理,问这问哪,有过之而无不及。
弗陵礼貌性地应付着,最后还是寻了个打铃声的间隙,借口回教室上课去了。
高二七班。
原先的班主任秦素月已经被辞退了,因为管理失责,作为班主任的她被辞退。
不凑巧的是,弗陵去教室的路上竟然遇到了她。
弗陵见她在教师办公室内收拾东西,装箱搬走。
似是因为一件东西不见了,问同室的老师,却没人应她。
她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了许久。
有些意外,有些奇怪。
相处多年,就算是没有什么同事感情也不应该连句话都没得说。
秦素月没等到任何人的回应,心底也是极气,将箱子给用了大力砸在桌上。
“我说话你们是聋了没听见吗?”
“谁拿了我柜子里的U盘没还?”
静默半晌,办公室的人依旧各忙各的。
秦素月低首,兀自冷笑着:“U盘本来不值几个钱,要还是不要本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不过当初你们着急用到,手头上又没有才跟我借,我好心借给你们,现在却连半句好话都捞不到。”
擦干了眼角的泪渍后,秦素月搬起箱子往外欲走。
弗陵身子侧开,往边上一站。
心底寻思着她也不算偷听,而且是光明正大地听。
而且她刚才的声音吼得那么大,这一层楼估计听到的也不少。
秦素月却是忽然不走了,阴阳怪气地对她说了一句:“怎么快就病好了?”
弗陵点头。
“本来不想埋怨你,但现在除了你,好像也没谁能埋怨的,捅破了天还有父母帮你收拾,可因为你的胡闹,遭殃的又有多少人,等着看吧,我会是对你最慈和的那一个。”
弗陵顿了一瞬,满头黑线,只觉莫名其妙。
什么情况,是她饱受校园暴力闹自杀的好不好?
她这人向来就不喜欢被人无缘无故被人说,若不问个清楚今晚怕是连吃饭都不香。
看着秦素月欲走,弗陵抬手挡在了她面前:“秦老师,你就没有错的地方吗?”
秦素月冷睨着她,牙根紧咬着。
弗陵说:“学生发生这些事你这个做老师的就真的没有一点责任吗?
她额上青紫颈脉突出明显,张了张口:“没......”
“你怎么还没走?”
突兀的声音从身后方传了过来。
周珂忽然出现,面对怒色地责问她:“怎么还没离开?”
秦素月低着头,不敢吱声半句。
弗陵忽然觉得这样的周珂有些盛气凌人,毕竟是曾经在学校工作过的同事。
哪知道周珂又说了句过分的话。
“东西留下。”
秦素月抱紧身上的纸箱,愤然道:“这是我的东西。”
周珂丝毫不顾她的反对,抢过她手上的纸箱说:“是为了确保你没有拿走学校的东西。”
秦素月即使在愤怒却也无可奈何,任由她搜查着纸皮箱子里的东西。
可周珂翻找许久,也就只翻找出一本笔记本和一些办公桌上的小装饰品,唯一有价值点的估计就是一本学生的花名册。
“已经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了,还拿走这些东西做什么?”
花名册记录的是学生的联系方式和家庭地址。
不明白她已经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还拿走这些做什么。
周珂直接将花名册从箱子里取走,至于其他东西,扔回给她。
“走了。”
见女儿还能若无其事地在旁,那看戏的眼神让她心底霍然一怵。
周珂急忙拉过弗陵的手,“上课了,还在外头溜达做什么。”
弗陵笑着点点头,被周珂给送到教室中去。
糊里糊涂半节课就这样过去了,她心底杂念丛生,别说听课了,连任课老师的长相都没记清楚。
唯一记得紧的,是回教室途中瞧见周珂将那本花名册给扔走廊一垃圾桶内,她便瞅着下课间隙,重新捡走回去。
这件事可真是越发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