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鹤殊避开眼去,到了她休息的床上,刺鼻的药香,衣服随意撇在床上,床头案上放着一件男人的外衣,微逡过一眼后,眉心深拧,薄唇抿起。
门口有人转动门柄,却遇到阻碍。
停下了一会后,又急切的敲了敲门,门柄转动声更甚。
“程鹤殊,开门。”
“程鹤殊,你在里面做什么?”
不久,门开。
四目相对,一室静谧。
程鹤殊嘴角轻轻扬起,说:“是我该问你在做什么吧?”
苏昶半点不怯,举了举自己手中的铲子。
“我还煮了鸡蛋,双蛋黄的,但家里只剩下两个了,你要一个吗?如果有,只剩下单个蛋黄的。”
程鹤殊皱眉:“我只是让你先帮我收留她一下,你却把自己当成活厨师用。”
苏昶笑,“应该的。”
随后用手肘捅了捅他,笑得嘚瑟:“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趁着他身板僵直时,直接撞开他手往房内要去。
“奈奈,你是不是偷偷洗澡了,我不是说过,你自己洗会弄到伤口。”
弗陵扶着浴室门走了出来,穿着干净的睡衣,长袖长裤,领口系到最顶,满头长发用布巾裹住,但还是有水渍,顺着小巧圆润的耳廓滑落脸颊。
瞧见程鹤殊在,因之前他说,是以并没有什么惊讶。
听到苏昶又在喊她奈奈,不自觉恶寒了一下,听他继续叨叨些没完没了的,忙说:“洗了后会舒服点。”
“我很小心。”
弗陵看了沉默无声的程鹤殊,眼眸沉沉,心底莫名。
见她扶着墙壁要回床上,苏昶主动伸手过去。
“我抱你过去的。”
他正要行动,像往常一样,以防她弄到伤口又扯裂了。
手刚一动却被一股力道止住。
“手上怎么还带针?”程鹤殊瞥见她泛着紫青色的手背上几个针眼分明。
苏昶解释:“留置针,本来今天下午还要打点滴的。”
程鹤殊盯着她看:“就这样还去碰水?”
苏昶一听他责怪的语气,忙说:“可她想洗澡,怎么说她都不听,说洗个澡病会好得快一点,无奈,只能顺着她来,这头还是我给她洗的,就怕她弄到水。”
弗陵头疼,觉得Tony老师话有些多了,又觉得程鹤殊责怪来得莫名。
“你刚才说好只洗头的,怎么我一走,你就自己又偷偷去洗澡了?”
弗陵被他说得讪讪,瞥见程鹤殊脸色也不好,也不敢让他扶。
程鹤殊将他的手摁下:“不用了。”
走到弗陵身后,将自己身上的外套大衣褪下,搭在弗陵肩上,目光微微抬起,直面着苏昶的视线:“这两天多谢你了,我们还有事,就先离开。”
寒暄才不到片刻就走。
但她想着应该是小兔崽子有事,没敢耽搁。
弗陵坐在车上,单手要系安全带,忽听身侧程鹤殊轻不可闻的一句嘲讽的笑。
“是出了什么事了?”她顿住。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身边那群窝囊废没顺着小兔崽子挖到老巢。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误解,不外是就连许昌文那样猖狂的持枪犯也没抓到。
“等,等一下。”
苏昶抱着一保温盒从房子里跑,却险些给脚下的枯树叶绊住了脚,将车拦下后,硬是从车窗内将东西给塞进她手里。
“拿回去吃。”说这话时故意蹬了程鹤殊一眼:“别白费了我熬制了四个多小时的心意。”
程鹤殊淡淡地笑,朝那只伸进来的手拍去:“你自己留着就好,回去家里,什么吃的都有。”
苏昶轻抽了一口气,眼底地笑意渐浓,抵着后槽牙说:“奈奈比较喜欢我吃的。”
程鹤殊:“......”肉麻。
弗陵:“......”肉麻。
为了赶紧离开,弗陵只好笑着将那食盒给接下了,又跟苏昶告了别,催促程鹤殊开车。
真真是说一句“一骑绝尘”也不为过。
等出了苏昶视线,程鹤殊便将车速放缓了下来,在大马路旁一个垃圾桶前停了下来。
车忽然停下,弗陵抱着食盒往前一扑,又坐了回去。
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全是在寻思这越野车的车速是要比普通轿车快上不少。
只是这一扑,倒是把保温盒的盖子给扑开了,香气绕鼻,很快便萦绕在整个车厢里都是鸡汤味,顿时令人食欲大开。
弗陵不自觉地呢喃了一句,“Tony老师真是心灵手巧......”
确实饿了,弗陵咽了咽一口唾沫,看着被洒了鸡汤的大衣,偷偷瞄了身侧这人一眼,既然他不说,那自己也假装不知道。
反正是他硬要将衣服扒给自己穿的。
可程鹤殊将车子熄了火,抽去烟捏着指尖,并不抽,但也不说话,深眸烫着她。
静悄悄的,危险的气流在车厢内涌动。
弗陵再也挨不下去他那沉沉的目光,头皮发麻,闷声说:“我会帮你洗的。”
程鹤殊眯了眯眼,倾身过去时,却见她将食盒往自己怀里裹了裹,似乎是怕自己抢她东西一样。
“安全带。”
弗陵恍然,还以为他这是要来跟自己抢吃的,护食的本能。
安全带给她系上,程鹤殊看了看她,比起前些日子确实瘦了好多,唇瓣也没有什么血色,刚才抱着她时,都能感觉到纤细的腰线。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小兔崽子怎么了?”
跟他学坏了,连带着对程宗麟的称呼都用小兔崽子称呼。
程鹤殊摇头:“他没事,我的人已经跟着他找到了他们藏身之处。”
弗陵不信:“那你怎么......”
“我并没有打算让人将他们都带回来。”程鹤殊目光淡漠,好像在处置一个陌生人:“回来也是隐患。”
自从知道内情后,弗陵便不想干涉他的决定,毕竟他们太过疯狂了,如今更是死心不改,更是对那对科学家夫妻也没有任何怜惜之情。
只是......
“那孩子呢,你打算怎么办?”
程鹤殊忽然扬了扬唇,笑了:“现在小崽子要回来,从我这里拿走一件东西,估计日后你可以见到他在我面前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的一面。”
拿走什么?
他看上去并不想谈,自己便不多问。
只是弗陵微微皱了皱眉:“他父母,让他这样做的?”
程鹤殊淡淡地评了一句,“或许对他而言,生养之恩大于天。”
弗陵抿了抿唇,不说话。
“他不小了,读的书很多,该懂的也都懂,只是用不到正道上。可这次,他还是执意要一条路走到黑......”
弗陵听他这话,想来是有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意思。
她便笑:“我小时候也犯过错。”
程鹤殊看了过去。
“在还没被送去福利院的时候,偷东西,打架,更可笑的是只是为了抢别人吃不完扔在垃圾桶里的一个汉堡包,现在我也没学好,谁抢我东西我还是会抢回来。”
弗陵说:“我们缺人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