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快来看看阿嬷做了些什么好东西。”
泥砖搭筑的灶台边,一个穿着粗麻围裙的老妇人,正一手拿着锅铲,另一手端着有缺口的木碗,喜笑颜开地对着门外招呼着。
厨房粗陋的门帘被轻轻挑开,走进来一位肤如凝脂、顾盼生辉的绝色美人。莲步轻移,一颦一笑,皆生风情。
“阿嬷又做了什么精巧的糕点?”
“芙蓉酥,玉儿尝尝。”
美人纤指拿起一块嫩白的糕点,缓缓送入口中。
软糯甜香,唇齿留香。
“嗯!很好吃。”美人眸子亮晶晶的,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阿嬷厨艺又精进了!”
老妇人含笑摇头,勾了一下美人挺翘的鼻尖,假意嗔怪:“你呀,惯会讨人喜欢。”
“嘿嘿~玉儿说的可是实话。”少女抱住老妇人的胳膊,撒娇似的摇晃着。
“对了阿嬷,阿翁去哪儿了?”
提及此,老妇人一拍大腿,面露焦急道:“哎唷,这老头子上山捡柴火怎么还没回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
时值深冬,山里的人都趁着天晴的这几日捡些储备薪柴。可毕竟山路崎岖,豺狼出没,加之是一个年岁大的老人,遭遇不测十有八九。
“阿嬷别担心,我这就去寻阿翁。”少女急匆匆地搁下臂弯处的花篮,随意披了件外套就跑了出去。
“玉儿,小心着点!”
“哎!阿嬷别出来,我一定把阿翁安全带回家。”
声音随着距离的拉远而减弱,少女独身一人,渐渐隐没于漫天白雪中。
遍寻无果,少女终于忍不住问。
[青缇,快帮我找找,阿翁可在附近?]
青缇默了许久,回道:[云洛,你到底还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半年时间,你在世人的眼里已经是个死人了。]
“云洛”一词出来,少女直直僵在了原地。
忽而,凄然一笑。
[那又如何?既已是死人,出不出现又有什么必要?]
云洛说得没错,自夏良军偷袭一事后,大雍少将以身殉国,丞相纳兰誉不见踪迹。
新帝大怒,举兵征伐。不过三月余,便打退了与远征王勾结的夏良军。
夏良使节递交降书,大雍帝王却宣布举全国之力,歼灭夏良国。以至战线又拉长了一个季度,夏良军节节败退,大雍士气高涨。
这就是云洛所知道的全部了,具体战况,乡野僻壤不曾得知。
[你逃避得够久了,云洛,你终究不是纳兰誉!]
[不是吗……]
步子渐缓,在雪地里拖拽着。
不论是第一个现代位面里的顾澜,还是现如今的丞相纳兰誉,所有发生的,皆为她亲身所历,缘何不是她?
半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她思考很多问题。
譬如,为什么就选中了她,真的就单单因为那所谓的债款吗?
[……]青缇也陷入沉默。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云洛生来便带着天道的气运,希望一切都能化险为夷。
“呃……嗯!”
云洛正放空自己,突然听见一阵阵细微的摩擦声,伴随着男人忍痛的闷哼。
带着天生的好奇与探知欲,云洛拨开了枯死的藤蔓,朝内望去。
一身银白铠甲的男人正斜靠在树干上,剥去了里衣,低垂着头处理自己肩上狰狞的伤口。
“咯吱——”
脚跟踩到树枝的声音。
“谁!”
男人警惕地偏过头,终于让云洛看清了面容。
眉目如画,骨相极佳。
因为常年的征战,又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正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秦潇。
许是察觉到来人没有恶意,秦潇稍稍放下了芥蒂之心,语气也舒缓了下来。
“谁,不妨告知在下一二。”
至此,云洛恍觉如梦初醒。
那张俊朗的面容,再熟悉不过了。
她从未想过,再相遇时,俩人竟是这样的境地。
一时,云洛萌生退意,可终究不忍将一个重伤之人丢在冰天雪地里。
况且,见秦潇那双目无神的样子,似乎是……失明了?
“小女子乃村野之女,初见将军多有冒犯。”
甜柔的女声传入耳中,秦潇紧握的双手悄然松开,默不作声静待下文。
“将军可是大雍官兵?”
秦潇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见将军受伤颇深,在这雪地里负伤行走十分危险。若将军信任小女子,不如先随小女子去陋屋休养几日?”
说完,秦潇又是半晌未言。直到云洛都打算离开了,才悠悠开口。
“如此,那就有劳姑娘了。”
云洛一个白眼快翻上天去,但还是温软道:“将军言重,请随小女子来。”
言重……
秦潇那双无神的眼睛似在查探什么,良久内心苦笑:还真是疯了!遇到个知礼懂节的便以为是那人,面前的这位可是一名女子。
“嗯——”秦潇低声痛呼,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云洛这时才仿若发现对方眼睛受伤的模样:“小女子有失考量,将军若不嫌弃,还请牵着这段布帛走。”
一块粗糙的纱布落在秦潇手中,他下意识一把紧握住,竟扯的那名陌生女子脚底不稳,整个儿就要滑倒。
“小心!”
凭借过人的听力,秦潇精准抱住了即将摔倒的女子。
熟悉的檀木香入怀,秦潇恍然失神。
口中低喃:“阿言……”
云洛震惊地瞪大了明媚的双眸,匆忙推开对方道:“多谢将军,男女授受多有不亲,还望将军自重。”
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宛如一记棒槌敲响了秦潇。
“是在下冒犯了。”
秦潇复又小心抓住纱布,一步一步缓慢挪动着。
大雪行路,实为艰难。
云洛本意替阿嬷出来找人,没成想捡了个伤患。
但好在青缇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早便告诉她,阿翁已无恙到达家中,云洛这才放下心来。
离小镇越来越近了,云洛觉得有必要把某些丑话说在前头。
“将军贵体,小地难容,小女子本普通人家,不求富贵,望将军伤好后,早日离开,不胜感激。”
一字一句,虽轻柔却立场坚定。
“自然,在下还要感谢姑娘善心,收留我这么个残破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