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的狩猎十分平淡,再没遇到什么大体型的野兽,等到太阳渐渐西去,众人便收拾猎物,准备回城了。
这一天收获很是丰富,野兔、野鸡、野羊、野鹿、野狼,堆了满满的几辆大车,还有那头硕大的野猪,作为本次最大的一个战利品,单独丢在一辆车上。
刘钰看着鲜嫩如桃李的樊桃花,心道:“这才是本次最大的猎物,我就不信了,她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穆弘收拾着他的弓箭,他一直跟在皇帝的身后。奇怪的是,这个最出色的猎手只猎到了几只野鸡和野兔,没有射杀任何大型野兽。
不论是女兵还是卫士少年,他们都认为,这次狩猎的冠军理所应当是皇帝陛下。
对于皇帝陛下的箭术,众人都无比佩服,尤其是那些女兵,对皇帝陛下更是崇敬万分,在私下里偷偷地议论着陛下的武勇,以及他英俊的外表。若是谁不巧和陛下的目光对上,就立即羞得低下头去,连露在外面的后脖颈都红了。
刘钰下令回军,众人掉转马头,向来路上慢慢走去。眼看要出了林子,突然听到一声低吼,一个硕大的影子从他们视线里一掠而过,只一闪,便钻进密林之中。
樊桃花叫道:“是老虎!”竟纵马追去!
“别去!”刘钰忙叫道:“把她拦住!”
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去追逐猎物,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那匹健壮的黑马早已不见了踪迹。
“追!”刘钰低喝一声,用力抽打着赤兔,毫不犹豫地冲进密林之中。
林木茂盛,不时有横生的枝杈在他眼前掠过,刘钰左右躲避着,同时用耳朵分辨着声音,循着那若隐若现的野兽低吼之声,在夕阳中摸索着前进。
赤兔是天下少有的宝马,不仅速度快,而且极有灵性,在如此茂密的树林中,依旧能保持一个相对的高速度。
那野兽仿佛是引着人追似的,每次刘钰仿佛失去了它的踪迹,茫然无措,那吼声便又适时地响起,勾着他去追赶。
刘钰追着它跑了不知道多久,突然发现身边寂静异常,原来他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侍卫们不知道哪儿去了,想来他们的马跟不上赤兔的脚力,都被甩掉了。
刘钰有心要等他们,却又担心樊桃花的安危,樊崇只这一个女儿,要是这次跟他狩猎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风波。
即便不考虑这一点,作为一个男人,刘钰也不可能丢掉一个孤身女子自行回去。
他已不知道追了多远,夕阳只余下最后一点余晖,视线已开始变得模糊,而樊桃花依旧没有踪影。
刘钰有些着急了,这个年头,在深山野林中过夜实在是太危险了,不知会冒出什么狼虫虎豹,没有热兵器,只靠弓箭的古代人很难阻挡。
眼前的路更难走了,到处是树木和虬结的荒草,刘钰下了马,牵着它慢慢向前。
突然,他听到一声野兽的狂吼,声音之大,震得周边树叶都纷纷落下。
然后是一声凄惨的哀鸣,好像是人,又像是马。
刘钰吃了一惊,将马拴在树上,拔腿向发声地狂奔而去。
转过一片荒草密林,眼前是一片山谷,他突然见到一幅骇人的情景。
暗淡的阳光下,一只斑斓猛虎正低头撕扯着一堆血肉。它的头左右摇摆,嘴边鲜血淋漓,边吃边发出呼噜噜的低吼之声。
刘钰只觉脑袋嗡的一下,心道:完了!桃花,它吃的应该是樊桃花吧?
刚才还是那么鲜嫩水灵的一个姑娘,此刻就变成了一堆血肉,花儿一般的年纪,就这么凋谢了,太凄惨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老虎啃食着血肉,却发现在老虎身边,是一匹死马,马头和马身已经分离,脖颈处鲜血淋漓。
它吃的是马,这么说,桃花还活着!
这时,身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身影猛扑过来,一下子抱住刘钰,将他扑倒在地。
温热的呼吸抖抖地扑在他的脸上,一个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你,你可来了!”
是樊桃花!
她的声音在发抖,声音也控制不住地抖动,本来红润的脸苍白得像是世上最白的白绢。
她眼下的模样,哪还有一向的意气风发?明明是一个惹人怜爱的软妹子。到底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胆子再大也受不了眼前这么惨烈的场景。
刘钰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别动,别说话!”
两个人依偎着,看着眼前二十步外的老虎撕咬着马肉,头用力地两边摇摆,嘴边甩起一条条血线。
刘钰感觉到桃花结实圆满的胸脯,伴随着身体的颤抖不断挤压着他的身体,身体不免一阵阵地燥热。
带球撞人,犯规啊!
“咚!咚咚!”刘钰的心狂跳。
“咚!咚咚咚!”樊桃花的心也在狂跳。
渐渐地,两颗心跳在了一处,仿佛每一次心跳都带着回声。
刘钰的身体是十五岁的青春期少年,他的心理则是二十八岁的都市青年,不管是哪一个,对于怀里这具鲜嫩的躯体,都完全没有免疫力。
但是猛兽在前,两人的安危尚无法保障,刘钰当然知道轻重缓急。
他收摄心神,用手去摸腰间的环刀,还好,刀还在。可是弓箭还留在马背上,马在不远处的树上拴着。
桃花颤抖着,轻声道:“要不。。。我射它一箭?”
刘钰立即按住她的手,摇头道:“别动!”
以樊桃花目前的状态,弓箭的发挥会打上很大的折扣,很难射中猎物,反倒容易惊到那只老虎,一个不小心把它引过来。
还不如等它吃完。一匹马也有两百来斤,或许那畜牲吃饱了就走,不会伤害他们。
时间仿佛格外漫长。
终于,猛虎将马肉啃得七七八八,伸出又长又红的舌头,在嘴边舔了一圈,满意地咂着嘴,掉转头,慢慢地走开了。
刘钰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到身边的桃花也放松下来。转头去看,见她脸上全是汗,头发湿答答的粘在额头上,脸色依旧苍白,更显得嘴唇格外红润,好像是露水下的玫瑰,娇艳欲滴。
刘钰忍不住将嘴凑上去,刚要触到那红唇,樊桃花突然受惊似地跳了起来,叫道:“你!你干什么?你流氓!”
刘钰道:“刚才不知道是谁扑到我怀里,抱得那么紧,把我勒得都喘不过气来了。”
桃花的脸腾一下红了,她语无伦次地道:“该走了,走!回去!哎呀,我的马被吃了,这可怎么办?”
她又着急又慌乱,只是在原地团团打转,刘钰望着她,脸上浮现出微笑。
“你笑什么?”
他停住了笑,走上前来,牵过她的手,低声道:“别怕,有我呢!”
这句话使樊桃花莫名地安静下来,在她的马受惊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让她感觉格外的安心。
从前她当成孩子的小皇帝,现在却俨然是一个靠得住的男子汉,成为了她的主心骨。
刘钰道:“天晚了,在山林中行走十分危险,不如就近寻一处高地生火,既能防备野兽袭击,又能以烟火召集同伴,得草他们见了火光,就会寻到这儿来。。。你带火石了么?”
半个时辰后,二人一马爬上一处高地,找了一块平整之地,刘钰生起了火,这时天已完全黑了。
樊桃花有些后悔,当时她一时好胜,也想猎一只猛兽,没考虑太多,就跟着老虎追了下去。她当时竟然没感觉到害怕,一直追着那只猛虎,也不知追出去多远。
她还向它射出了两箭,其中一只射在它的背上,却完全没有伤到老虎,反而把它激怒了,
老虎怒吼着反扑上来,吓得桃花赶紧跳下马背,滚到一旁,然后她的马便遭了殃,成了老虎的口中食。
见到这个天下闻名的猛兽撕扯着猎物,樊桃花忽然觉得无比恐惧,她吓得瑟瑟发抖,更令她害怕的是身边没有一个人,她与同伴们走散了!
当她见到刘钰出现在视线内,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在这种极度的恐惧和惊喜之下,她扑到他的身上。。。确实有些失态了。
不过没事儿,桃花其实并不担心,反正没别人看见,而且眼前这人。。。早晚是自己的夫君。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念头便在她心里扎下了根,是的,眼前这个黑黑的小子,大汉朝的皇帝,是她的夫君,他们将休戚与共,夫妻一体。
“哎!”她叫道,看着火堆对面的刘钰,声音里带着三分欣喜,两分娇羞。
“你怎么追到这儿来的?他们呢?”
“当然要追了!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喂了老虎!”刘钰说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他们?又不是他们的女人,他们哪有我这么尽心!”
“讨厌!”桃花轻斥道:“不要胡说,谁是你女人?我还没答应呢!”
“你跑不掉了!”刘钰凑到她的身边,把大黑脸凑到她的眼前,“朕看中的东西,绝对逃不出朕的手掌心。”
“这事儿可由不得你,明天我就和父亲说,不同意这门。。。唔唔唔。。。你,你怎么。。。唔唔。。。你流氓。。。”
桃花的话没说完,嘴巴已经被堵住,腰身也被一只不老实的大黑手箍得结实,让她一点也动弹不得。
伴随着她断续的抗议,两人的呼吸都有些凌乱,抗议像是邀请,呼吸像是鼓励,让刘钰愈发胆大。
第二天一早,焦急的皇帝侍卫还在林中漫无目的地搜索时,忽然见到一匹赤红的马从林中走出,马上一前一后,坐着樊桃花和刘钰,两个人头发凌乱,样子都有些狼狈。
“陛下,是陛下!”牛得草长长地舒了口气。
“桃花姐,你可回来了。”女兵们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一行人回到城里,皇帝径自回宫,桃花回到家中,樊崇问道:“昨天你去哪儿了?我都要急死了!”
“我去和放牛小子打猎去了。”樊桃花脸上浮起一团淡淡的红晕,“他真是一个高明的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