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爷嘴角一抹冷笑,“你家主子什么来头,敢给董大将军送口信?”
王协虽然表现的憨厚老实,却心思细腻,此前缉拿女子的是朝廷军官,如今女子托付自己要找的也是朝廷军官,王协不知眼前这军爷属于哪一头的,若是轻易交出玉佩,万一眼前的军爷便是要害那女子的人,那真是自投罗网,回天乏术了,保不齐自己的小命也搭了进去。
“主子有吩咐,小的不能说我主子的名讳。”王协哈着腰,一副卑微的样子。
“哦?那可有信物?”那军爷神情更加轻蔑,语气也严厉了几分。
王协不敢取出玉佩,低声道:“没有。”
那军爷眼睛一瞪,一把推向王协。王协猝不及防被推翻在地,喝道:“哪里来的刁民,在此处戏耍本军爷!”
王协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才坐起来,军爷身后的十六个守卫发出嗤嗤的笑声。
“一大早上就来寻晦气!给老子滚远点!”那军爷一脸怒目暴喝道,口中吐沫星子飞出几米远。
王协的脸上没有了笑容,唯有阴沉,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误了大事,我看你可担待的起?”王协不怒反笑,低沉地说道。
此时那军爷再看王协,哪里有一个市井贱民的样子,刚才那憨厚老实的草民现在如同一只蛰伏的豹子,那眼神着实让人吃惊。
王协虽不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越也清楚此事非同一般,自己救的女子既然能握有这样精致的上品玉佩,又是可以作为请求五官中郎将董重救援的信物,此女子身份定然不同凡响。王协不是什么市井草包,他来到这里一年多的时间里,经历了同伴的惨死,人世的无常冷漠。如今一个翻身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虽然不知最终是个什么结果,可他断然不会轻易放弃!
原本嬉笑的军爷此时微微蹙眉,定神想来,若这草民真是传信给董重大将军的,那贻误了大事便是杀头的罪名,自己的确担待不起。况且一大清早一个刁民敢来皇城门前闹事,这样的事情只怕的确不太可能。
那军爷一脸谨慎,正色说道:“只在你来不久,董大将军策马便去了北城军营。想来若是你跑得快点,还能赶在他出营之前遇上。”
王协闻言撒腿便跑向北营而去。
北营距离永安门约五六里的路程。是在皇城里的军队驻扎的地方,更是他董家兄弟发家得势的资本。
董重同样也是当今圣上的舅舅,永乐宫董太后的亲弟弟,四城军营共有五万精兵皆是受他和董庞直接调遣,可谓在京城中呼风唤雨的人物。王协平日里在市井听旁人闲侃时也有耳闻,自然知道一些京城的秘辛。
王协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全力的奔跑就好似当年一路跑去马拉松送信的士兵一样。
王协一路狂奔到北营寨门之前,只见寨门突然开启,一彪人马飞奔而出。为首一人,四五十岁的年纪,骑着俊朗的黄骠马,一身锁子烂银甲,头戴五顶虎须冠,身后血红披风随风摆动,威武异常。
王协见董大将军便要策马远去,他扯着平生的力气大声呼喊道:“董大将军留步!”
可能是这样的声音在一大清早实在太过突兀,原本高高在上的董重是决然不会理睬王协这般的市井贱民的,但这一声如清晨炸雷一般的声音,点名呼喊自己,却也使得董重勒马停了下来。
王协急忙跑了过去,却被一杆明晃晃的尖枪拦住了去路。“哪里来的刁民敢呼阻董重大将军的驾!”
那尖枪的主人是一位偏将,跟随在出营的大队人马左侧,他见王协一副市井贱民的样子,一抖长枪想用枪身将王协打翻在地。
可是王协本能地一躲,从长枪下面钻过,居然躲开了长枪,径直朝董重跑去。
那偏将不晓得是因为自己一枪竟然打空失了面子,还是因为王协跑向董重,大喝一声:“大胆!”
那偏将拨马提枪便要刺来,眼看着那明晃晃的长枪举起,这一枪下去,王协便被穿了一个窟窿。
王协此时距离董重只有十步不到的距离,七八个董重身边的护卫已经围了上来,王协绝无可能在上前一步。他从怀里掏出那枚玉佩,双手奉在头顶,他不知如何称呼那女子,情急之下,王协唯有大喊:“请将军救救我家主子!”
董重一见此玉佩,当即大喝:“住手!”
那偏将见大将军喝止,一扭枪头从王协身边擦过,马儿借着惯性继续奔了几步,被那偏将勒住,定在原地。
董重驱马走向王协,座下的高头黄骠马在王协的身边哼哧了几声,好似对王协的不屑和鄙夷。
董重定睛一看王协手里的玉佩,拔出腰上宝剑挑了过来,握在手中,神色有几分骇然。
“此玉的主人现在何处?”董重坐在马上低头俯视王协,沉声问道。那威仪使得王协不由的自惭形秽。
“禀大将军,就在小人家中。”王协抱拳说道,王协虽然没有学过宫廷礼仪,不过电视剧上见过,也是照猫画虎,八九不离。
“可会骑马?”董重见王协有模有样的施礼,对面前这个衣着破败的青年,还有了几分另眼相看,起码不似一般的小民那般举手投足间都是些粗鄙的样子。
王协点了点头,骑马自然是会的,刚刚入伍的时候便是在内蒙下放锻炼,那里一望无际的草原,马儿可比吉普要快得多。
军营里很快牵出一匹马来,王协跨马而上,董重见他身手敏捷,将玉佩放入怀中,宝剑入鞘,喝道:“上前带路。”
王协一夹马肋,低声喝道:“驾”。这军营的马儿体格健壮,都是挑选的并州好马,原本这些皇城的精兵看王协一身破衣烂衫,心想着他怎会骑马,等着看王协上马出丑,却见王协御马有道,心中不由的惊奇。
王协御马在前,身侧两个偏将跟了上来,呼喝着两边街道的行人地铺闪开。
王协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架势,一路上行人车马纷纷让道,路过玄武门更是直接冲过没有丝毫阻拦。
“出了北城,在黄河渡口便的河口村便是小的住处。”王协头也未回,他弓着腰策马疾奔,北城门见王协独骑飞奔而来正欲阻拦,但见王协身后两骑手持大将军令牌高声喝道:“董重大将军出城,快快开城门放行!”
北城两旁的戍卫纷纷闪开,王协催马出城,身后大部队约有百骑,在董重的带领下卷尘而出,留下一群捂着口鼻的百姓跟戍卫。
“大将军怎么跟那个抓鱼的小子在一起?”有识得王协的人不禁问道。
大部队走后被卷起尘土弄得一身尘土的百姓不由嘀咕咒骂了几句。戍卫也被这扬尘弄得咳嗽了几声,心情烦躁了起来,他瞅着身边几个排队进城的百姓不耐烦地喝骂道:“都给老子排好队,不然tmd都别想进城!”
飞马狂奔,原本一个时辰的路程,如今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到了河口村的村口。
村里的汉子都外出劳作去了,只有妇孺跟老人留在村中。听见村口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跟马嘶,村里的人慌乱的很,纷纷探出头来观瞧,昨晚的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让这本分的小河村人心惶惶,如今一大清早又来了一群官兵,更是让这些爱嚼舌根的妇女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议论悱恻着。
王协催马在前,这个不受人待见的穷小子,本就是村里嚼舌根的对象,偶尔被传谣成某个寡妇门前的轻薄浪荡男子,又时而被悱恻成一个躲避仇家追杀的亡命徒。
村里的妇女看见王协给官兵领路,不知有讨论出什么样的故事来,可是王协从不关心这些。
王协催马来到自己的房前,下马直奔屋内厨房,他轻声唤道:“快出来吧,董大将军来了。”
那女子从锅槽里爬了出来,王协上前搀扶,女子整了整散乱的发鬓,对王协说道:“小兄弟,还请去打些水来,让我整理一下仪容。”
王协取出盆,从旁边破缸里舀了几瓢水,给女子清洗一下面容。女子双手捧着清水优雅地冲洗着自己的面庞,如小猫在河边洗脸一般。
女子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水渍,王协看去,那女子的面目清秀,五官精致,称得上是绝色。
见王协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也不怪罪他的无礼,冲着王协莞尔一笑。
王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主,如果因为这样的小事让人心有不悦,岂不是前功尽弃。
此时,董重迈步进屋,其余一众士卒皆立在屋外等候。
女子莲步轻移,虽然浑身的绫罗绸缎已然脏乱,不过这一举一动却颇有几分仪态端庄。
女子神情冷然,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瞬间让王协有了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王协在她的身后恍惚间竟不认得这个昨夜惊慌四措雨带梨花的女子了。
董重见到女子慌忙拜倒在地,呼道:“微臣董重见过皇妃娘娘,微臣救驾来迟,恳请皇妃娘娘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