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虬师弟,刚回宗门便来我这,难道此行不太顺利?”
虬上人方转入偏殿,便见玉曦子倒背着手,笑盈盈的迎了上来。
虬上人先施一礼,这才回应,道:“宗主明鉴,此行倒是顺利,而且邵阳还斩获头名。只不过发生了些事情,我心觉蹊跷又不敢妄下定论,所以赶着回来请师兄定夺。”
玉曦子眉头皱了皱,示意他上前落座,继续说下去。
虬上人顿首落座,细细理了理头绪,从初入红殿开始,然后真王帝秋意外出现;又说到玉霓裳接任大典,竟由帝秋为其递上掌教信物;再到陆霄如何战败尹一阳,又如何逼出成淑儿体内九瓣莲花,且先后两次出现异象;最后又将玉霓裳极力撮合陆霄、成淑儿结成道侣之事,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讲述一遍。到了最后,才把玉霓裳竟将九瓣莲花这等中阶神器赐予邵阳作为头名奖励之事详细道出。其间,玉曦子只是仔细聆听不曾打断。
直到虬上人言罢多时,玉曦子沉默良久才缓声说道:“这般看来,新任真王现世,镇妖王城招募各派精英弟子前往抵御天北妖岭一事,多数宗门应该事先早已知晓,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配合新任真王演了一出戏。但如此一来,我们青阳宗身为仙道统领,便不得不先行做出表率。”
虬上人面色凝重,道:“此事虽然看似合乎情理,且有多数门派愿意奉行,但我心中却总感觉有些疑虑,究竟为何却也说不上来。”
玉曦子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道:“镇妖王城乃天外天无上权威,如有号令,三道各门势必遵从。更何况抵御妖族本就是我天南修者分内之事,理当义不容辞。但......我们还需以静制动,静观其变。眼下只有邵阳、邵瑾瑜与陆霄三子需要我们早做考虑,毕竟他们身份特殊,且是青阳的未来,所以绝不容许有何偏差。”
虬上人警醒道:“我所担心的也正是此事。”
“你们两个臭小子!别的事不招呼老夫也就罢了,难道关乎我徒儿的事也要瞒着我吗?”
两人一惊,邹老头不知何时竟进入偏殿,醉醺醺的走了进来。
玉曦子见其似乎动了真怒,不敢怠慢赶忙迎上,将其请到座上,恭敬道:“本座也是刚从虬师弟口中听说此事,还未来得及去请师叔,不想师叔自己来了。自师尊闭入死关已有百年,青阳每逢大事,本座都要问过师叔方能定夺。何况此事关乎重大,岂敢不令师叔知晓?”
邹老头大刺刺坐下,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一脸严肃的虬上人,不禁泛起无名火来,道:“虬小子!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已经看不上我这把老骨头了?”
虬上人道:“师叔此话从何说起?”
“哼!在老夫面前别总绷着你那张臭脸,难道真觉得老头子不中用了吗!”
说话间,虬上人顿觉脑中一痛,好似被只无形手掌狠捏一下,霎时冷汗直冒。
“师叔莫怪,弟子脾性师叔最为了解,怎敢忘记教化之恩。”
玉曦子也在旁劝道:“我的好师叔啊,虬师弟自小便是这般脾性,面冷心热耿直得很,您老可莫与我等小辈计较才是。”
两人惶恐之余,不成想邹老头竟得意一笑,道:“行了!陆霄不在,你两个就替他受些委屈吧。要是没地方出气,老夫可要被憋坏了。”
玉曦子二人闻言,顿觉汗颜,却又不敢出言反驳。
“师叔脾气真是一点未变,还是喜欢拿我等打趣,方才可把我俩吓得不轻。”玉曦子满脸讨好,虬上人心惊未定,在旁极力点头。心道这老头子平日里没个正行,没想到突然发起狠来,当年威严便显露无疑,令人不自觉得心生敬畏。
邹大为显得异常得意。虬上人满怀心事,忍不住打断道:“师叔,既然您来了,那弟子便将方才所言再陈述一遍,也好替掌门师兄想想办法。”
邹老头直摆手,道:“不必了,有些事情,老头子比你还清楚一些。”
“噢?”
虬上人一愣。邹老头一脸不悦,道:“看什么看?这天外天中,还没什么事能瞒得了我。老夫当年只是修为跌落,魂力可是丝毫未损。陆霄那小子是第一次出门,老夫怎能放心得下?自然要多听多看。”
虬上人恍然大悟,想想方才邹老头正是用魂觉令他头痛欲裂。而且言外之意,红殿之行的一举一动竟都在他监视之中。
“师叔毕竟是师叔。既然如此,不知师叔心中作何想法?”
邹老头灌了口酒,砸吧着嘴道:“帝秋那小子所言不虚,近年来极北妖岭的确屡有骚动,而且新任妖王也已孕化,只是此妖狡猾得紧。老夫曾试着用先天卦术寻它踪迹始终没个结果,想来一定有所图谋。所以此次征召各派弟子去往皇城,不但合情合理,而且势在必行。”
说着,他又灌了口酒,玉曦子二人在旁频频点头。
“只是霄儿与邵阳却不能等闲对待,所以便要想个万全之策,既要遵从王城号令,又能合情合理的令他们逃过征调。”
“本座方才跟虬师弟正在为此犯愁,奈何他二人已崭露头角,若是不尊王城号令拒绝前往的话,的确说不过去。”
邹老头眯着小眼,道:“老夫倒是有个想法。七天之后,便是天外天各道各派将门内一些与天道缘浅的弟子送往人界担任诛邪使者的日子,此乃上古时期便流传下来的规矩,即使真王也无法阻挠。所以老夫想请宗主下令,将霄儿遣往人界,担任五年诛邪使者。如此一来,便可令其避开真王号令。至于五年之后又将如何,暂时还无需考虑。”
玉曦子闻言一惊,赶忙道:“此法虽行得通,可派往人界的诛邪使者,均是一些道心不定,以至修为难进的修者,而且人界灵气稀缺,如此一来,且不说是否合乎规矩,势必会耽误陆霄修行。”
邹老头笑道:“方才你也听虬小子说了,霄儿红殿一行身体先后两次出现异象。你俩兴许不太明白,但老夫却清楚得很,均因其功法未成,盲目使用旁门之术,以致肉体炼化之灵力外泄,从而令水火双根相蚀所致。而且这臭小子秉性玩略,加之其水火双根在旁人看来的确不适合修行,只这几条便足够让他去人界历练一番。虽说人界灵气稀缺,但对青阳宗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只需让他随身带上一块灵眼之物,便足够修炼之用。老夫估摸着五年之后,以陆霄资质,应该可以结成金丹。”
玉曦子沉吟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师叔所说确不失为一种办法,即是如此,本座便命陆霄去往人界。”
邹老头笑道:“接下来便是邵小子了。其实依老夫之见索性便令他去往王城倒也挺好。”
虬上人闻言,立时大惊:“师叔!依照惯例被王城所征调的弟子均要担任监视,巡守,甚至深入妖岭外围等一些危险任务,难免会与妖兽正面冲突。倘若邵阳到时有所闪失......。师叔不会是为堵真王之口,令陆霄顺利避过此役,便不惜将邵阳抛出去吧?”
邹老头闻言,不但不怒反倒乐呵呵,道:“臭小子,活了几百年还是这般口无遮拦,说起话来没头没脑。真把你师叔看成那样人了?就算邵阳是我弟子,老夫也是这般想法。你也不用脑子想想,邵阳可是天之灵根,乃是我青阳宗未来之根基,将其托付王城,就算帝秋身为真王也不敢胡来。到时不但不会令他有所闪失,而且还会刻意优待,甚至加以笼络。只要邵小子心志坚定,对青阳足够忠诚的话,此行对他来说便是百利而无一害。你是他师尊应该最为清楚,邵阳无论天资、心性均属上乘,惟独性格太过老实、单纯,让他在王城这个大熔炉里淬炼一番,未必便是坏事。”
虬上人无言,在心中暗自琢磨其中道理。
玉曦子拍手叫好,道:“师叔深谋远略,谈笑间便化解了本座心结。如此一来,邵阳处境甚至比陆霄更加安全,我等只需提防帝秋引诱他叛离青阳便可。还有邵瑾瑜前往人界历练也已回返,本座前日还去看过,已完全进入了金丹境界。好在此次征调并未涉及金丹期弟子,所以此子暂可不必考虑。”
邹老头意味深长的看向虬上人,道:“虬小子,陆霄是我徒弟不假,但邵阳才是宗主钦定的龙御玄功传人,亦是我青阳宗未来之根基。师叔此法也只是权宜之策。要知道以陆霄性子,若是去往王城即便躲得过妖邪之手,也难保不会被心存叵测之人惦记他的极阴之体。手心手背都是肉,师叔没有任何偏私,只是权衡利弊才作此决定。”
虬上人闻言,竟突然跪拜在地,知道错怪了邹大为,心中满是歉疚之情。
邹老头将其扶起,笑道:“臭小子,老夫训诫了你一辈子也没改过来你这脾气。你那宝贝徒弟邵阳,此次红殿之行可是得了九瓣莲花这等至宝,就算到时有何危险想必也能自保无恙。”
玉曦子听闻九瓣莲花,突然说道:“对了师叔,说起这九瓣莲花,本座倒忘了红殿新任殿主玉霓裳,提出将门内圣女成淑儿许给陆霄结成道侣之事。”
邹老头点头说道:“此事我也知晓,若能成就此事,对陆霄来说倒是天大的福缘。只不过这臭小子凭地奇怪,就是跟那姓成的丫头看不对眼。依老夫看,此事还是遵从他个人意愿,我们不要过多搀和的好。而且玉霓裳那丫头始终跟帝秋眉来眼去,老夫以为在此微妙时期还需静观其变,与王城、红殿保持适当距离反倒好些。”
玉曦子点了点头,心中几块石头终于落定。
“师叔,可曾用先天卦术算过陆霄去往人界历练有何危险吗?”
“即是历练,何必要未卜先知?有些危险倒也不错,正好磨磨他的棱角。”说着,邹老头冲虬上人,道:“虬小子,陆霄、邵阳此时未归,可是经你同意去往人界青阳山了?”
虬上人道:“弟子还未来得及将此事禀告。他二人与青阳山下一对爷孙有段因果,弟子也是想趁早了结他们心中这份执念,所以才擅自做主。”
邹老头深叹,道:“你做得没错,只不过.......。”
玉曦子皱眉道:“师叔莫非是怕......压在山下的东西?”
邹老头笑道:“那倒不是,就算他两个再有本事,时机未到,那东西也出不来。老夫只是觉得那爷孙二人来历似乎有些蹊跷。他们当初在人界与二子相逢,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
玉曦子点头,道:“这个师叔大可放心,本座已派人试探过,那爷孙确是凡人无疑。”
邹老头不再多说,脸上却多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