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蝶领着安娴和杭修雅回了瀑布处。
盛煊坐在离瀑布稍远的地方,正和茯苓大眼瞪着小眼。
安娴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茯苓锃亮的脑袋瓜子。
“你的小叶子呢?”她问。
这打破了盛煊和茯苓之间诡异的氛围。
茯苓欣喜地转向安娴,脸上的表情在听到她的问题时又迅速暗淡下来。
它摸摸自己的头顶,嘴巴一瘪,都能直接往上挂个小水壶。
“没了。”它无精打采地回答。
“怎么没的?”安娴继续问。
茯苓讨厌安娴没眼力见的话,却又因为之前骗她的事情深感愧疚,看到她总觉得心虚不已。
“你别问嘛呜呜呜~~~”它哭卿卿。
安娴看茯苓糯叽叽的样子,一笑。
她走过去,毫不留情地戳了一下茯苓光秃秃的小脑袋。
“该,让你骗我!”
茯苓气呼呼,却虚得不敢阻拦安娴的动作,任凭她戳戳戳。
安娴发泄了一会儿,轻轻地刮了一下茯苓的小鼻子。
“小叶子还会再长出来的。”
她的笑容灿若春花,光彩照人,又兼有阳光之和煦,驱散了寒潭四散的冰冷。
茯苓眨两下眼睛,它看着安娴,不自觉也露出了笑意。
“劳驾,旁边还有个大活人呢。”
盛煊不满安娴的无视,单手拎过茯苓,在它的秃脑袋上重重薅了两把。
茯苓还沉浸在安娴令人惊艳的笑容中,心里稍感安慰的时候,这份感觉就硬生生被盛煊粗暴的手法破坏了。
它怒视盛煊。
“怎么?”盛煊毫不在意,眉尾一扬,就有几分凌厉的态势。
“你本来就是个小秃子,给爷摸几把那是你的荣幸。”
“啊!我可去你的吧,我本来有叶子的!”
茯苓气得叼住盛煊的手指使劲研磨。
盛煊拎着茯苓的后颈皮,也不把它拉开,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不时发出几声“啧啧”声。
“给我的手指挠痒痒呢?”他轻蔑道。
茯苓气极,却无可奈何,它“呸”地一声吐出盛煊的手指,转头望向安娴。
“呜呜呜他欺负我~~~”它在半空中艰难地朝安娴张开双手,想要去抱安娴,眼泪哗哗地流。
盛煊只是看着茯苓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当面告状。
他可不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家伙会比得上他与安娴这么久以来的相处。
安娴表情淡淡,似乎没有将茯苓的哭诉放在心上。
她目不斜视,朝盛煊走去,半分余光也没有放在茯苓身上。
盛煊就看着她朝自己走来,捏着茯苓的手也下了越来越大的力气。
“嗷!痛痛痛痛痛!”茯苓惊叫一声,眼泪流得更多了。
安娴与盛煊面对面,她直视他,“放了它吧。”
盛煊将茯苓拎高了些,手又往后了些。
他不说话,耸耸肩,又摇摇头。
安娴的表情无甚变化,她就以非常稀松平常的表情凑到盛煊耳边。
“盛赫,放了茯苓。”
宛若晴天一声霹雳。
盛煊没仔细松了手,茯苓自半空中掉落,被安娴双手接住。
“你从哪里知道的?”他一把搂住安娴的后脖颈,将她的头压到肩膀上,压低声音问。
盛煊这个动作一出,一边看着安娴行动的杭修雅霎时几个箭步上前。
她当机立断拆开盛煊的手,把安娴拉到自己身后。
盛煊还要追过去问安娴,就被杭修雅拦住。
他看着杭修雅的手掌,也不去碰,“让开!”
杭修雅伸出的手没有一丝颤动,“少对小姑娘动手动脚的。”
另一边,被护着的安娴跟茯苓耳语。
她问:“你看他们两个在一起是不是挺好的?”
茯苓仔细地瞅了瞅僵持的杭修雅和盛煊,肯定地点点头。
“样貌是挺相配的。”它又犹豫了一下,“就是这个性格······”
“诶~~~”安娴接上话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吧,欢喜冤家呀!”
“······”
茯苓闻言,它再看看双方,小手摸摸下巴,恍然大悟。
“原来欢喜冤家是这个样子的呀!”
“嗯呢。”安娴点点头,又说,“还有青梅竹马呢,这一对欢喜冤家不一定能成!”
茯苓喜得大力拍手,“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一动静把杭修雅和盛煊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四道目光犹如实质直直射向茯苓。
杭修雅问:“什么有意思?”
盛煊问:“为何拍手?”
“额···”茯苓吧唧吧唧嘴,正要张嘴说话。
安娴在它腰间的软肉上小小拧了一把。
茯苓痒得一哆嗦。
“是,是时候要带你们去见见我家主人了。”它尽力忽视自己腰间的异样感,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安娴这才放手,她举起茯苓在迷惑的二人跟前晃了一圈,然后率先向寒潭走去。
站定,她极为自然地空出一只手,拿出自己的匕首要往抱着茯苓的手上割去。
“你干嘛!”茯苓着急忙慌地转身抱住安娴要被割的那只手,露出屁股对着她。
“放血啊。”安娴看它这架势,有些莫名其妙,她不客气地拍怕茯苓的小屁股,“不放血怎么打开瀑布?”
茯苓甫一接触到匕首的冰冷,身子抖了抖,但它还是坚定不移地抱着安娴的手腕,下半身摊开在安娴掌心。
“你这是放血放上瘾了吗?”
安娴收了匕首,“当初是你千方百计骗我过来放血,现在又不让,什么意思啊?”
茯苓在安娴手上坐起来,脸上显出几分不好意思来。
“以前那是主人没醒嘛~~~现在主人醒了~~~”
它爬到安娴前半个手掌,颤颤巍巍站起来。
安娴另一只手扶住了它的身子。
茯苓双手在嘴边呈喇叭状,深吸一口气,对着瀑布大喊:“开门啦~~~”
瀑布应声而开。
安娴看着茯苓以如此简单原始的方式打开瀑布,满脸复杂地将匕首收回。
“走。”安娴招呼着杭修雅和盛煊进去。
与之前有充足的灵,生机浓郁的景象不同,结界内枝叶衰败,满地残花。
安娴感受不到体内一丝丝灵气的运转。
水晶软轿仍然停留在地面上。
她想起轿内是杭修雅的母亲,便侧过身子,为跟上来的杭修雅让路。
“姐姐你先上去吧。”她说着对盛煊使了个眼色。
盛煊虽略有不耐,但在看到安娴的眼神时,还是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杭修雅狐疑地看了安娴一眼。
“里面有姐姐想见的人呢。”安娴往轿子拱了拱手。
杭修雅迟疑地走向轿子。
安娴与盛煊紧随其后。
单手掀开帘子,杭修雅走了进去。
然后,她不知怎么的,疾走几步。
盛煊一手挡住了打向安娴面门的帘子。
安娴顺着帘子看向他,“谢谢。”
盛煊把帘子又往上提了提,他先看了眼安娴,再往前看去。
安娴走了进去。
轿子内的冰雪涣然消失,空空荡荡,只有正中间坐着连雨心。
光点在连雨心身边飞舞,她的身体几近透明。
“娘亲!”杭修雅呼唤着,溢满了思念。
她跑了几步,摔倒在连雨心跟前。
连雨心弯下腰,对着她伸出手。
杭修雅颤抖着手,搭上连雨心的指尖。
连雨心笑了。
她就这样看着杭修雅,身体化为飞羽消散在半空中。
一滴晶莹从杭修雅眼中滑落,在如玉的脸庞上留下一道长长的泪痕。
杭修雅就保持着那样一个姿势,如雨般的泪水落下,没有间断的时候。
连雨心消失的地方再度泛起了涟漪,一个流光溢彩的花苞凭空出现,色泽润滑,整体通透。
它闪现一道青绿色的光芒,瞬间绽开,华光环绕,琉璃的花瓣上缀着几颗玉珠样的水滴,在半空轻轻摇摆,划出一些零星的散光。
剔透的花瓣上,漫天飞羽之下,体态优美的鸟儿双宿双栖,好似活物一般。
九瓣花瓣之间,金色的光芒在其中流窜着,但闻一声清脆声响,轿顶的稀世明珠坠落下来,直落进金色的流光之中。
霎时,轿内一片金光大盛,一声啼鸣直上九重,轿身雕刻着的游龙、凤凰竟飞出了轿顶,绿色的光芒闪烁,忽然绽开了华美的尾巴,像精致的羽扇。
再细细一看,哪是什么凤凰、游龙,居然是两只孔雀在空中飞旋,孔雀原不会飞,只是有了灵性,一切,便都不是难事。
“唰”,雀身忽然破碎,一点点鲜红的光芒落下,化为烟云。流光溢彩的花瓣依旧在半空摇曳,杭修雅小心翼翼地将花朵捧在手中,花有掌心大小,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这,难道是羽落玉盏?”盛煊默默观察了半晌,突然发声。
安娴不解地看向风奕,希望他给她一个解释。
“据传,这羽落玉盏本是亘古时期的一块顽石,沉溺于终日不见光明的深海底,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于是,这块顽石便又被丛生的杂草埋没。”
“一日,一道天雷劈下,熊熊的天火,将方圆百里烧得寸草不生,顽石露在天边下,日夜接受风吹雨淋,出现丝丝裂痕。它长出了根,日日吸食雨露,靠日月精华滋养,在百年之后,终于长成一盏华美异常的花。”
盛煊抚着下巴,见安娴听得认真,一笑。
“花无叶无茎,根也随之消失,却有着九瓣琉璃般通透的花瓣。有上神偶然路过,见这花儿呈姣美柔嫩之象,花瓣却坚韧有力,一时心生喜爱,便将它采了去,用自身灵力在九瓣花瓣上细细雕琢。”
“那个上神雕了什么?”安娴想起刚刚看到的画面,“不会是孔雀吧?”
盛煊点头。
安娴眼珠子一转,很是新奇,“别人都雕什么龙凤,再不济也雕个鸾鸟,这位上神可真有意思。”
“人与人之间的爱好可并不相同,也许这位上神就是喜欢孔雀呢?”
盛煊被安娴打断也不恼,继续说。
“上神又用自己的神力炼出了三颗稀世奇珍,其中一颗名为‘落羽之舞’。他将其嵌进花中,取名为‘羽落玉盏’。”
“这羽落玉盏经过了自身已积存一定灵气,加之上神的一番修造,蕴含了无穷的力量,可以锁住人的三魂四魄,只是失落已久,没想到,却是被封印在了这里。若不是这次误打误撞,恐怕,它是永远都不会被发现了。”
“可以锁住人的三魂四魄···难怪啊···”安娴喃喃。
“姐姐~~~”她看向杭修雅,怕杭修雅情绪不稳定。
可是,杭修雅却出奇的平静,她将羽落玉盏收进袖内。
“是时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