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滨之面沉似水地站在院当中,沉声吩咐两侧的仆从:“还愣着做什么?将他们都给我抓来,狠狠地打!”
“是。”
粗壮的仆妇应声,将不断扭动的两个孩子按在条凳上,另有掌刑的婆子抡圆了藤条,往宝哥儿和佑哥儿的小屁股上抽去。
“啪”的几下下去,两个孩子都疼得憋红了小脸。
“你们两个长本事了,从前祖父教导你们的那些,都当做耳旁风不成?还敢出去抢劫,还抢到顾二公子头上去了,你们反了?”
“我们,我们是行侠仗义……”徐天佑小声音软软的,已带了哭腔。
徐天宝抽抽搭搭道:“他是坏人,我们要替天行道!”
“看看,这成了什么样子?”
二老爷闻言暴跳如雷,拉着徐滨之的袖子道,“大哥,你看看你的孙儿,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也不怕给家里招来祸事?大哥你整日里朝中忙碌,疏于管教孙儿,可大嫂不该如此放纵才是。”
二夫人也道:“就是,大嫂虽是可怜这俩孩子早早的没了爹,也不能如此溺爱,看将他们都宠成什么样儿了,这要是长大了,还不成两个江洋大盗了?”
孟氏面色苍白,却依旧站的笔直。
阮氏动了动苍白的嘴唇,抽噎道:“都是我的不是,这又与婆母有什么相干?”
扶着孟氏摇摇欲坠的身子,徐长宁眼角余光睨一眼二叔与二婶,声音柔柔地道:
“母亲体弱,我又常年不在家中,大嫂忙着侍奉婆母,又要带着两个孩子,多亏得老祖宗时常照拂,能教导得宝哥儿和佑哥儿懂事孝顺,已着实是难得了。”
徐长宁一番话,当即勾起了老太君的情绪。
她本就看着重孙子挨打心疼,又因二夫人说她两个宝贝疙瘩将来要做“江洋大盗”而动怒,如今二房还将她的付出也贬的一文不值,这哪里使得?
“我的宝哥儿和佑哥儿今次冲动,全然是出于孝心,”老太君冷着脸,慢条斯理道:“小小年纪,先前目睹了先前顾二公子来府中带走了宁姐儿,他们这才动了手,若他们真存心想抢银子钱,去选弱者不是更好?何至于去挑战顾二公子这样身份的人?
“正是他们还心存正义,没有如某些人一样被染黑才会如此,抢劫固然不对,但初衷却是因为正义感,他们将来会不会成为大英雄不得而知,但五岁的孩子都敢挑战强权,此等血性,将来必定不会做逃兵,就是了。”
老太君的一番话,说得二夫人和二老爷面红耳赤,徐长定更是脸红脖子粗的又往人群后退了几步。
“说我们定哥儿做什么?定哥儿可没给家里惹祸!”二夫人低着头嘟囔。
二老爷面上挂不住,急道:“母亲,您提这个做什么?眼下是长房的事……”
老太君气恼不已,扬手甩了二老爷肩头好几掌:“你二房出事,还是你大哥去帮你说和,才叫顾二公子将定哥儿送回来的,那时你大哥可没说那是你二房的事。怎么,这会子你掰扯起来了?你老娘我还没死你,难不成你还想分家了?”
“不敢,儿子绝无此心。”二老爷被打得颜面扫地,面红耳赤,却不敢落下不孝的名声。
徐长宁收回看向二叔、二婶的视线,垂眸将情绪完美的掩藏起来。
“给我狠狠打,打死他们!”徐滨之却似没听见身后几人的话,只高声吩咐仆妇。
仆妇哪里敢不听?当即又加了两分力道。
两个孩子疼的哇哇大哭:“老祖宗,老祖宗救命呀!”
“爹,爹爹就我!”
……
阮氏一听孩子们喊爹,想起死去的徐长安当即捂着脸呜咽起来,跪在徐滨之面前道:“公爹息怒,都是儿媳教的不好,求公爹重罚儿媳,不要再打了,孩子太小,再打下去,他们就真要没命了!”
徐长宁也行礼道:“求父亲开恩,给过教训也就罢了,教导孩子,也不全靠棍棒。”
阮氏和徐长宁一求,长房的九姑娘徐长兰、十一姑娘徐长颖也便站了出来,跟着一起求情。
韩姨娘、萧姨娘为免显得太过绝情,也只好道:“求老爷开恩,往后慢慢教吧。”
一听有人给他们求情,宝哥儿哭的更大声了,佑哥儿喊得嗓子都哑了:“老祖宗,老祖宗,救救我呀!”
稚嫩的童音直戳在人心里,老太君哪里还看得下去?当即冲进院中,将仆妇都推开,一手搂着一个在怀里,怒瞪着徐滨之。
“怎地,长安没了,你还要绝了长安的后不成?”
徐滨之面红耳赤地道:“母亲,儿子管教孙儿,您别管了。若现在不管教,将来他们必定要酿成大错。”
“我看错的是你!你若是个会管教孩子的,何至于每次都是打?你不想想当年你爹是如何教你的!可曾动过你一指头不曾?打打打,你就知道打!”
“老祖宗,呜呜,疼!”宝哥儿和佑哥儿埋在老太君怀里,哭得直抽。
老太君心疼不已,低着头哄道:“好了好了,你祖父不打了,啊。”回头又吩咐蔡嬷嬷,“快去请李神医来,给哥儿瞧瞧。”
说话间吩咐丫鬟婆子将徐天宝和徐天佑抱起来,一路往荣鹤堂去。
徐长宁送了口气,上前将阮氏搀扶起来:“大嫂快去看看孩子吧。”
然是抽噎着给徐滨之和孟氏行了一礼,就快步往荣鹤堂赶去。
二房和三房的女眷不好坐视不理,怕叫老太君觉得他们凉薄,也都去了荣鹤堂,爷们们则各自散了。
徐长宁扶着孟氏:“娘,您累了,女儿送您回去吧。”
孟氏点点头,只与徐滨之冷淡的点了下头,便拉住徐长宁的手往内宅去。
谁知刚走了两步,徐长宁便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宁姐儿留下,我有话问你。孙吉祥,你叫两个得力的人送大夫人回去。”
“是,老爷。”孙吉祥立即听吩咐去办。
徐长宁见母亲的眼神满是担忧,便安抚的对她笑笑,看着高嬷嬷扶着孟氏在仆妇们的簇拥之下走远,这才回了徐滨之的身边。
冷淡地看徐长宁一眼,徐滨之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
徐长宁便乖巧地跟随在父亲身后,一路来到了外院书房。
一进门,一股香烛纸钱味扑鼻,徐长宁有些诧异地看向原本放置书案的位置,那里多了个供桌,上头供奉了一个陌生名字的牌位,地上的陶盆里还有烧过纸钱的灰烬。
徐滨之堂堂阁老,会在书房里祭拜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