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宝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好端端躺在床上,被褥盖在身上,衣服却没有脱去。
渡悲师父早已不知所踪,桌子上留了一串佛珠,证明她昨晚确实见过他。菀宝将那佛珠拿起套在手上。她不懂男女之情,以为这就是情的表现,便也甘之若素。
忽然想起今日是娈姝的登基大典,便随意梳洗一番急匆匆赶去了娈姝的寝宫。
也许因为昨日太过劳累,娈姝此刻还未曾苏醒,朦胧中却不忘声声叹息。
菀宝来到她的床边,轻声唤道:“陛下醒醒,今日登基,太师嘱咐过要早些准备。”
娈姝未曾搭理,只是翻了个身。
菀宝又要唤她,却突然发现她的手腕上带着一串佛珠,那佛珠已有些陈旧。她今日对佛珠敏感,想将它看个仔细,于是小心翼翼将它从娈姝手上取下,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那佛珠,与自己的那串看似一样,可实则大相径庭。菀宝拿在手上,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四个小字。菀宝偷偷转过身去仔细看,顿然心中燃起了怒火。
小字道:“佛鉴我心。”
“佛鉴我心。”菀宝小声念道。
他的心到底还是在娈姝这里,不会因为与自己的一夜交谈而改变。她忽然觉得,昨日自己的声声诉请,都好似痴人说梦,今日留给自己的这一串朴素佛珠,此刻显得多么讽刺。
菀宝心中生恨,却不知如何去发泄,她没有能说话的人,酸甜苦辣都得自己咽下。她抱着这两串佛珠久久哭泣,哭着哭着忽然默了声,她狠狠将渡悲留给自己的那串拽断了,佛珠于是散了一地。
过了今日,她就是名副其实的九五之尊的女王了,过了今日,也许自己再也没有能与她抗衡的能力。菀宝死死咬住嘴唇,她此生无所祈求,唯独无法将渡悲释然。
菀宝压住内心的躁动小声道:“陛下,已过了寅时,若再不起,太师可就要急了。”
娈姝略睁了眼道:“谁急了,今日有什么事?”似是不曾清醒,一时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陛下莫打趣,今日登基,这等大事岂能忘了!”
“哦,我不去了,你跟太师说去,我悔了那句。”娈姝说罢又蒙头睡去,只留茫然无措的菀宝还站在一旁。
“陛下万万不可,菀宝担不起这个罪责。”她说着扑通一声跪下,任娈姝怎样拉她,她偏就是不起。
也是心疼她,不想看她受了惩罚,便忍了疲乏坐起身来。
“你可起来吧,我几时为难过你,总用这一套来吓我,好在我心软能被你唬住,但凡再换个人,许就不吃你这一套了。”
菀宝见罢也笑道:“陛下好人,菀宝都记住的。”说着将她扶到梳妆镜旁,拿起梳妆仔细替她装扮。
“菀宝,妩娘唤你过去。”门外忽有侍女喊道。菀宝正替娈姝梳头,闻听太师唤她,一时不知是顾及这边还是该往那边去。
她本就是个胆小的人,两边俱不敢得罪,故而竟忧愁起来。
娈姝看出她的为难,因而笑道:“你去那边吧,太师是个坏脾气,你若是去迟了可就要罚你了。我这里自己会梳妆打扮,不需你来服侍。”她说着便从菀宝手中接过梳子。
见娈姝这般说,菀宝也将一颗心放下了,只道了一声礼便出去了。
去太师府的路上,菀宝依旧念着昨夜匆匆而过的渡悲师父,满脑子皆是他的音容笑貌,竟不能忘却丝毫。一想着他只念着娈姝,不觉一股子怨气又升了上来,全然将娈姝平日里对她的好忘得一干二净。
由传话侍女引着来到太师府,这菀宝素来惧怕太师,故不敢随意踏进门去。
却在侍女催促下,只听屋内人喊道:“菀宝可来了?若是来了需得像对待女官一般好生服侍着,不能怠慢了。”
这声音固然是太师的,可这语气似与之前差之甚多。谁都知妩娘是个极为注重三纲五常之人,如何肯将自己这个下人看做臣子?
这般想来内心便更有些难安了。
“太师,菀宝见礼。”菀宝最终大着胆子过去,只低着头不敢看她。
妩娘将她扶至身边,然后让周边人都下去了,便好生问道:“你这些日子服侍陛下,她可有什么异样?”
闻听此话说得不明不白,菀宝也有些无从回应,但若说异样,许就是半夜里与渡悲师父幽会这一事了。
可此时菀宝断不会说出口的,若是赌气说出,岂不是要把师父也害了?
“没什么异样,陛下近来好吃好睡,菀宝不曾看出什么不同来。”
妩娘不曾追问下去,只笑了笑,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方匣子递给菀宝道:“我自金缕山脚下将你请来,看中的便是你灵儿的身份,晓得你为人伶俐,故而什么事交于你,我总归是放心的。”
菀宝听罢不明就里,怎么好端端的就得了太师这一顿夸,让人好生不能自在。
“太师过奖了,菀宝为人莽撞,许无意间闯了什么祸端也未可知,还需……还需在努力些。”
妩娘抚了抚她的头发道:“这匣子里是一个好宝贝,你回去之后,若是陛下又起了什么异心,你便将它与陛下吞了,好保今日安宁无事。”
菀宝好奇,抬头问道:“太师,这里面是何物?怎么就能保今日无事?”
妩娘轻笑道:“此事你不需知道,若是今日无事,娈姝顺利成了女王,你也功不可没,我这里定会给你奖赏。”
菀宝识相,不再追问下去,只捧着这小匣子站起了身,然后恭敬作揖离去。
她退至门前时,似是听见妩娘小声嘀咕了一声什么,却不敢靠近了,只急忙离开了。
这小匣子轻得很,菀宝不能明白妩娘的话中之意,一来她不知今日会有何事,在她眼里,一切似是都安稳的很,就连娈姝,也不曾吵闹。二来听她说什么可保无事,便更是觉得玄乎了,莫不是什么老道人给的什么符?竟有这等法力不成?
这般想来她终是难安内心好奇,寻了一处僻静自顾将那小匣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的是一只玲珑瓶,瓶内装着的是诡异的绿色液体。
菀宝也是懵懂心大,竟不曾多想便将那瓶子旋开,凑近鼻子闻了闻,顿时只觉得头晕脑胀,再难站稳。
诗云:
冷冷水向桥东去。漠漠云归溪上住。
疏风淡月有来时,流水行云无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