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前盛世,连浴花节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热闹。从御街以北一直到皇宫脚下,挤满了前来朝拜新女王的女子,她们一个个盛装打扮,不敢在妆容上有一丝怠慢。
西梁女国没有女王已有一千年,这一千年来这里的女子们都是忍气吞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国土被人侵占,如今终于迎来能够穿上金缕衣的女王,没有人不欢欣鼓舞。
娈姝在菀宝的搀扶下拖着一米长的金缕衣缓缓步入大殿,大殿两侧分列着众臣,后跟着前来礼拜的诸方女神。待娈姝坐定,一一递上名帖,御前施礼称臣。娈姝一一过目,交予菀宝收着。
正这时,忽闻屋外刮来一阵清风,四周想起喜鹊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妩娘皱眉,她心知喜鹊代表着什么。
娈姝却不觉不妥,笑道:“喜鹊啼鸣,岂不昭示着我西梁女国将世代繁盛!”众臣皆附和,啧啧称赞女王英名。
却听屋外一女子喝道:“说什么世代繁盛,莫要被人笑话了,那千裳女王也不曾夸下这般海口,你个黄口小儿甚是不自量力。”
话音刚落,只见大殿之上亭亭玉立一个蓝衣女子,不跪不拜,冷眼看着娈姝。
菀宝在娈姝耳边低声道:“来人便是南灯妖国的纤云公主。”
娈姝点头,微笑道:“公主赏脸前来,不说些恭敬话倒也罢了,如何这样咄咄逼人,令人不悦。”
纤云怒道:“我来问你,你为何要伤我夫君!”娈姝自然不记得那日的事,但妩娘记得清楚,心下明白,这纤云是来报仇的,便暗自发功,只等她一有动静便将她打倒在地。
只听娈姝道:“不知你所说何事所指何人。”
纤云冷笑道:“你莫要装傻了,你所害的不是就是你心心念念不能忘记的梓玉公子吗。我原先瞧你还有些心疼,如今看来竟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你害了袖蝶不说,如今还要害梓玉,你是想将所有人都杀死好独占这片天下吗?”
虽说娈姝却有此意,但当众说出实在有损女王形象。妩娘在一旁听罢也心觉不妥,便想说些什么好缓解气氛。
但还未等妩娘开口,便见娈姝指着纤云怒道:“大典之日我本不想发怒,却见你不识好歹,竟敢在此造次,甚是无理,我今日便杀了你,以振我西梁女国国威!”
纤云未曾料到娈姝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自然不知这些日子里的事,她一心照料被妩娘伤害的梓玉,全然不闻那些风声。门外涌进来四名身着金甲的带刀侍卫,虽都是女子,却也一个个怒目而视,似乎下一秒就要将她千刀万剐。
她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惊慌失措,连连后退想逃离开,却被侍卫执戟拦住,前后夹击令她不能展翅高飞,推搡之中还被长戟划破了皮肤。
菀宝见此情景,不觉失声惊叫,又下意识捂了嘴。见纤云已是身陷囹圄,也褪去胆怯,不再犹豫,慌忙跪下道:“陛下,这纤云公主,你万不可杀她!”
“如何杀不得?她辱我在前,辱先皇在后,今日若不杀了她,岂不是让人看我西梁女国笑话!”
“陛下你且听我说。”菀宝此刻竟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她本是未长开的灵儿,若是一直在金缕山脚飘荡,倒也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这几日里她历经心灵折磨,心智忽然一下就成熟了,也顿然明白了许多。
“陛下,菀宝今日冒死进言。纤云公主是南灯妖国的公主,你若是杀了她岂不意味着我西梁女国即日便要与南灯妖国兵戎相见?那南灯妖国虽说都是一群牲畜,却个个修了一身本事,如今我西梁女国才刚刚复苏,又有什么力量去对抗他们呢。就算侥幸胜了,那女王寒梅会就此罢休吗?”
众人大气不敢喘,大殿之内悄无声息,只听得菀宝的肺腑之言。
娈姝听罢她这一串慷慨陈词,倒也未曾多说什么,只觉得似乎有理,想让她退下,却又觉得被这小小婢女当着众人训斥了一番,甚是丢人,于是故意让她继续跪着,自己坐回尊椅之上。
可那菀宝从不懂察言观色,继而又道:“更何况这纤云公主本是西王母册封的上神鹊仙,虽丢了仙骨,却未从仙册上除名。今日若她死在陛下手里,那西王母岂会善罢甘休?”
“放肆!我堂堂世尊封的西梁女王会怕她西王母,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说罢一招手,那四名侍卫便要将纤云带出。
妩娘终于坐不住了,起身道:“陛下,还请三思。”
大殿之上,众人齐齐跪下,低头道:“陛下三思。”
娈姝此刻虽心中窝着火,却见此情景也知这纤云并非简单人物,便冷笑道:“纤云,我今日看着众人面子上饶你一命,你最好赶紧离开,不许再踏入我西梁女国一步!”
侍卫收了长戟分列两侧,纤云看着娈姝冷若冰霜的双眸愣了一下,这哪里还是上次见过的那个传闻之中的较弱女子呢,分明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菀宝还跪在原地,纤云心里有些愧疚,却不敢再在此地停留,后退出殿门,生出两只硕大的翅膀腾空而起,顿然消失的无隐无踪。
娈姝未曾再议此事,她走出大殿来到城楼上,一甩衣摆,站在高城上俯视御街上的众人,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
她大声道:“从今以后,若有人敢欺我西梁女国,我定让他生不如死!”
城楼下一片欢呼,众女子似是被压抑了千年,终于等到夺回天下的机会。谁说女子不能威震四方,在金缕山界从没这个说法!
妩娘见罢这样的娈姝虽也欣慰,但到底还是觉得事发太过突然,似有不妥之处,心中不能安心。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便安慰自己,世事皆有神仙定,何须自己多烦心,便也安之若素了。
诗云: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