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松云一声大喊把周淼吓了一激灵,扭头惊诧莫名的看着他:“干啥?”
赵松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指着周淼正在犯罪的爪子问:“我还想问你想干啥呢!”
周淼挠了挠脸:“我没想干嘛,我就是看到翘起来的墙皮里面好像有另一幅画,想仔细看一看的。”
安琦闻言凑过去一看,只见那犹如猪耳朵般耷拉着的墙皮下,一束红色飘带印入眼中,她再趴下一些,隐约还能看到飞天神女裸露的腰肢。
安琦惊奇道:“真的哎!墙皮底下好像真的藏着另一幅画!”
赵松云无语的摇摇头,这是来了两个小傻子。
“其实,很多敦煌壁画扒开底下都有画的,有的还不止一层,毕竟敦煌洞窟一共就这么多,每个朝代都有画师在上面作画,时间一长,洞窟自然也就被画满了。
没地方画了怎么办呢?于是,就有很多古人用泥土将原有的壁画覆盖,然后重新作画,清朝之后,国内陷入战乱,洞窟长久没有人维护,风化蚕食严重,一些翘起来的地方自然露出底下的画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周淼有些尴尬,他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呢。
身前的一块壁画修补完,赵松云艰难的往边上挪了挪,开始接着补下一块。
赵松云往粉末状的矿物质颜料中倒入一点稀释过的胶水,一边搅拌一边说道:“好些年前,有个姓安的年轻画家,来敦煌临摹壁画。
有一天他跟你一样,发现破损壁画底下藏着其他朝代的画作,他没有经过我的允许,私自撕毁了最外层的壁画,好在我及时发现把他撵走,不然还不知道有多少待修补的壁画要遭殃。”
安琦闻言身体一颤,表情有些呆滞,好了一会,她忽然问道:“那个姓安的画家,是不是叫安博文?”
赵松云动作一停,皱眉苦思,“好多年了,好像是这个名儿,不过你怎么知道?”
安琦苦笑,不由得开始感慨世界真奇妙。
她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有一年暑假她爸爸说是要去敦煌采风,说好要去三四个月,结果一个月不到就回来了,问他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他也不说,支支吾吾的,原来是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
安琦:“我是他的女儿,我叫安琦。”
赵松云一惊,扶了扶眼镜仔细看了看安琦的样貌,“真的假的?这么巧?你爸最近怎么样?”
安琦情绪有些低落的说道:“我爸去世很多年了,外出采风,不幸坠崖。”
赵松云闻言也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倒像是他的风格,虽然我和他接触不多,但他的性格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他肯定是为了寻找最好的观摩风景的位置才走到了险地。”
周淼看了安琦一眼,说起来,安琦的性格应该就是遗传自她的父亲,激进,果敢。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还未成年便敢只身前往韩国训练出道,这个决定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和毅力的。
归国后,和灰色天空的合约一到期,就立刻转投对她事业帮助更大的彩虹唱片,没有丝毫的留恋和犹豫。
而在周淼和胡叁分手后,她顺应自己的心意,主动出击。
现在回过头看,安琦人生中每一次的重大转折点,她都准确的找到了最正确的道路,并且果断而坚定的走了下去!
赵松云问安琦:“你画画学的怎么样?”
安琦:“还可以,很小我爸就开始教我画画,但是高中之后我就很少画了。”
赵松云点点头,“有底子就行。”
他在面前的墙壁上找了找,指着一块巴掌大的破损道:“跟着我好好学,走之前把这块给我补上,就当是替你爸赎罪了。”
安琦深深的凝望着那块小破损,表情十分认真的点头,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周淼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能撕,反正都坏的差不多了,底下有画的话不是也省得修了吗?”
赵松云悠悠道:“从艺术角度来看,一幅烂掉的壁画的确已经失去了价值,但从国宝文物的角度来说,它的价值从来都不是其外表所决定的。
而且古人在重修壁画时,非常有可能将原有壁画划破,如果因为外层壁画破损价值不高就将其剥落,那万一里面的壁画也是破损的,没有价值呢?难道要一层层的毁坏,直到找到有价值的?”
周淼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理。
简单的小插曲过后,赵松云的修复教学继续,这次安琦听得格外的认真,连带着周淼都不禁收敛了心思,开始集中注意力跟着一起学习。
赵松云:“修复壁画和医生看病一个道理,首先要搞清楚壁画是什么问题,是空鼓,酥碱,还是起甲,只有找到病灶,才能对症下药。”
他指着面前的一小块壁画,“像这一块,就是最常见的起甲,稍微用点劲儿壁画就会像雪花一样的往下掉,所以处理的时候要特别注意。
你们不要以为壁画修复就只是简单的在墙上画画,实际上补绘只是壁画修复流程中的其中一步,除尘、填垫、脱盐、粘结、按压、支顶……这里头,学问大着呢,就算我做了七十多年,也依然在不停的学习中。”
赵松云看了两人一眼:“不过我估计你俩也不会久留,你们就把补绘练好就行,后面有石头板,一个图案练熟了再上墙。”
周淼和安琦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下午,周淼和安琦一人腿上放了一块石板,在赵松云的指导下开始学习补绘。
“先用铅笔构图,框架搭好再用画笔上色。”
安琦有童子功在身,学补绘上手还算快的,而周淼,尽管他精通十八般乐器,但这并不能给他学补绘带来一丝一毫的帮助。
画了一整个下午,赵松云看着安琦的石板画,微微点头,再走到周淼身后,整个人顿时愣了一下,俯身仔细看,皱眉道:“你这画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