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为燕容泰处理好伤后,她进了房门。
燕容泰本就生得白皙,受伤失血后面色显得更僵白,想到他那一剑是替自己挡的,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愧疚。
“二王爷,你感觉怎样?”站在床边,她发自内心的关心问道。
“无碍。”燕容泰笑了笑。
但他这一笑,怎么看怎么虚弱。
“二王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了伤,我深感抱歉。如果早知道会有人暗中埋伏,我就不该晚上带你出去。”
“絮儿,你无需自责,这点伤不算什么,为了你,就算要我命我也在所不惜。”
他话中的情意再直白不过。
可他越是说这些,柳轻絮越是倍感鸭梨山大。
“二王爷,我不值得你对我如此。”
“絮儿……”
“二王爷,你听我说。”知道他还想说什么,柳轻絮果断打断,认真且郑重的与他说道,“我不知道自己以前做了什么才给了你错误的判断,如果造成了你的难受,我在这里向你道歉。我这个人,真的不值得你抱任何幻想,因为我很现实,那些所谓的情啊爱啊,在我眼中都是肤浅的存在。我喜欢无拘无束的自由,受不了三从四德的约束,也做不到把男人当自己的依赖和主宰。你是皇子,你有高贵的身份和至高无上的权力,在你身边,即便你能容忍我的一切,但你身边的人也容忍不了我的‘胡作非为’。所以,我不会选择你。再说了,我在柳家只是一个挂名嫡女,我爹从未看重过我,不论我嫁给谁,都没有多大的利用价值。你可能会说娶我绝非为了利益,可即便抛开这些,我对婚姻都不感兴趣……”
“可你接受了别人!”燕容泰激动的打断她。
“那也是我没想过的。”柳轻絮深吸了一口气,对于她和巳爷的具体情况,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也不想把那种私密的事告诉更多的人。
燕容泰紧闭着眼,双手攥着,颤抖着,似是有说不出的失望和落寞。
甚至还不甘心……
柳轻絮叹了口气,又道,“二王爷的救命之恩我很感激,但是该与二王爷说的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二王爷想明白了,我可以接受你这个朋友,其他的,恕我无法回应。”
语毕,她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决绝的走了出去。
这玉燕国的男人真是各个要人命……
不爱也可以逼迫,例如太子。
单相思也可以变得偏执,例如这二王爷。
就连她身边的巳爷也是,都没感情发展,他也可以拿婚姻做赌注。
她知道古代没有自由恋爱一说,盲婚哑嫁的观念中,一个仪式、一件信物、甚至一个眼神就能捆绑一个人的一生,这是社会的问题,与人无关。
可是,这些家伙为何偏偏挑中她啊!
她径直回了她和巳爷住的房间。
刚一进门,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将她抵到门后。
她没有惊叫,因为呼吸到熟悉的气息。
定眼看着身前的男人,她没好气道,“你这一天去哪了?就算不回来也该让人带个话回来啊!”
燕巳渊低下头抵着她额头,眉眼罕见的含着笑,唇角也勾勒得异常邪魅,“怎么,想为夫了?”
柳轻絮哼着别开脸,“你要再不回来,我自个儿就卷包袱跑了!”
“为夫想你了。”
“我……唔唔!”
他冷不丁一句想她,然后吻遂不及防的落下,柳轻絮无语得只能在他腰后拍打。
燕巳渊吻得深入,一把托起她,直接让她双脚离地。
她失了重心,双脚下意识的攀上他。怕她会掉下去似的,燕巳渊顺势又将她抵在墙上。
这姿势,柳轻絮心里那个泪啊,真是如泉涌!
要不要这么折腾?
“别……嗯……”她艰难的把他俊脸推开,又恼火又难受的瞪着他,“今天都没休息好,真的很难受,你要再那样,我可真生气了!”
燕巳渊将薄唇移到她耳畔,“我只想与你多亲近。”
柳轻絮斜眼瞥着他,“想跟我亲近的方式多得很,你就不能换点别的方式?”
燕容泰倒是温柔深情,可她不来电。面前这位她不排斥,可偏偏他不懂温柔。
“二王爷今日来找你,跟你说了什么?”
他冷不丁的转移话锋,柳轻絮愣了一下才跟他上节凑。
她回得很坦然,“跟上次一样。不过我告诉他我已经嫁人,也不知道他是否会死心。”
太子和二王爷这对兄弟都去顺和寺院找过她,而他当时就在她房里,知道那两人对她的纠缠,所以她觉得这事没有瞒着掖着的必要。
燕巳渊腾出一手抚摸过她的脸颊,再将她肩上垂下的发丝撩到身后。
他俊脸上没有怒气,似是一点都不吃味儿,只是眸光幽幽的凝视着她,似喃喃自语,“真想把你装进瓶子里收藏起来……”
柳轻絮‘呵呵’,“你还真把我当妖怪了?”
燕巳渊覆上她的唇,狠狠的允了一口。
“不是妖怪,是妖精!要我命的妖精!”
“……!”
“你先休息,我去见他。”
就在柳轻絮准备吐血的当头,她突然被他放地上。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放心的道,“他是二王爷,你一个普通人去见他怎么能行,我陪你去。”
看着她担心的样子,燕巳渊倏地扬起了唇角,愉悦之色霸占了一双幽眸。
“这是男人的事,自是我出面与他谈。你若跟着去,只怕他会更加看不起我。”
“可是……”
“不许跟来,乖乖在房里等我。”燕巳渊拍了拍她的头,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还没忘记替她把房门关上。
柳轻絮双手放在门上,犹豫了片刻,她还是打消了跟过去的念头。
罢了,让他去。
沈大人貌似还没离开,如果有什么状况,依照他和沈大人的关系,沈大人也不会置他不顾的。
……
柳轻絮离开后,燕容泰就靠着床头,任婢女进出收拾房间,他都没抬一下眼。
直到听到异于婢女的脚步声,他以为是沈宗明,所以才睇了个眼角。
当余光瞥到来人时,他猛地一震,立马从床头边起身。
“小皇叔怎会在此?”
“听说你受伤了,我来看看。”燕巳渊坐到桌边,虽隔着一段距离,但也算是面照面。
燕容泰走向他,但走了两步突然顿住,本就气色不佳的脸更是唰一下如同中毒般铁青难看。
“是你?是你对不对?!跟絮儿在一起的人是你对不对!”
燕巳渊没说话,端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放在对面,一杯捏在手中。
燕容泰激动的冲到桌边,双手紧紧抓着桌沿,恨怒交织的冲他吼道,“为何?你为何要她?早在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喜欢柳家嫡女,以后一定会娶她为妻,为何你要横刀夺爱?”
“因为只有我能护她。”燕巳渊抿了一口茶水,跟燕容泰的激动比起来,他仿佛不是整件事的主角,而是一个旁观者。
“你能护她?难道我就不能护她?”
“你觉得呢?”燕巳渊微眯着眸子,幽幽沉沉的与他对视。
“就算我在父皇跟前不得宠、在朝堂之中不得势,那又如何?我可以为了她不做燕家人,可以带她远走高飞去过平淡的生活!可是,你为何要来破坏?你什么都不缺,还缺她这样一个女人吗?”燕容泰恼羞成怒嘶声低吼。
此刻的他与平日里温柔似月的他比起来,说判若两人都不为过。
可他浑然不觉自己的变化,双眸涨得赤红,红中泛着水光,俨然一头失去理智的猛兽。
“那都是你的幻想。你没有问过她的意愿,更没有自信能抛下身份与世隔绝,不是吗?”
“可我喜欢她,我愿意为了她抛下一切!”
“喜欢她?就像今日这般用苦肉计算计她?”燕巳渊眸底迸出一丝冷意。
“是!我是想用苦肉计让她愧疚,可是你呢,难道你就没有算计她?你没算计她,为何要对她隐瞒身份?”燕容泰不甘示弱的吼道。
燕巳渊猛地起身,俊脸泛着寒芒,眸光与他的仇视在空中交相恶斗般,冷冷溢道,“我再是‘算计’她,也不会拿她性命安危做赌注!我再是‘算计’她,也不会让她承受任何愧疚和自责!她与我,即便不是发自真心,但也是心甘情愿!”
燕容泰眸光死死的瞪着他,可却咬着牙再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像透支了体力,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双肩无力垂下,眸光里的仇视全化成了苦涩。
多年的喜欢化成泡影,纵使他有千般不舍、万般不甘,但都抵挡不住那一句——
她心甘情愿!
“这个拿去。”燕巳渊从袖中拿出一只阔口瓶子,放在桌上后才转身离开。
燕容泰如石雕般孤寂的坐着,久久未动。
对那只药瓶看都没看一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娇柔的女声,“二王爷,您歇下了吗?”
他罔若未闻,依旧纹丝不动。
房门被人推开了。
沈思巧端着食盘进来,先朝他行了一礼,“巧儿参见二王爷。”
见他闭着双眼不出声,她迈着小莲步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将食盘放在桌上,再将食盘的东西摆上桌。
“二王爷,听说您还未用药,我爹特意嘱咐巧儿给您送来。还有,大夫说您失血过多,气血亏损,巧儿熬了些参汤,您用了药后务必要多吃些。”
燕容泰掀开眼皮,淡声道,“多谢三小姐。”
沈思巧关心的说道,“二王爷,巧儿知道您有心事,巧儿本不敢问,但巧儿还是斗胆想跟您说说话,天大的事也没自个儿身子重要,身子好了,做什么事都有个盼头,要是身子不好,那便应了一句话——有心无力。”
“本王还有盼头吗?”燕容泰望着房门,眸光涣散,神情落寞到了极点。
“二王爷,事在人为,只要人活着,努力去争取,终有一天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是吗?”他收回眸光,投到她身上,僵硬的扯了一下嘴角,虚弱的笑道,“没想到三小姐年纪轻轻,心思却如此玲珑通透。”
“二王爷谬赞了。”沈思巧不好意思的福了福身。
燕容泰没再说什么,端起她送来的参汤喝了起来。
……
柳轻絮洗完澡刚上床,就见巳爷推门而入。
她仔细瞧了瞧他的神色,没发现任何异常,遂好奇的问道,“二王爷没给你难堪?”
燕巳渊宽了外袍,在床边坐下,嘴里不屑的道,“他再是身份尊重,你我已成夫妻,若他再纠缠你,难堪的便是他。”
柳轻絮皱了皱眉,然后跳下床开始穿衣。
“你做何?”燕巳渊不解的问道。
“别坐着不动,赶紧收拾包袱!”柳轻絮懒与他解释,一边扎着腰带一边用眼神催促他。
“收拾包袱做何?”
“你是傻子么?”见他完全没有一点危机感,她没好气的伸手扯他,“就冲你刚才说的话,我们也得赶紧跑!”
虽然她不知道他去找二王爷说了什么,但是她后悔了。因为这家伙的性子,绝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他以为他们成了夫妻,人家就不敢纠缠她,这对一般有自知之明的人来说可能行得通,可是对燕家的人来说,那就是扯淡!他越是把‘成了夫妻’当优势,说不定越招二王爷嫉恨!
“二王爷好歹救了你,就这么跑了合适吗?”燕巳渊搂住她的腰肢,好似她很不负责任般。
“怎么?你还想我对他负责?”柳轻絮正想发飙,突然捕捉到他眸底一闪而过的促狭,她忍不住往他脚上踩了一下,“都什么时候还开玩笑?别以为他那英雄救美的把戏我看不穿!”
在房里安静的待了许久,她回想晚上遇袭的事,越想越觉得不合逻辑。
那黑衣人看似是要杀他,可在二王爷明明受伤的情况下,他却又跑了?
那么好的一个机会,他不该继续追杀她吗?
她还想了许久才想明白,这一场遇袭说不定就是二王爷故意安排的!
至于二王爷的动机,那还用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