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匆匆赶到霖源阁。
里里外外都找遍了,确实没看到吕贵妃。
房间里,被子铺在床上,被角被掀起,很明显看得出,先前有人躺在这里,后来掀被子下了床。
没有凌乱的痕迹,说明没有打斗争执。
桌上的茶具,燕辰豪还特意看了一眼,与他离开时摆放的位置一样,没有再被动过。
燕巳渊把侍卫叫来询问。
都纷纷表示,只看到陈嬷嬷进霖源阁,但没看见她们出去。
柳轻絮在旁边听着侍卫回话,脑子里全是问号。
他们瑧王府的安保工作可是很严密的,就算霖源阁房间周围没设侍卫,但霖源阁大门外也有侍卫值守,就是方便让皇上和吕贵妃在屋里休息时可以随时传唤。
除此外,还有巡卫。
这些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处还有金奇卫呢。
可以说,就算长着翅膀的虫子,想从天上飞出去都不容易,两个大活人,是如何做到避开明卫和暗卫消失不见的?
“皇后!”燕辰豪龙颜铁青,双目凌厉的瞪向苏皇后,“你派陈嬷嬷来此究竟想做何?”
“皇上明鉴,臣妾冤枉!”苏皇后早就花容失色了,跪在他面前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渊儿他们可以作证,臣妾先前一直与他们叙话,没吩咐过任何人做事,更别说让陈嬷嬷过来了。臣妾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请皇上不要冤枉了臣妾。”
“不是你指使,陈嬷嬷会过来找芷泉?你可以说渊儿他们在,你没机会指使陈嬷嬷,可谁又能证明你事前没指使她?”燕辰豪怒指着她,当真是龙颜大怒了。
“皇上,臣妾真的冤枉啊!”苏皇后伏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一边哭一边解释,“先不说臣妾没使唤陈嬷嬷过来找芷泉妹妹,就算臣妾真有使唤陈嬷嬷过来,可瑧王府如此多侍卫,怎么连两个人都看不住,这其中必是有何蹊跷。”
柳轻絮嘴角狠狠一抽。
当真是狠角色,这就开始拉他们瑧王府下水了?
她朝燕巳渊看去。
燕巳渊已上前,沉声道,“皇兄,此事发生在臣弟府中,臣弟不敢推卸罪责,请皇兄恩准,让臣弟派人彻查一番。”
“快去!”燕辰豪低喝。
“是。”
看着自家男人离去,柳轻絮也不闲着,默默的退出屋子,然后拔腿追了上去。
“阿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咱们府里守卫如此森严,小嫂子和陈嬷嬷难不成有一人会遁地术?”
燕巳渊脚步一顿,幽沉的眸子突然眯成了两条缝。
柳轻絮也赶紧停下,仰头问道,“怎么了?”
燕巳渊转头看着她,压低着嗓子问,“絮儿,你与吕贵妃在荷塘边玩耍时,可发现她有何异样?”
柳轻絮赶紧回想,把吕贵妃望着荷花感慨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
“她就说了那么些话,我没接,然后我们就说到吃鱼上了。”
“那她功夫如何?”
“功夫?”柳轻絮想着想着突然双眸一睁,“阿巳,你不问我都没想起来,我看小嫂子跳进荷塘的时候挺利落的,而且她不是被皇嫂的出现吓到了吗,当时她跌进水中我去抱她,发现她腰骨异常柔软,难不成小嫂子她……是个高手?!”
燕巳渊摸了摸她的头,冷硬的薄唇倏然勾勒,“看来我们低估了她。”
柳轻絮黑线,“府里守得如此严密,她这样都能跑出去,那她轻功得有多好?皇兄他知道吗?”
燕巳渊默了片刻,道,“我会向皇兄求证。”
随后他把余辉招到近前,低语了几句。
余辉很快离去。
柳轻絮知道,他这是派余辉去向暗中的金奇卫查证消息。
毕竟当着帝王帝后的面,他们也不好说府里埋了暗卫。
一盏茶的功夫,余辉就回到他们夫妻跟前。
听他禀报完,不但柳轻絮目瞪口呆,就连一向表情腺不发达的燕巳渊都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夫妻俩对望着,除了说不出话以外,一时间还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据金奇卫的人口述,吕贵妃不但把陈嬷嬷打得半死不活,还带着她往瑧王府后面的山上去了!
“阿巳,我们该如何向皇兄说?”柳轻絮很纠结,因为这事中有些逻辑让人想不通。
如果陈嬷嬷做了什么事,吕贵妃可以直接告状,让皇上替她出头便是,自己动手不说,还把人带走,她不嫌累吗?
燕巳渊沉默良久,与她说道,“我去见皇兄,你且在碧落阁等我。”
柳轻絮点了点头。
霖源阁内。
苏皇后还跪在地上,脸上的泪水早已干涸,虽然停止了哭泣,但一双美目又肿又红。
燕辰豪盘膝而坐,腰背端得笔挺,龙颜染着怒,一身帝王之气威严又凌厉,整间屋子都笼罩着沉冷压抑的气息,就连门外的侍卫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不经意间就触犯到了天威。
“皇兄,有侍卫看着陈嬷嬷将吕贵妃打晕并带去了后山。”燕巳渊垂眸禀道。
“什么?!”
燕辰豪眼中充满了震惊,仿佛觉得很不可思议。
而苏皇后与他同时惊呼,激动得从地上起身,问道,“陈嬷嬷不会手脚功夫,如何能将吕贵妃打晕,如何能将吕贵妃带出瑧王府?渊儿,你可要查明清楚!”
燕巳渊朝身侧看去。
那被他带进来的侍卫单膝跪在地上,卑躬卑敬的道,“皇上、皇后娘娘,陈嬷嬷带吕贵妃从后门偷逃出去时,小的正巧从那里经过,但小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敢上前阻拦,只看到陈嬷嬷把吕贵妃扛在肩上,而吕贵妃并无挣扎迹象。”
燕辰豪猛然怒指着苏皇后,“你不是说陈嬷嬷不会手脚吗?那青天白日的莫非是侍卫撞了邪看走了眼?若不是你指使,陈嬷嬷如何能对芷泉下手?你最好祈祷芷泉没事,要是她少一根头发,朕唯你是问!”
面对他满身盛怒的火焰,苏皇后红肿的双眼又滚下了泪水。
委屈、含冤、不满……
甚至觉得面前的男人无比的陌生。
“皇上,你我二十几载夫妻情分,臣妾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正是因为你我做了二十几载夫妻,朕比谁都了解你!”燕辰豪铁着脸寒着眼看着她,几近逼问,“你敢对天起誓,你真是善良贤淑之辈?你敢对天起誓,你从未伤害过芷泉与十皇子?”
“臣妾……”苏皇后张着嘴,但辩解的话突然卡在喉咙口,脸色惨白如纸,身子都莫名的颤了起来。
因为他质问的是‘伤害’……
这说明什么?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渊儿,召集人手!”燕辰豪收了凌厉的目光,转身夺步离开了霖源阁。
他这一走,如同抽干了苏皇后的力气,苏皇后‘咚’的一声瘫倒在地上。
但没人上前扶她。
她的人都被燕辰豪一道旨意控制起来了。
在场的人,高淳见燕辰豪离开,也赶紧带着御前侍卫追了出去。
至于燕巳渊,负手立于她身前,泛着冷芒的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臣弟甚是佩服皇嫂的耐心,只是颇感遗憾,这些年后宫如此多佳丽都没能扰乱皇嫂分寸,皇婶却因臣弟的女人而撕裂伪装,想来真替皇嫂感到不值。”
“你……你说什么……本宫不懂!”苏皇后仰头望着他,红肿的双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慌乱。
燕巳渊嘴角扬起,但迷人的笑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反而透着砭人肌骨的寒气,“皇嫂不用懂,皇嫂只需明白,絮儿所受的伤,臣弟定会为她加倍讨要回来。”
他转身欲离去,突然又顿下脚步,狭长的眸子斜向她,别有深意的再道,“皇嫂,燕家的江山不是谁都可以占有的。你也说过你与皇兄二十几载夫妻,难道皇兄的为人你一点都不了解?”
目送他离去,苏皇后双目瞪得死死的,圆睁中透着一股狠狠的狰狞,垂落在腿边的双手紧紧握着,整个身子都止不住战栗。
仿佛繁华落幕,只剩下无尽的羞辱和难堪。
对燕辰豪,她怎可能不了解?
正是因为太了解了,所以他们夫妻才会越来越离心!
没有哪个皇帝像他那般窝囊……
只要太后在他面前闹一闹,他就毫无底线的妥协!
他甚至把太后对小儿子的偏心当成可歌可敬的慈爱,毫无怨言的纵容,不容任何人有异议!
在他心中,只有太后与兄弟,从未有过他们母子!
这样的男人,她能指望什么?
指望他雨露均沾?
还是指望他心底藏着一个‘所爱’?
……
说是后山,但离瑧王府也有好几里远。
燕辰豪带着大批侍卫直奔而去,一路严密搜查,一口气搜到半山腰,可都没发现陈嬷嬷和吕贵妃的踪影。
就连痕迹都没有。
“渊儿,你确定她们来了后山?”站在半山腰间,望着远近茂盛的荆棘,燕辰豪脸色是说不出的难看。
那些忙于搜查的侍卫都没他脸上的汗多,而他不仅一头是汗,后背上的龙袍都被汗浸湿透了,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无形中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和无措。
“皇兄,想必您应该清楚,吕贵妃她不会出事。”燕巳渊咧开唇角,言语中隐藏着打趣的意味。
“你……”燕辰豪张了张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后,顿时沉着脸没好气道,“你知道便是,别声张!”
“既然她有如此能耐,那皇兄又何必担忧?”
“朕还不是怕她跑了!”燕辰豪脱口而出,但说完后他别扭地抿紧唇,假装环顾四下,然后不耐烦地催促,“别给朕磨蹭,赶紧找人!”
“咳……是,臣弟尽力而为。”燕巳渊抖了抖肩,低下头应道。
他只尽力,至于能否找得到,那就怨不得他了。
突然,远处传来一名侍卫的高呼声。
很快,高淳慌张地跑到燕辰豪跟前,擦着汗禀道,“皇上,那边发现了陈嬷嬷的尸体,还有一只贵妃娘娘所穿的鞋子。”
燕辰豪顿时运起轻功朝他指的方向飞去。
燕巳渊也没懈怠,紧跟而上。
在陡峭的山壁边,陈嬷嬷仰面躺在荆棘丛中,双目圆凸,早就断气了。而在她旁边,一只精致的绣花鞋挂在灌木枝丫上,崖边还有凌乱的脚印,以及踩滑的痕迹。
再看陈嬷嬷身上,衣裳有些凌乱,手里还握着一块碎布。
不难看出,这个地方经历过一番撕扯,最后两败俱伤,一个死在荆棘丛中,一个不幸掉入山崖下……
燕辰豪看过现场后,立马喝道,“下山!务必要将贵妃找到!”
看着自家兄长从未有过的慌乱之色,燕巳渊嘴角暗暗地抽了好几下,眸光别有深意地朝高处望去。
这小嫂子也是个‘能人’……
近百名侍卫从半山腰往山下返去,又开始严密地搜寻山底。
可忙到天黑,别说吕贵妃的身影,就是个路人都没瞧见。
柳轻絮听说他们到后山寻人,也赶了过来。
听余辉把情况说完,她跟燕巳渊做出的反应几乎如出一辙,也是首先朝山顶的方向望去。
燕巳渊握着她的手突然捏了捏。
她扭头看向他,眼中有许多不解。
这是干嘛呢?
她没到现场都能分析出,那是吕贵妃故意设下的障眼法,就是为了把人引下山。他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为何不明确的告诉兄长?
至于她为何如此笃定那是吕贵妃的障眼法,原因再简单不过。吕贵妃身手了得,能带着陈嬷嬷跑出瑧王府,又怎么可能跟陈嬷嬷在山崖边厮打?何况区区一个小山崖,有轻功的她怎可能摔得下去?
燕巳渊没说话,只暗暗地向她勾了一下唇。
柳轻絮掉着黑线,再看向某位皇帝兄长,龙颜大怒,又气又急,一个劲儿地让人在山下搜寻,好像失了方寸。
可越看她越有种想笑的冲动。
好好的君王,非得把自己演成个傻子,这样真的好吗?
她一时间也不明白这对兄弟到底想做何,直到回到瑧王府——
燕辰豪让人把陈嬷嬷的尸体扔到苏皇后身前。
“皇后,你现在还有何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