爨氏的使者回去后自然是添油加醋,把唐国说的多么傲慢无礼。
事实上也不全是污蔑,文易是没有怎么着他们,可下面的人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在驱逐他们的时候,那真是各种难听话轮番上。
还想裂土封王,还想求娶公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瞎了心。
只听到一半爨昆就脸色铁青,喝道:“闭嘴,别说了。”
那使者赶紧缩着脖子躲到了一边。
爨雄也怒道:“唐国安敢辱您至此,兄长起兵吧。”
他是晋宁郡太守,而宁州的州治就在这里,他的地位就相当于是首都的市长,又是爨氏子弟,地位尊崇。
爨昆却没有那么冲动,而是道:“唐国势大又有火器,不可力敌啊。”
爨雄道:“难道就任由他们欺辱不成?”
爨昆把目光看向旁边的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男子,道:“李长史,你可有什么计策出我心中这口恶气?”
这个人叫李友,是刺史府的长史,也是爨昆的心腹谋士,同时也是爨氏的姻亲。
应该说整个宁州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人都和爨氏有关系。不是爨氏子弟,就是他们的姻亲,爨氏就是靠这种方式成为宁州之主的。
李友淡笑道:“此事不难,属下有一法既可以为刺史报仇,又可以为宁州接解除一个隐患。”
爨昆一喜,问道:“不知是何良策?”
李友道:“盘踞在牂牁郡的晋军残部,可以让他们去攻打广州或者交州。”
爨昆道:“这些人已经被吓破了胆,恐怕不敢吧?”
李友讥笑道:“敢不敢由不得他们。不过为了让他们更好的去打唐国,我们可以稍微给他们一些支援。”
爨昆思索一会儿赞道:“李长史真乃吾之子房也,一事不烦二主,这件事情就麻烦你跑一趟吧。”
李友道:“是。”
……
他们说的晋国残部,其实就是当初推举司马遵为主的那一波人。桂阳郡被被王安所灭,他们就在当地劫掠一番之后逃到了宁州。
爨氏就在牂牁郡给他们找了一处落脚的地方,现在正好能用得上。
李友准备了几天,筹集了一些物资之后就出发去牂牁郡,见到了这伙残兵。
这伙人的首领是范氏的范睢、孔氏的孔操以及丁氏的丁汲,士族出身的他们很看不起李友乃至整个爨氏。
可现在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姿态放的很低。
李友先是虚情假意的问了一下他们的情况,然后才说出此行的目的:“总是客居他乡也非长久之事,且牂牁郡的百姓对诸位也多有不满。”
闻言范睢等人还以为要赶他们走,又羞又怒。
李友就好像没有发现他们的心情变化,继续说道:“所以我家刺史为诸位想到了两个去处。”
范睢道:“哦,不知道爨刺史有何高见?”
李友道:“其一去益州投奔谯敬王。”
丁汲冷笑一声道:“益州正被唐军攻打已经危如累卵,爨刺史想让我们去送死可以直说。”
李友瞥了他一眼,轻蔑的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们身为晋国士族,难道不应该为国尽忠吗?”
丁汲恼羞成怒,喝道:“你……”
范睢及时拦住他,对李友说道:“我们自然想为国尽忠,可这数万百姓的生死我们不能不顾啊。忠义不能两全,只能先顾眼前的百姓了。”
“若爨刺史愿意划分一块地安置这些灾民,我等就算只身前往益州又有何惧。”
李友心中暗骂,忒不要脸了。什么为了灾民,这些百姓难道不是你们强抢回来的吗。
还给你们划一块地,真给你们地了,估计你们马上就扎根不走了。
“范太守说笑了,宁州本就山多地贫那里有地安置这许多灾民。若你们不愿意去益州,还有一去处。”
范睢道:“愿闻其详。”
李友道:“可去交州……别急,且听我说完。交州地处南疆地形复杂,唐国也不甚重视,若他们真出兵你们也可以退入山中躲藏。”
“且交州刺史阮敷是主动投降唐国,那里的官吏将领并未遭到屠戮。其中必有许多忠于晋国之人,你们还可以获得他们的帮助。”
“再有我宁州在侧援助,必能立足。甚至依靠当地的力量发展壮大,有朝一日击败伪唐重立大晋国祚也未必没有机会。”
一直没有说话的孔操怒道:“胡说八道,且不说我们能不能在交州立足,就这一千多里的路,等我们走到人也死完了。”
丁汲也说道:“别忘了爨氏也是大晋的臣子,朝廷有难你们不思报国却想让我们去送死,就不怕遭报应吗?”
李友脸色也拉了下来,道:“别说这些废话,你们只有这两个选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唐国已经数次和我们交涉,让把你们交出去,都被刺史借故阻拦。现在他们的耐心已经耗尽,你们不走就等着他们打过来吧。”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丁汲和孔操更是愤怒,就想翻脸。
范睢连忙拦住道:“如果我们愿意去交州,爨刺史能提供多少帮助?”
李友露出你还算识相的表情,说道:“粮草千石,铁五百斤,且会让沿途郡县给你们提供一定的帮助。”
范睢道:“先谢过爨刺史高义,不过此事事关重大我们需要和大家协商之后才能作出决定,李长史可否给我们一些时间?”
李友道:“三天,若你们还无法作出决定,那就休怪刺史不讲同僚情谊。”
范睢道:“好,三天后必定给李长史一个满意的答复。”
恭敬的把李友送去休息,还找了几个美人陪他,范睢才回到议事厅。
丁汲不满的道:“范兄,你这是何意?难道还真准备去交州不成?”
范睢坐下后讥笑道:“爨琛死后爨氏果然无人了,连这种蠢货都能当长史,还想出如此愚蠢的计策。”
“去交州乃取死之道,我怎么可能会同意,这么做只是想先稳住他而已。”
孔操释然道:“我就说范兄不是这样的人……不过爨氏虽然无能,但毕竟是宁州地主,我们必须要想个法子才行。”
丁汲苦恼的道:“爨昆根本就没有给我们选择的余地,就是逼着我们去死……”
“真把我惹恼了,我就直接抢他一块地,打不过唐国还打不过他一个蛮夷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范睢和孔操两人眼睛一亮,同时说道:“好主意。”
丁汲有些茫然的道:“什么好主意?”
范睢两人相视一笑,知道对方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心中更加肯定了这个方案。
范睢道:“从爨昆手里抢一块地。”
丁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猛的一拍桌子道:“对呀,宁州是晋国之地,他凭什么赶我们走?”
孔操笑道:“爨氏篡夺宁州也不过二十余年时间,州内尚有许多心向朝廷之人,若我们起兵必然得到响应。”
范睢道:“我们自身有一万五千兵力,武器装备精良,还有六万余青壮百姓,足以成事。”
丁汲兴奋的道:“来来来,我们好好计划一下如何动手。”
三人围成一团,很快就确定了方案。
“先拿下万寿县,获得粮草补给,并裹挟县中百姓为我所用。然后攻打晋乐(贵阳),若能尽取晋乐粮草及百姓,就有了立足的资本。”
“接着沿鸭池河北上鄨县(遵义),这里非常贫瘠守卫力量薄弱,拿下它不成问题。
“鄨县四周皆为深山密林可为我等的退路,就算不敌爨昆也可以仪仗天险和其周旋。若能实现这一步,我们就有了存身的资本。”
范睢道:“还有一点很重要,大义的名分。我们可以派人尝试穿过鄨县北方的深山进入益州,和谯敬王取得联系。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迎接一位宗室过来。”
丁汲和孔操两人脸色都有些不自然,不过并没有反对。
谁都知道晋国亡了,再让他们尊司马氏为主心中肯定不情愿。
可他们确实需要大义的名分,否则等安稳下来他们自己就会因为内部争权夺利分崩离析。
找个司马氏当傀儡,大家还能维持住表面和气,不至于因为当老大闹掰。
计策商定之后就开始行动,先把心腹找过来让他们提前做准备。当然,表面的借口是为南下交州做准备。
李友听到动静之后心中那叫一个得意,一群丧家之犬算你们识相。
第二天范睢找了过来诉苦:“我们客居此地日久,粮草不济,能否先给一些。”
说着还给旁边伺候的美女使了个眼色,美女连忙依偎到李友身上,嗲声嗲气的劝酒。
李友心里那叫一个飘飘然,说道:“粮草就在万寿县城中,我这就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范睢心中一动,道:“怎么敢劳驾您的手下跑一趟,我派一些民夫去城外迎接,您让人把粮草送到城外就可以了。”
李友根本就没有怀疑,还对他的殷勤很满意。以前这些士族高高在上谁都看不起,现在还不是要在我面前低三下四,想到这里他就更感快意。
“去吧去吧,记住别想耍花招。”
范睢心中暗恨,表面赔笑道:“我们怎么敢……”
然后他们马上就让三千精锐换成百姓的衣服,和另外两千民夫混在一起,前往万寿县城领取援助。
万寿县城早就接到了李友的指令并未怀疑,打开城门就往外运送物资。
当运送物资的队伍走出一半的时候,躲在人群里的丁汲抽出刀大喝一声:“杀。”
三千精锐一起杀向城门口。
运送粮食的民夫一看这情况,没命的往城里逃,结果就是把城门给堵住了,守军根本就没有没有办法关闭城门。
万寿县就是一座小县城,并没有多少驻军,仅有的一千人还是为了防范范睢他们才抽调过来的。
失去城池的防护,他们根本就不是对手,万寿县城轻易就落入丁汲之手。
之后一番烧杀掳掠是少不了的,即将崩溃的军心稍稍恢复了一些。
李友得知这个消息,惊的酒杯都掉了,脸上再也没有以前的那种智珠在握,只剩下惊恐。
“大……大胆……竟然敢攻打县城,就不怕刺史大军打来把你们全杀了吗。”
孔操讥笑道:“蠢货,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敢威胁我等。”说完当胸就是一脚,把他踹到在地。
李友惊恐的大叫:“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我能帮你们求情。我是刺史最信任的人,只要你们放我回去,我一定替你们说好话,不让刺史攻打你们。”
范睢也满脸鄙夷,道:“想让我们放你回去也不是不行,但你要帮我们一个忙。”
李友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说道:“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都行。”
范睢如此这般说了一番,道:“如何,只要成功了我们就放你离开。”
李友连连摇头道:“不行,这样刺史会杀了我的。”
范睢诱惑道:“不会的,你不说我们不说,谁会知道。”
李友只是摇头,道:“不行,你骗我,我不能这么做。”
孔操冷哼一声,抽出手中的刀,喝道:“如果不同意,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然后李友就怂了。
……
四天后一支千余人的奇怪队伍出现在晋乐县城外。
之所以说他们奇怪,是因为打头的百余人鲜衣怒马一看就是权贵,后面却跟着一千多衣衫褴褛还推着车的民夫。
城内守军连忙戒备进行检查,然后发现竟是长史李友。
众人这才想起,前段时间李友带人押送粮草去万寿县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怀疑连忙打开了城门。
李友一脸焦急却又不敢出声,只能不停的给这些人使眼色。
然而双方身份悬殊,这些守城的人根本就不敢靠近看他,自然也没有办法发现他的异常。
等他们来到城门口,随行的一百多人抽出刀枪就是一通砍杀。措手不及的守门军被击溃,城门失守。
后面跟着的一千多‘民夫’也抽出兵器摇身一变成为士兵,跟着一起守住城门。
而远处更多晋军朝这里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