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大概知道这里是哪里了,位于巴拉顿湖泊中央的蒂哈尼半岛,又十分恰好的漂到了半岛的野生保护区。不幸的是这里由于匈牙利政府的保护政策周围几乎没有人烟,尽是野兽出没。然而不幸中的万幸是在他们昏迷期间居然没被野兽叼走。
等他们弄清楚身在何地天已经黑了,周围又是荒无人烟的自然生态区,距离最近的住处也得走二十千米左右的路到达最近的修道院。
此刻明灭的篝火照亮少女沉睡的面孔,苍白的肌肤被红光烘托出暖意的红晕,她闭着眼,安静躺在原地,似是微瞌,又似是沉睡。
亚莲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百无聊赖的用手中的木棍捅了捅烧得正艳的篝火。
篝火中瞬间传来噼啪的嘣响。
良久,少女也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似乎真的陷入梦境之中,任凭篝火烧得正烈。
亚莲一挑眉,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刚打算抬腿,听见身后低沉沙哑的一声:“去哪儿。”
亚莲的身子一顿,轻笑回眸,精致的脸庞在火光中显得有些妖媚:“上厕所,姐姐要一起吗。”
“别去。”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独有的磁性,话音的主人却始终闭着眼。
“为什么。”亚莲有些好笑地看着她。
那双紧闭的黑眸突然睁开,火光跳跃在她的眼底,低沉沙哑的嗓音带着诡异,又有一丝丝的警惕:“有东西。”
夜晚的海边带着沁人的凉意,刺骨的冷风从海面吹来。吹动亚莲身后的丛林,簌簌作响。
亚莲依旧微笑着,只是剔透的绿眸有些阴沉,微笑的面孔在火光中显得有些扭曲:“啊,这样啊,死的还是活的呢。”
那双黑得纯粹的眼睛稍稍眯起:“都有。”
呼啸的风声在耳旁吹过,烧得正烈的篝火怵然晃动。亚莲状似天真的一耸肩:“姐姐真会说笑话。”
渡微微皱眉,看着这个小孩奇怪的举动。
“姐姐我是真憋不住了,你要是不想去就别拦着我。”亚莲背过身子去扬声道,在渡皱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前方黑暗的地界。
亚莲走到丛林前微微回头,笑得有些诡异:“有些东西,不试你怎么知道呢。”
在渡有些疑惑的眼光下,他缓缓走了进去。
巴拉顿湖的树木均是年代悠久的树木,又生长在野生的自然生态区,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让他们生长得几近参天。森冷的月光透过稀疏的缝隙散落,阴冷的寒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还有夜莺在枝干上婉转的莺啼,在这个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显得异常诡异。
像是荒凉的墓地。
满地的碎叶被他踩得沙沙作响,亚莲一路哼着小曲走进丛林的深处,曲调的哼声掩盖了身后若有似无的声响。
跟他脚下一样沙沙作响的声音。
“诶……还真有人葬在这里啊。”蓦地,他突然停下脚步,似是发现什么惊奇的东西一般惊叹道。
他停下的脚步前是一块破败的墓碑,段了半截的墓碑上还有一根残破的十字架。兴许是被亚莲的声音惊道,墓碑后怵然飞起一片的黑鸦,带着诡异的鸣叫。
“乔治.巴托里……”亚莲眼底闪过一丝惊色,随即又隐藏在晶莹的绿眸中,“还是巴托里家族的啊……”
亚莲的手缓缓抚摸上残破的墓碑,眸色诡异,带着有些妖异的微笑。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是男人略带中欧的口音:“这里可能要再多一具巴托里家族的尸体了。”
亚莲惊讶的回头,只见四五个穿着黑衣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手里各自拿着一把精致的手,枪,带着狰狞的微笑,步步逼近。
“你们是谁?”亚莲看起来有些慌张,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却陡然撞到那残破的墓碑。
亚莲摸了摸那块墓碑,神色有些诡异,只是男人们只专注于围捕猎物的快感,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少年奇怪之处。
“这你恐怕得去问上帝了。”
“你们知道我是谁?”
“巴托里家族的小少爷,今天杀的就是你。”话音刚落,其中一名壮汉猝然开枪,却被亚莲险险翻身躲过。可即使动作再快,依旧擦破了手臂,血腥味瞬间在丛林间散布开。铁锈般腐朽的气息,还有新鲜的甜腻味道。
甜腻的味道。
死亡的气息。
一瞬间在空气中蔓延开去,夜莺的啼叫,沁人的香气,似乎唤起了黑暗中沉睡的猛兽。瑟瑟的树叶响动,丛林中的空气骤然阴冷。
有不同寻常的气息靠近,黑夜中,亚莲那双碧眼亮得吓人。
亚莲抬手轻舔,嘴角挂着一丝的血迹,看起来诱人可口,他原本慌张的神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诡魅的笑容,甜腻的笑意,笑得几个大汉背后发凉:“母亲大人还真是兴师动众,杀我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还找这么多人,啧啧啧。”
被识破来历的男人们眼底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惊讶,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随后铺天盖地的子弹飞射而来!
“砰!”“砰!”一声又一声的子弹声响传来,可愣是没听到那一声少年的闷哼。少年身手诡异,飞速的穿梭在丛林的深处,黑夜的领域,能见度极低,黑暗的掩护下,只消片刻的时间,少年已经远离了几个男人的射程范围。
“沙沙沙。”可更为诡异的突然声音响起,声音微弱,隐藏在响彻的子弹间,由远及近。几个开枪的男人没听见,远处的少年却陡然扬起诡异的微笑。
笑得渗人,像黑夜中狩猎的恶魔。
“啊啊啊啊啊————————”诡异的丛林间猝然响起一名男子的惨叫,伴随着那声凄厉的叫声,其余几个男人猛然回头,发现原本还在旁边的男人已经突然消失不见!
只在短短一瞬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不见了。
“怎么……怎么回事。”
“沙沙沙。”这一次他们听到了,这诡异的声音由远及近,仿佛就在他们的耳旁响起。
“咕咕咕。”黑夜中突然响起猫头鹰的响声,诡异的啼叫,吓得所有人冷汗直流。
保罗算是胆子较大的,他粗吼一声就要往远处开枪示威。然而枪声刚响,头顶却感觉到一股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岸,他有些疑惑的抬头,借着月光一瞧顿时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
刚刚猝然消失的伙伴被挂在树枝头,青白的脸,暴突的眼,死不瞑目的盯着他。涔涔的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滴落而下。
“啊啊啊啊!”不光他,其余的同伴也看见了,所有人吓得失声大叫。
“沙沙沙。”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近在咫尺。
“砰砰砰!”所有人再傻也知道了,这林子里面有东西!吃人的东西!他们无暇再顾及早已看不见踪影的少年,慌张的开枪四射,有些人打中了同伴,有些人打中了树干,未知的恐惧支配着他们,四射的火光将漆黑的丛林照亮不一样的光芒。
保罗死亡的最后一秒,只来得及看见那张青面獠牙的脸,惨白的肌肤跟小说中所写的肌肤又几分的相似,又有几分的不同。
只消一眼,此起彼伏的叫声渐渐归于沉寂。
而同时听到那凄厉惨叫的还有坐于篝火前的少女,她静静地看着缓步走出丛林的身影,消瘦的身影,却带着妖异的笑容,他的嘴角还挂着丝丝的鲜血,手臂上的血液顺着纤长的手指滴落,他却无知无觉,听着身后凄厉的惨叫,笑得异常开心。
妖娆的篝火照在他的脸上明灭可见,他站在篝火前同样注视着少女,静静听着耳旁别样的乐曲,直至渐渐消散,归于沉寂。
渡从他出来那一刻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她清楚的看见从他出来那一瞬间他眼中跳跃着兴奋的火焰,以及一种带着病态的满足。
他早就知道有人跟着他们,而他,悄无声息的借刀杀人,还能安全脱身。
多可怕的少年。
超脱他年龄的残酷,诡异得吓人。
“看吧,我说不会发生什么的。”他依旧眉眼笑得弯弯,有些俏皮的歪头看她。脸上斑驳的血迹仿佛不存在一般。
那双黑眸静悄悄的直视了他几秒,少女没发一言,猝不及防的伸手摸上他的心脏。
噗通,噗通。
律动的节奏,鲜活的心脏,无可置疑。
少女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
亚莲却笑得更加开心了,一把抓住少女打算收回的右手,将脸放了上去轻轻蹭着,几乎病态满足地看着她:“你以为我是什么?”
“不是人。”
亚莲几乎呢喃的叹息:“可惜我是呢。”
见少女不答,他握着她的手凑到她的面前,握着的她的手渐渐游移到自己的脖颈之后,笑得诡谲:“我是呢,可却不是正常人。”
渡的手猝然触碰到一块奇怪的凸起,像是一个图案,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仔细摸了摸手下的图案,突然一把将亚莲的头按下,同时扒开亚莲脖子后面的衣领。
诡异的花朵,像是彼岸花的形状,却是双株,并蒂而生,妖娆的姿态像舞动的两条毒蛇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
渡死死地盯着这个图案,指尖微微颤抖。
“哼哼哼哼哼。”手指下的肌肤抖动,是亚莲的低笑,他转过勾魂夺魄的猫眼,有些悲凉的沧桑,却很好的隐藏在妖异的笑容后:“怎么样,漂亮吗。有了这个东西,不管我在哪里,她都能找到我。”
“只要有这个东西任何鬼怪都动不了我。”
“因为我本身就是死人。”
他还在笑,笑得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声嘶力竭的痛哭。
渡的眼眸微微闪动:“这东西……你怎么弄上去的。”
亚莲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怎么弄上去的?听过再造肌骨吗,把你的皮扒开,再在里面刻下一道道的符咒,每一刀都需要涂上特质的圣灰,再用火烤干,最后等它结了疤,长出新的皮就好了。”
“这是……”渡欲言又止。
“黑魔法?我知道。”他耸耸肩,“死后不得超生,这个身体留作召唤的容器,等待施咒人召唤的魂魄归位。”
“我生来……就是为别人活的啊。”
渡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笑得甜腻的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耳旁凄厉的惨叫早已消失匿迹,只有他眼中透彻的绿眸,仿佛要装下整个星辰。
渡深深地看了那个图案最后一眼,黑眸深深,要将人溺毙。
亚莲突然感觉到手臂异样的触感,他回头看去,是渡面无表情的样子,手中拿着布条,正为他包扎。
“姐姐突然这么好心?”昨天还把他从悬崖上踹下去。
渡抬头默默看了他一眼,那双黑如深渊的眼睛仿佛要看进他的心底。将他丑陋破败的内心一眼看透,内心暴露在外人面前的样子真让他一阵恼怒。
可他却没有拂手而去,只是别扭过头任由渡包扎。
静悄悄的此刻,没有人出声。
“嘶——”突如其来的捆绑力道把他弄得有些疼,不由得轻呼出声。他恼怒着回头,却看见渡已经慢悠悠转身取火去了。
“你不怕那东西突然冲出来袭击我们?”亚莲挑眉。
“都是死人,怕什么。”少女说完闭目养神去了。
留着少年无言以对。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