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薇薇没想错,许佳慧灰头土脸地离开c家专柜后,心中的愤怒达到了顶点,只要想到刚才柜姐们看她的眼神,她就气得想发疯。
宋唯一和她装什么蒜,她要进门就表明身份,她至于这么丢脸么?
此时她脸颊火辣辣的,站在广场中央,她恶狠狠地注视着专柜,今天的耻辱,她一定会原封不动地还给宋唯一!
宋薇薇回到工作室,一整天都窝在二楼办公室里,小林每次经过都能听到里面打磨机嗡嗡的转动声。
近来订单过量,她们接单都接到手软,更何况是雕刻师本人,那更是要雕刻到手软。
工作室的生意重新旺起来,他们都很开心,但是看到老板不眠不休的赶订单,他们又很心疼。
心疼之余,却又完全帮不上忙。
他们只能每天尽力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以免让老板为杂事分心,然而今天这位客人实在是太无理取闹了。
楼下展厅内,一名四十多岁一身名牌的中年贵妇带着保镖冲进来,进门就吩咐保镖砸店,还好荆小山在店里没走。
一片混乱之后,保镖被制服了,荆小山脸上也挂了彩,那名中年贵妇骂骂咧咧,“叫你们老板出来,我买的翡翠玻璃种手镯是假的,害我在宴会上丢了脸,现在又打伤我保镖,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事没完。”
小林刚才就护着店员躲在后面,再看玻璃橱柜被砸烂了几个,里面的商品摔在地上,本来玉石之内的东西就小气,这一摔都没几件是好的。
好在当时重新装修时,木一大师的作品都是用的防弹玻璃,才没被保镖砸坏,要不然就出大事了。
再看气势汹汹的中年贵妇,小林气得红了眼眶,“你太过分了,我们工作室从来不出售假的东西,你不分青红皂白进门就让人砸店,还讲不讲理了?”
“讲理?”中年贵妇晃了晃手中的红丝绒盒子,盒子上有木一工作室的logo,“你们敢卖假货欺骗消费者,就要做好被砸店的准备。”
小林气得浑身发抖,“我们店里没有假货,普通玉石就是普通玉石,翡翠玻璃种就是翡翠玻璃种,绝不会欺骗消费者。”
中年贵妇一把将盒子拍在柜台上,咄咄逼人道:“好啊,你说是真的,那我们拿去质检局做质检,看看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不用去质检局。”一道清冷的女声自楼梯口响起,清凌凌的声音让众人齐刷刷看过去,便看到从楼梯上下来的宋薇薇。
宋薇薇一出现,中年贵妇的神情就更嚣张了,“你就是那个去国际雕刻大赛夺了冠的宋唯一?我知道你,参加了一个野鸡比赛,做了一场秀,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
宋薇薇神情未变,她淡淡看向中年贵妇,“请注意您的言辞!”
“我说错了么?外面横幅上不是写了么,当初我就是冲着那横幅进了店,然后被店员忽悠买了你家手镯,结果居然是假的,害我丢人。”中年贵妇忿忿不平道。
宋薇薇站在中年贵妇面前,伸手去拿红丝绒盒子,中年贵妇警惕地看着她,“你干嘛?”
“你口口声声说买的我家手镯是假的,我当然要验验货。”宋薇薇说。
中年贵妇皱着眉头,一副怀疑的表情,“我看你这么年轻,你真的懂雕刻懂玉?”
宋薇薇伸出手,她手指上全是茧,还有被刻刀磨出来的血泡,一看这只手就知道她最近确实在超负荷赶工。
中年贵妇来前听了不少关于宋唯一的事,说她参加的那场野鸡比赛根本没有影响力,纯粹是宋家为了她找人演的一场戏,就是要让国内所有人都知道她。
说她其实不懂雕刻,都是宋家在幕后运营,借她的名义骗客户进来,其实东西都不是她做的,而是宋家秘密招聘的一些雕刻师赶工出来的。
她知道宋家,在江城是首富,她家虽然富裕,却远远搭不上首富这条人脉,只能望其项背。
那些人说得玄乎其玄,再加上她刚在宴会上丢了脸,一怒之下就冲过来,要给宋唯一好看。
此时看她清清冷冷,也不像传言中那种惟利是图的人。
宋薇薇以眼神示意她,中年贵妇把红丝绒盒子扔给她,她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
宋薇薇示意她稍等,她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几块手镯碎片,她抬眸看向中年贵妇,中年贵妇不知道怎么的,气势陡然弱了几分。
“我、我被人羞辱,一气之下摔碎的,但是手镯我确实是在你们店里买的,盒子里有单据。”
宋薇薇拿起手镯残片,一入手她便知道这是假的,不是翡翠玻璃种,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小林一眼。
小林立即会意,从人群中悄然离去。
宋薇薇收回目光,将残片全部拿出来拼成了手镯,不过当时中年贵妇太生气了,手镯残片并没有找齐,就气极败坏冲到店里来。
宋薇薇看了看,手镯拼好后,缺的那一块正好是她留下标记的那一块,她眯了眯眼睛,拿起质保单打开。
质保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翡翠玻璃种手镯,上面还有玻璃种的分级,就像钻石一样,玻璃种也分很多个等级。
越是极品的玻璃种越贵,而中年贵妇买的这只手镯不算最贵那种,但也不便宜。
中年贵妇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宋薇薇说话,她冷笑道:“怎么,看到是假的哑口无言了?”
宋薇薇挑了挑眉,“手镯确实是假的……”
她话意未落,中年贵妇就叫嚣起来,“你看,我没说错吧,你们店里卖假货,你们打着木一大师的名号做这种缺德事,亏不亏心?”
宋薇薇冷冷地看着中年妇女,“手镯不是出自我之手,这位女士,我们工作室绝对不会卖假货。”
“这不是你亲口说的假货?”中年贵妇嘲讽道,“当初我在你们店里买走的,拿回去都没戴,今天正好要配旗袍才拿出来,结果我被宴会上的夫人们嘲笑,宋老板,你们以假乱真,还是报警吧。”
宋薇薇说:“这只手镯是我亲自雕刻的,上面的花纹虽然仿得惟妙惟肖,但不是我们卖给你的那一只,你的手镯被掉包了。”
翡翠玻璃种的水色清透,一般很少人会在手镯上雕刻花纹,自打上次她雕刻了龙凤手镯后,这股风不知道怎么就流行起来。
后来她又做了几只放在店里出售,中年妇女买的这只是当时玻璃种里品级最好的水色也是最好的。
她当初雕刻花纹时,想到不破坏整只手镯的美感,所以用了最简单的纹饰,即便这样,也有她独特的风格。
但这些手镯残片上的纹饰却很粗糙,对方模仿时要么没看到原来的手镯,要么就是功夫不到家,哪怕拿着一样的手镯,最后也雕刻不出同样的花纹来。
宋薇薇倾向于后者。
那么就不可能是宴会上掉包的,极有可能是在中年贵妇家里就已经被掉包,给对方争取了时间。
宋薇薇忽然想到上午许佳慧提醒她的话,她眯缝了下眼睛。
本来准备破口大骂的中年贵妇被她的神情震慑住,她结巴了一下,“掉、掉包?怎么可能,我今天一直戴着。”
她刚进宴会厅时,就被那些夫人拉过去看她的手镯,自从上次郑老娶儿媳妇时,送了儿子媳妇一对龙凤玉镯,这种带有花纹的手镯就在上流社会流行起来。
她当时也是凑巧买了这只手镯,虽然当时的价格让她咋舌,但一想到夫人们艳羡的眼神,她还是忍痛买了。
今天被众人各种吹捧,她飘飘然时,忽然有人泼她冷水,说手镯是假的,一石激起千层浪,夫人们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她当时就觉得丢脸,和那人据理力争,后来来了一位小有名气的雕刻师,据说也是木一大师的高徒,亲口鉴定她的手镯是假的。
她气得当场砸了手镯,又想自己丢了大人,不能放过卖假货的人,才叫了保镖过来砸店。
宋薇薇摇了摇头,“夫人,我看你一身华贵,不至于没见过翡翠玻璃种是什么样子,当时在我们工作室里,工作人员肯定也跟你讲解了玻璃种的成色,要是假的,你一眼就看出来了,怎么会买?”
中年贵妇如梗在喉,她回忆当时购买这只手镯时的情形,工作人员确实认真负责,从头到尾给她讲解翡翠玻璃种的知识,她以前也买了几只翡翠手镯,手镯入手温凉,那质感就不一样。
今天早上她拿出来再戴在手腕上时,就感觉这手镯轻飘飘的,不太对劲,当时她也没有在意,直到被人点破那是假的,她才想起来早上那种怪异感来自哪里。
正在此时,小林捧着笔记本电脑过来,“夫人,这是你那天在我们店里购买翡翠手镯时的监控视频,我们当时卖给你的手镯百分之百是翡翠玻璃种。”
小林按下播放键,视频拍得很清晰,将中年贵妇购买翡翠玻璃种的经过都拍得清清楚楚。
视频里,中年贵妇戴着的确实是真的翡翠玻璃种,后面包装时也被拍得一清二楚,店员没有掉包。
中年贵妇看完,脸色青白交错,“我、我哪里知道会被掉包,我……”
中年贵妇停顿了几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惊怒交加,宋薇薇瞧着,估摸她知道谁掉包的,她说:“夫人若还想报警,我同意。”
中年贵妇慌慌张张地摇头,“不、不用了。”
“既然如此,夫人砸了我的店,毁了我店里的货品,赔偿的事宜我会请律师登门与夫人清算,小林,拍下损坏的货品,回头送到夫人家里去。”宋薇薇也没想把事情闹大,但她不是冤大头。
中年贵妇砸了她的店,她还以德报怨不找她赔偿,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中年贵妇倒也没耍赖,留下了名片,带着保镖灰头土脸的走了。
小林蹲在地上拍照,越拍越火大,“老板,你说这叫什么事,我们都忙成狗了,偏偏还出这种倒霉事,到底谁恶意中伤我们?”
宋薇薇倚在玻璃橱柜旁,目光看向荆小山,荆小山立即会意,“我去查查她参加了什么宴会,宴会上有些什么人。”
宋薇薇颔首,“嗯,你小心些。”
荆小山转身要走,却被宋薇薇叫住,他转过身来,就见宋薇薇在柜台那边取了一片创可贴过来。
“下次别再受伤了。”说完,她踮起脚尖,把拆开的创可贴贴在了他下巴上,那里有一条手指宽的划伤,血渍已经干涸。
荆小山愣住,呼吸里是她身上浅淡的香味儿,他低垂了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俏脸,心神一晃。
随即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去吧,小山哥。”
荆小山像是被狐狸精勾了魂似的,迷迷瞪瞪转身,就看到站在店门口的高大男人,他顿时清醒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荆小山从男人沉郁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幽光,他挑衅似的冲他勾了勾唇,越过他大步离开了。
宋薇薇这才看到厉柏寒,一抬眼才发现墙上的壁钟显示七点了,难怪外面天灰蒙蒙的。
她把手里创可贴的外包装丢进垃圾桶,这才漫不经心开口,“你怎么来了?”
厉柏寒长腿迈开,几步就到了他面前,刚才他在门口看到的那一幕不停冲击他的心情,他低眸看着她时,眼中布满强烈的独占欲。
“宋宋,”他的声音有些哑,余光瞥见工作室一干店员都盯着他们,还有满地的狼藉,他到底把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我听说有人闹事,过来看看。”
“都解决了。”宋薇薇淡淡道。
当初她跟着木一大师学习雕刻,初衷只是为了让手指更灵活一些,后来慢慢喜欢上雕刻。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把雕刻当成自己的职业,偶尔木一大师会拿玉石过来让她练手,她就随心所欲的雕刻自己喜欢的东西。
木一大师突然离世,接锺而至的是火灾,险些烧毁师父留下的作品,她临危受命,不想让工作室在她手里倒闭,只能不停往前走。
如今,看着满地碎玻璃,她怔怔的想,是不是她太急功近利,开始受到反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