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具尸体被岛津军从城头丢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在又一次付出了千余人的代价之后,幕府军终于将城下全部障碍物平整掉,把城外的几个岛津军据点一一拔除。
在城下炮火的掩护之下,幕府军各个大名开始了对城头的围攻。
这一次,南中军的炮火不再是出工不出力,而是让城上城下的双方都领略了一番什么叫做炮战,什么叫做精度,什么是速度与。
“先请他们喝茶,再请他们烤火!”
随着桦山久守一声令下,城下顿时火光冲天,城上的岛津军不断将一捆一捆的稻草抛落下来。
那些稻草里都撒上了火药,被水淋湿,点燃后火光伴着浓烟在城脚下翻滚,一架架云梯烧起来。无数的幕府军士兵被稻草引着身上衣服,或是一个个全身冒火在地上翻滚,或是带着一身火光尖叫着冲进人群之中。浓烟之中,更有许多人咳得喘不过气来,一双眼睛更是被熏得红肿几乎睁不开眼睛。
趁着混乱,一架架云梯被推翻,紧接着头顶铁炮再度打下,密集的箭矢更是从空中落下,城下一阵阵渗人的嚎叫声不断响起。
如雨点般的铁炮与箭矢交替落下,攻城的幕府军越发显得混乱,猬集城下的人不是被铁炮击中,就是身上被几只箭矢射中,这些兵士普遍没有铁质甲胄,顶多是一件竹甲在身上充数。面对着从城头落下的箭矢铁炮,显得苍白无力。到这个时候,众人先前的勇气已经是被消磨殆尽。
不论是义兵队的浪人,还是隶属于各个大名的足轻武士,无不是扔下手中的云梯或是兵器认旗,乱轰轰如无头苍蝇一般往回逃去。
之后在经过短暂的整顿之后,有人被斩首,有人被责令切腹。在南中军的炮火支援之下,各个大名和幕府直属旗本们又一次组织起对城头的攻势。
长矛攒刺、铁炮轰击、弓箭抛射,甚至开水淋烫。燃烧的稻草捆都成了守御利器。这些招数被城头的岛津军反复使用。令攻城的幕府军一筹莫展。
送往南中军大营的伤兵数量一次多过一次。
熊本城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绞肉机。无论是进攻方还是守城方都对巨大的伤亡头疼不已。但是又不得不咬牙坚持下去,一旦支撑不住,便是给对方以可乘之机,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城墙下到处是一堆堆的肉泥零件。各种状态的残肢断臂,散乱的大肠小肠更是应有尽有。尸体层层叠叠。而令熊本城骄傲的特色城垣——武者反上,更是被鲜血覆盖,许多位置上鲜血还未干涸,便又是一层鲜血覆盖上来,从石垣上向下沉默的流淌。城下连绵不绝的尸体一层连着一层,很多尸体已经变形不可辨认,显然是逃命时被活活踩死的。
城头上同样满地是鲜血,一滩滩的暗红色血迹、各种颜色的体液在寒风中闪着冰冷的光芒。南中军的炮火和城下为攻城部队提供掩护的铁炮很好的发挥了效果。鲜血从各个被炮弹和炮子击中的伤者和尸体上流出的,在这酷寒的天气中很快便在地面上凝结,踩上去湿滑无比。
被风吹到四处的除了这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便是一阵阵绝望的呻吟及哭泣声。很多人开始吐起来,特别那些刚刚放下农具拿起长枪竹弓的足轻。许多人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血腥的场面,哪里忍得住,一些人一直吐到连胆汁都吐不出来。
城下还好些,幕府军各部派出民夫,将各部那些被铁炮击中被箭矢射中被开水烫伤被长矛刺伤的兵士收拢起来,互相搀扶着送到南中军大营去接受治疗。
城头的守军也懒得在这些手无寸铁的农民身上浪费精力,任由他们将伤者和死者收走。
而城头上,那些被炮弹砸断手脚,砸伤身体,或是被炮子击中的士兵们,他们可没有地方去医治,有限的医疗力量还要用于武士们的身体。他们只能在痛苦的哭号中等死。
很快,令双方都叫苦不迭的攻防战事便在太阳落山前进入了尾声。
总大将的军帐之中,德川义直朝着松平信纲叫苦不断。
自从开战以来,不算那些浪人在内,他的第二军已经阵亡了将近五千人,便是他的本部,也伤亡千余人。至于说归他指挥的各大名军队伤亡还要大。
“是不是请殿下增加火炮数量?当日攻破岛原城,南中军可以一日破城,为何我幕府军在这熊本城下就要耽搁许久?兵法上说,顿兵于坚城之下,可不是好事!几个外样大名营中,可是有些流言出现。”
“什么流言?!”
“这些人说,调大名前来九州就是借岛津家的刀来杀他们的。因为他们和岛津一样,都是当年关原之战时的西军!”
“混账!”
总大将将手中的清酒杯子丢到了地板上,那杯子瞬间粉碎。
“岛原城是一群乱民、浪人,能够与岛津家的精兵相比吗?岛原城能够与这天下三大坚城之一的熊本城相比吗?我军能够与南中军相比吗?!至于说死伤嘛!”
总大将大人不说话了。
利用九州风潮战争,削弱外样大名甚至是一些谱代大名的实力,这是幕府家族中心照不宣的秘密。若不是南中军出手收治伤员,又逢冬日,传染病不容易爆发,只怕熊本城下早就是爆发瘟疫了!
“就是!攻城如何不死人!当年攻克大坂城,我军也是伤亡惨重!经过数月的苦战,才拿下了大坂城!”
参加过大坂冬之阵和夏之阵的德川义直,对于逼得德川家康几乎自尽的那场战事至今记忆犹新。
“但是,无论怎样,都要去拜见殿下一番。请他明日务必加大对城头的诸多铁炮橹的炮火,减少我军的伤亡!”
“对!老中大人,还要请殿下再行援助我军至少三万发子药才好!”
“总大将大人,主公,殿下派他身边的侍大将前来邀请二位过去饮酒,说有要事相商。”
帐门外,德川义直的手下家臣传来了李华宇的邀请。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颇为诧异,有要事相商?希望不要打主意想撤退才好!想到这种最坏的可能,二人立刻投袂而起。领着家臣从人往华宇的大营中而来。
南中军的大营占地极广。几乎将原来的竹迫城旧址全数纳入范围内。
整个大营分为内外两个部分。
外营中。上百个军中郎中往来穿梭,为那些伤号检查伤口、清洗创口、上药包扎。营地内充斥着刺鼻的药味和伤口被清洗时伤兵的惨痛叫声。
那些早早因伤被收容到此的伤兵,按照不同的伤情被分门别类的收容,打乱了原先所处的地域藩属框框。彼此之间互相交流着受伤的经过,讲述着养伤的经验和心得,许多人已经打定了主意,伤好之后便随南中军的船只到南中去谋生。
被烫伤的伤兵同被箭矢射伤的浪人彼此之间很友好的分享着南中军的伙食。他们作为已经签订了劳工契约的人,凭借着手臂上的袖标,可以享受南中军民夫的伙食标准,饭菜在他们看来颇为丰盛,是许多平民百姓过年不一定有得吃的完全上好粳米蒸成的米饭,大块的咸鱼和牛肉经过炖制后热气腾腾的浇在米饭上。让在外营的伤兵们更加吃得兴高采烈,浑然忘记了自己身上伤口的疼痛。
“攻城受挫,几位觉得下一步应该如何?”
在自己的大帐之内,华宇很是随意的问着眼前几位幕府军中的统帅。
几天的攻坚下来,外面营中已经收容了近万名伤兵。经过遴选,那些不影响劳动的轻伤员,都被作为劳工对象进行收容,攻坚的一方伤亡如此惨重,守城的一方也未见得好到那里去。
熊本城上第二天守阁和十几座铁炮橹已经在炮火之下变成了一片废墟,残余的建筑材料成为了烧制开水和丢往城下的滚木。虽然不知道城头守军的伤亡程度,但是,从铁炮越来越少的发射次数,和攻城者在城头越来越长的滞留时间上看,城内的守军也是伤亡惨重。
更加要命的是,他们未必有幕府军这样的后勤保障。南中军船队不停的将粮食给养弹药运来,然后将各部的俘虏作为战利品运走。
“破城便是在这几日了!外臣还希望殿下能够将营内的火炮运到城下,加强对城头的炮火压制!”
内营中,在寨墙的几处要冲,梁宽等人设置了炮台,将十几门大炮对准了进出大营的必由之路。这些大炮,如今成了松平信纲眼巴巴的念想,希望成为打开熊本城的钥匙。
“攻城是一定要攻下来的,不过,我有一个法子,可以令熊本城不攻自破。”
华宇的语气拿捏的很是到位。
“不过,我需要幕府提供两千虎贲精锐敢死之士,和一员指挥这些人的大将。此计一出,不但熊本城旦夕之间可以攻克,便是那岛津家的老巢鹿儿岛,也是顷刻之间化为灰烬!”
这话听得松平信纲、德川义直、黑田忠之三人精神为之一振,一举攻克熊本、鹿儿岛两个城池,这是何等战功?这两处城池一下,九州风潮便可宣告平息。天下偃武以来最大的一场战事便在自己手中平定。
第二天,天色刚刚露出鱼肚白,又是一轮新的攻势展开。
德川家的精锐旗本几乎全数出动,南中军的大炮也悉数拉到了城下对准城头。数十辆大车往来不断的运输着火药和炮弹,这些迹象,让城头守军们无不胆战心惊。
城北,总大将松平信纲的旗号出现在了人们视野内。
城南,第二军司令官德川义直更是在锅岛胜茂的视线范围内呼喝叫骂,督促各军各部往城下运动,
“胜茂君,看来,今日之战,幕府军是倾巢而出了。你我二人,今日日落之前若是还能站立在这里,当真是祖宗神灵庇佑了!”
“久守君,何必出此言?幕府军虽然人多势众,火器犀利,但是却是添油战术,大炮不肯一次使用,兵马这些日子损耗也是颇多。这座熊本城,便是你我二人扬名于天下的所在!”
“但愿如此!”
“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命人再次前往鹿儿岛城求救兵去了!”
。。。。。。。
又是一日苦战,自不赘述。
当一轮惨淡的月光投放到了战场上时,城头守军发现在城下的死人堆中有人悄悄的向城头移动。
当下便将此人擒了送到二位家督面前。
不料,此人却是第一波前往鹿儿岛的使者之一。
灰头土脸满身烟熏火燎的使者见到二位家督登时跪地痛哭失声。
“鹿儿岛完了!”
“幕府军以一艘炮舰为前锋,四艘炮船两翼压制,又有四艘火船不断向鹿儿岛城施放天火,城头的天守阁转眼变成了火海!接着,幕府军的四艘运兵船更是有数千精兵蜂拥而出,冲进鹿儿岛城!”
“城中除了火海便是幕府军旗号!”
“岛津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