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更大了。
贺定西看了一眼浑身湿透的宁玦,反手将门开得更大了一些。他没有说话,自己先一步转身进了门。
宁玦一言不发地跟着贺定西走进了客厅,他带着一身的雨水,毫不客气地在那张价格不菲的真皮沙发上坐下。
贺定西对此倒是不甚在意。他先是调高了客厅里的温度,又去厨房里倒了一杯热茶。做完这些后他回到卧室里,很快就取了一条干的毛巾出来。
贺定西延着地毯上一路绵延的水迹来到宁玦身后,思考了片刻,还是扬手将毛巾抛向宁玦。
“无事不登三宝殿。”贺定西来到宁玦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一张脸上看不出任何心绪:“有什么事,说说吧。”
宁玦接过贺定西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的头发,尽管他现在浑身都在往下淌水,但举手投足间不见丝毫狼狈。
“贺老师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吗?”宁玦问。
贺定西随即反问道:“怎么?我应该知道吗?”
“贺老师不愧是演技小生,镜头前镜头外都是戏。”宁玦笑了笑,将毛巾随手丢在一旁,对贺定西说道:“我想问问贺老师,在您看来,人与人之间还有什么是不能利用的吗?”
无论是马蹄下的相互扶持,还是边陲小城的酒后谈心,只要能达成目的,没有什么不能成为工具。原来人的喜怒并不相通,你奉为珍宝的,在他眼里不过是记忆里的一颗灰尘。
不出贺定西所料,宁玦是上门兴师问罪的。
“你对我们之间的合作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贺定西往椅背上一靠,不以为然道:“我们一早就说过,能从这段合作中得到什么,全看各人本事。”
“对,是我错了。”宁玦顿了顿,对贺定西说道:“我很荣幸能在这个时候被贺老师推出来挡刀,贺老师对我的配合还满意吗?”
贺定西今天本就强压了一天的无名火,心底的那抹不知缘由的薄怒好不容易平息了一点,这下又被宁玦三言两语彻底勾了起来。
“宁玦,你不要在这里阴阳怪气。”贺定西坐直了身子,脸上一丝笑容也无。他懒得再和宁玦虚与委蛇,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又做了什么呢,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贺定西一句话将宁玦堵了个正着,贺定西说得对,他本就没什么立场来质问他。他这会儿冒雨来到贺定西家里,倒显得自己是有多真情实感似的。
宁玦问:“你觉得你和丁祁的事是我做的?”
贺定西看着宁玦,没有说话,但眼里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
“行,我知道了。你说的对,你我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丁祁这件事确实与宁玦无关,但话说到这个份上,今晚他来这里兴师问罪也好,澄清误会也罢,都没有意义。
宁玦的脸上已经恢复了惯有的不以为意。他施施然地站起身,抬手将湿漉漉的额发拢到脑后。接着他朝贺定西走近了一步,俯身猛地将贺定西压倒在沙发靠背上。
宁玦站在贺定西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是一双玉石般冷冽的眼睛,这双眼睛现在正专注地盯着贺定西,眼中像是有无限深情。
宁玦的眼神深情款款,嘴里说出的话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他低头望着贺定西,道:“所以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另一件事。”
不知为什么,宁玦此刻这么不是东西地杵在他的面前,贺定西心里的邪火却莫名地消了大半。他扬起头好整以暇地望着宁玦,嘴角甚至还带着一抹笑意:“好啊,谈什么?”
宁玦欺身靠近贺定西,逼得贺定西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往后一仰。宁玦这人向来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他见贺定西有意退让,反而变本加厉地将膝盖挤/入贺定西的腿间。
接着他语出惊人道:“既然你我都是苦恋肖可然无果的倒霉蛋,不如咱俩就凑合凑合,偶尔一起解决一下生理需求怎么样?”
宁玦的这番话像一道惊雷,一下子将贺定西定在了沙发上,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宁玦。
宁玦的嘴角始终噙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仿佛他刚刚只是邀请别人一起吃饭,而不是上/床。
贺定西的理智不知该怎么回应,好在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自己当家作主。
贺定西看似镇定地抬手抚上宁玦的脸,手指轻轻掠过他的嘴唇。他盯着宁玦的唇,柔声说道:“就凭我们大明星的这张脸,身边怎么会缺人呢?”
“我的身边无时无刻都有眼睛盯着,陌生面孔来来去去,着实有许多不便。”宁玦不着痕迹地撇开视线,任凭贺定西的指尖划过自己的下颌,落在后颈上:“如果和贺老师您合作就不一样了,和谁睡觉不是睡呢?就算不巧被拍到,还能给炒作加把火。”
宁玦的声音低低沉沉,不断蛊惑着贺定西。一簇一簇的小火苗逐渐在他的心里冒头,这头刚按耐了下去,那头又烧了起来。
好在这时理智暂时占了上风,贺定西扬眉笑了一声,正人君子似地说道:“我这人比较保守,宁玦老师这样有些强人所难。”
“那么多漂亮女孩都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行?”宁玦顿了顿,继续说道:“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动心,也不会给你惹麻烦。”
说话间,宁玦一双修长的手已经伸进了贺定西的下摆。他俯身凑近贺定西,低声哄道:“乖乖的,我会好好疼你的。”
这混帐东西野心还不小。贺定西听到这话,不由得有些哑然失笑,心里的那些小火苗一下子蹿得老高,霎那间就连成了一片火海。
“也不是不行。”但贺定西还是饶有兴致地调侃宁玦:“那要看大明星怎么表现了。”
“这样?”
猝不及防间,宁玦迅速地低下头,轻轻地在贺定西的下巴上啄了一下。
贺定西微微一愣,手指在宁玦看不见的地方暗自蜷缩起来。那天晚上在酒吧里的那股难耐的悸动一下子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还是这样?”
未等贺定西反应过来,宁玦又一把拉起贺定西的前襟,大大方方地吻上了他的眉心。如果是先前贺定西还存着逗一逗宁玦的心思,那么这一刻他的所有理智都随着宁玦的这个吻烟消云散。
“又或者是这样?”
说着定玦刚俯下/身,他还未触碰到贺定西,贺定西已经先一步出手按上他的后脑,一把将他按向自己。
宁玦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跌在贺定西的身上。尽管如此他还是及时偏了偏头,无情地避开了贺定西的吻。
“注意分寸,我们没这么熟。”宁玦直起身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与其搞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来点实际的。”
贺定西笑了一声,说:“我偏不。”
说着他不等宁玦反应过来,快速掐住了宁玦的下颌,反身就把他压倒在了沙发上。
“贺定西!”
宁玦的反应极快,在仰倒的瞬间他就快速地弓起身子,曲起手臂毫不留情地击向贺定西的下肋。
贺定西没有闪躲,胸口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肘。他低头轻咳了一声,然后不管不顾地咬了上宁玦的唇。
唇舌相交的瞬间,原先还张牙舞爪的宁玦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睁大眼睛瞪着贺定西,像一只受惊的小豹子。
这个吻既不唯美,也不温存。贺定西直勾勾地盯着宁玦的眼睛,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愫从心底升起。
于是他轻声说了一句:“来,张嘴,闭眼。”
说着他放松了力道,甚至可以说是极尽温柔地吻着宁玦的嘴唇。
“滚蛋!”
谁知宁玦骤然暴起,一脚踢开贺定西,咬牙切齿地将他压回到身下,重新夺回了主动权。宁玦大马金刀地跨坐在贺定西的腰腹上,眼下他也顾不上分寸不分寸,低头恶狠狠地在贺定西的嘴上啃了一口。
贺定西有些纵容地看着宁玦,任凭他在自己身上毫无章法地行凶,铁锈味很快就在二人的唇舌间弥漫。
“你呀,属狗的吗?”贺定西问。
“是啊。”宁玦直起身子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凶狠地说道:“见人就咬的那种。”
后来不知谁先动的手,两人从客厅撕扯到了床上。一路上撞翻了茶几,也摔碎了花瓶,各自的衣服沿途散落得一片狼藉。
暴雨犹不停歇,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房间里的一切荒唐景象都无处遁形。贺定西看不见宁玦的脸,只觉得眼前的这对上下起伏的肩胛骨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发什么愣,没吃饭吗?”
宁玦察觉到贺定西有些走神,他回过头来睨了他一眼,那双眼睛在闪电下飒得惊人。
他紧紧攥着的手将贺定西的手掌掐得生疼,嘴里却不知死活地挑衅道:“贺老师如果觉得有心无力的话,下次换我来。”
贺定西的目光落在两人交缠的手上——那是一双赛车手的手,手指匀称修长,掌面横亘着一道疤。
他的掌心滚烫灼人,身体却丝丝往外冒着寒气。
他好像很冷,贺定西无视宁玦说的混账话,脑海里漫无边际地想。
于是贺定西不再犹豫,像看见宁玦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时就想做的那样,伸手将他囫囵拥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