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迷楼]
“哎,听说了吗，那个‘本校丁俊晖’？”
“什么东西？”
“喏，就那个大一的林迁西啊，进校才一年,一天到晚的打比赛,连过年过节??在打,全校????道他了。”
“你说他啊，哪儿，我看看！妈的我女朋友天天在我跟?说他多帅多帅，烦??要烦死了……”
台球室里,林迁西拿着张纸,坐在台球桌上，听见说??声，抬头朝窗户外面看了一眼。
两个拎着水壶的男生打水经过,瞄着他这儿过去了。
他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纸,不自觉晃一下腿,上面是他一场场战绩的累计。
几乎整整一个学年的战绩。
快一年了，上海又到了夏季，又湿又热,台球室里的空调没开，就上方悬着个吊扇在吹。
他看着这上面一场一场的比赛记录，???点儿恍惚，比赛几月一场，打的时候不觉得，?在才发?时间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林迁西！！！”突然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林迁西立马抬头，看到进门的是谁,赶紧从桌上跳下来。
“你又坐台球桌！”马老爷子穿一件短袖衬衫，怒气冲冲地进了门：“说你多少次了？台球桌不能坐不能坐！你这痞子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林迁西立马接??：“改改改，不坐了。”
“你快道歉！”
“对不起，老爷子。”
“我让你给球桌道歉！”
“……”林迁西只好无奈地转过头，对着台球桌说：“对不起，老桌子。”
“你还皮！”马老爷子哼一声，背着手过来，指指他：“早??道就不该??来教你！”
林迁西冲他笑：“?生气了老爷子。”
马老爷子是被学校返聘??来的，??来就做了他的专责教练，从第一学期教到?在，平时对他打球??还算满意，就是不满意他这些从小地方带出来的小毛病，动不动就要说他两嘴。
“谁跟你嬉皮笑脸，”老爷子骂他：“小赤佬！早跟你说了，后面这场比赛至关重要，你这像什么样子！”
林迁西拿了球杆：“好了老爷子，?念紧箍咒了，练球吧。”
“我没说你，你还教训起我来了。”马老爷子问他：“昨天练了几个小时？”
“十个。”
“疯了你！”马老爷子又瞪眼：“跟你说多少??了，练球勤奋也要适度，我看你?在是跟球谈恋爱了！”
林迁西勾着嘴角笑笑：“嗯啊，只能跟球谈恋爱啊，还能怎么着？”
想谈的?不在身边，还能干什么，只?球能让他充实。
“林迁西？”门口多出来一个?，刚过来，看着里面，又跟马老爷子打招呼：“马教练，我来了。”
马老爷子点头，收敛了脾气：“进来吧。”
来的是罗柯，穿着雪白的衬衫，背着台球杆包，一身气质，一进来就冲林迁西递了个眼色，瞄瞄马老爷子，意?是又被骂了？
林迁西点一下头。
罗柯笑着放下球杆包，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儿：“我来跟你商量后面这场比赛的。”
林迁西摆着球说：“行。”
罗柯也在这所大学，同样也是凭借??初的四强名额特招进来的，不过不在这个校区。
林迁西填报志愿的时候填的是服从调剂，结果来了居然进了英语系。
罗柯在经贸管?系，上课在分校区，跟他隔了至少三个城区，每次坐地铁来得要两小时。
??初报到一个月后，他来俱乐部里训练，一进门看到一个又瘦又高的身影站在球桌旁，才发?林迁西也在。
俱乐部里目?就招了他们两个新?，老将们很多走职业了，??来练球的机会不多，自然而然?在就他俩成了同校队友，一?比赛??会碰在一起。
罗柯看看林迁西，他平常练球从不穿正装，今天也是，身上穿了件宽松的纯黑短袖，衬得脸和脖子??白生生的，腰边随便塞了一角在裤腰里，整个?修长挺拔，抓着球杆的手臂绷着线条，看起来格外?力。
“你俩好好商量，赛事的安排等左衡来通??。”马老爷子一般只指导技术，平常很多时候??让他们自己交流，就要背着手出门，临走又瞪一眼林迁西：“适度！”
林迁西小声“啧”一声。
等老爷子走了，罗柯的视线才从林迁西身上转开一下，开口说：“我是想问你对这次比赛的想法，你也??道，这??大奖赛很重要，所?我想问你，里面的二对二你想冲一下吗？”
林迁西看他一眼：“你想打？”
罗柯点头：“除了个?积分，能多一个保障也好。”
林迁西摇头：“你可?找你??的老搭档，找我还是算了。”
“你说邓康？”罗柯叹气：“你还不??道吗？他早就不打球了，他??冲动了，??初高中那场比赛被罚后就很少打球了，?在已经看不到?了。”
??初如果不是邓康跑去告诉顾志强，可能也没后面这些事?。但是林迁西再听到这个名字，也没什么感觉了：“哦。”
罗柯看看他：“真不打吗？”
“不打，我觉得你靠个?积分也没问题，没必要跟我一起打。”林迁西摆好了球，先没打，放下球杆，去旁边拿了瓶水，从裤兜里掏出只小塑料瓶，拧开倒了一粒塞嘴里，嚼着咽了下去。
罗柯问：“你吃什么药？”
“维c。”林迁西给他看一下瓶子，确实是维生素c。
“我说呢，你消耗体能??大，是要注意补充营养。”
林迁西随意笑笑，又喝两口水，重新抓了球杆，就准备继续练球。
罗柯挡一下：“歇会儿吧，你每天练的??久了。不过说真的，你对这次比赛?信心吗？我听马教练的意?，如果进不了，应该没法走职业道路了，所?又号称职业门槛赛，跨过去了，?后能走上更高更专业的台球赛场，肯定跟?在是没法比的，但是跨不过去，估计后面很难了。”
林迁西球杆还是放了下来：“不??道。”
罗柯愣一下：“你居然会说不??道？我还?为你会说肯定呢，你??每一次??劲头那么足，而且这两个学期你??在一直打比赛，不是应该很?信心吗？”
林迁西站了一会儿，干脆不打了，说：“你练吧，我??一下宿舍。”
罗柯看着他走了，推了下眼镜，拧了下眉，如果不是他走了，差点要再追问一句?的。
自从大学再见，林迁西就总是一个?，不??道他身上出了什么事儿，反正再也没看到那个?出?在他身边了。
林迁西在宿舍楼底下的树荫里坐着，拿着手机在刷朋友圈。
宗城最新的一条朋友圈是昨天发的，就一句简单的??——
准备考试，暑假快到了。
他这个?，就连朋友圈??发的非常简单，但?条?，一条一条的，看着就像也跟着一起经历了他这一个学年的生活。
上课、下课、考试、做实验，做课题……
林迁西到?在也只跟他通过两次??。
一次是在他的生日，那次主动拨了电??过去，跟他说了一声：“生日快乐啊，城爷！”
宗城在那头声音很低很沉地??他：“嗯，快乐。”
林迁西顿时就什么??说不出来了，隔着电流只剩彼此的呼吸，谁??不平静。
后来宗城先说：“挂了吧，听到你的祝福就行了，很快乐。”
??后那晚林迁西做了一晚的梦，一直背着他奔跑，生怕他就这么没了，醒了后不停地翻看他的朋友圈才??缓过来。
还?一次是寒假，林迁西的生日，不仅连着过年，还恰好连着??节。
宗城给他打电??，祝他生日快乐。
林迁西??时刚比完一场赛，拿了奖，突然非常想看他一眼，跑进赛场的洗手间，已经要按视频，看到镜子里自己瘦削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按，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
最后语气放的特?轻松地说一句：“男朋友，节日快乐。”
宗城很久没说??，一呼一吸在听筒里听着特?清晰，就像??抱着他，在他耳边呼吸的那样，很沉。
林迁西喉咙发紧，抓手机的手??紧了。
直到他??：“节日快乐，男朋友。”
??从来不??道，分隔两地了，会连简单地说一句问候??很艰难。
说少了心?不甘，说多了又怕按捺不住。
也许他早就料到了，才会用朋友圈来记录，文字比起声音和画面，至少会让?平静很多。
林迁西就是从那??后就开始吃维c，是不想自己看起来的模样??消沉。
他刷完了宗城的朋友圈，习惯性的，点一下杨锐的微信，没?消息，又翻到通??那儿，路峰也没给他消息。
这么久了，还没?抓到三炮的消息。
林迁西皱一下眉，点开宗城的微信，想跟他说说??，又不??道该这么说，手指打了“城爷”两个字，在对??框里迟迟没?发出去。
刚才罗柯问他比赛?信心吗？
??他肯定?，?在一场场比赛打下来，打了快一年，终于到了决定未来的关键一场，居然不确定了。
他还能爬的更高吗？他爬的更高了还能?改变吗？
面?经过两个一起??宿舍的男生，一胖一瘦，手里??拿着英语资料，走?面的胖哥跟他打招呼：“林迁西，期末考试??结束了，这个暑假你又不??家啊，还要打比赛？”
林迁西一下???，手指动了一下：“嗯。”
也想不起来这俩?是什么名字，反正是同班的，上课总是见到。
胖哥瘦子两个随便跟他打了声招呼进了宿舍。
林迁西低头，一愣，刚才打的“城爷”居然已经发出去了，赶紧点了撤??。
“操……”他吐出口气，看对??框没反应才放心。
不就是为了让他不担心才要拼命打比赛的吗，干嘛还要惹他担心。
林迁西摸一下脸，悄悄跟自己说??：“没事儿的西哥，再撑一撑……”
宗城翻着书。
图书馆里的???走差不多了，他还坐在一层的自习室里没走，手边是准备考试的书，还夹杂了几张打印出来的纸。
他的课一直很忙，马上考试，更没什么空余时间，但即使这样，他还是随时听着手机的动静。
裤兜里的手机似乎振了一下。
宗城刚要伸手去摸，旁边经过一个?，停下来看他。
“你??学到这儿了？”
他看了一眼：“吕老师。”
吕老师大名吕归帆，戴黑框眼镜，国字脸，?看着特?刚正，平时??在医院忙，很少出?在这儿，也巧了。
他坐下翻了翻宗城的书，?好几本图书馆里借来的专业书，很诧异：“两年半的医学预科还没念完，你才一年，??开始看这些了？”
宗城说：“能学快点儿就快点儿。”
吕归帆看看他，又翻到他那几张打印出来的纸：“这是干什么，暑假不??去，要在北京找工作？”
那是几张暑期打工信息的汇总。
“嗯，不打算??去。”宗城上一个寒假也就过年??去了几天，是为了陪顾阳。
他总觉得可能就在假日里，也许某一天，就会出?那个?的身影。
吕归帆又看他两眼：“这样吧，我科室里?点活儿，你暑假要是没事儿就去我那儿帮帮忙，做点儿能做的，算勤工俭学了。”
宗城想了一下就点了头：“行。”
??没?过这样的先例，他??道吕归帆已经是在给他机会提?学习了，没?由不答应。
“说定了，那考完试你去医院找我。”吕归帆站起来走了。
宗城看他走了，掏出手机，翻开微信看了一眼。
乖仔的对??框里?一条撤??信息。
不??道他发了什么，又为什么撤??了。
宗城想??没想就打字发过去。
--怎么了？
没???复，他又退出来看来电，至今左衡也没?给过他一通电??或消息。
也好，至少证明林迁西没出什么事儿。
宗城又点开微信看了一眼，还是没??复，又打一句。
--林迁西，你到底怎么了？
“嘟”一声振了，他立即低头，不是林迁西的，是刘大松发来的，问他要不要??宿舍。
宗城合上书，??了句“不??”，拿着手机起身去了外面，在僻静的走廊拐角站下来，掏出烟，抽了一支塞在嘴里，点着了就一直看着手机。
等了好几分钟，他才忍不住，按了语音：“林迁西，怎么了，说??！”
林迁西在宿舍里的卫生间洗了??脸，擦干净出来，刚准备??台球室去继续练球，看到床上的手机亮着，拿了过来。
他住的这间宿舍一直没搬进来??，就他一个，没?提醒，手机开着振动，刚才也没听见。
他点着消息进去，翻了翻，全是宗城问的??。
--怎么了？
--林迁西，你到底怎么了？
点开语音：“林迁西，怎么了，说??！”
林迁西又听到他的声音，最后两个字简直是低吼出来的，心口??撞一下，马上从裤兜里找出那张自己打比赛的战绩表，几下展开，拍了一张照片，给他发了过去。
--没什么，给你报喜。
对??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过一会儿，又没了，然后又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他的??终于弹出来。
--你想吓死我吗？
林迁西像被这一句质问给击到了心尖，一??按住心口，在床边一靠：“操……”
想抽自己，没事儿找事儿，干嘛惹他这样。
“师弟！”外面左衡在叫他。
林迁西???，站直，清一下嗓子，一??拉开门：“干嘛？”
左衡站在宿舍门口，正准备敲门，收??手说：“来通??你比赛安排的，准备一下，大奖赛的赛场在北京。”
林迁西一愣：“哪儿？”
左衡眼?很微妙：“北京。”
林迁西半天没做声，脑子懵了。
北京，毫无预兆，将近一年的拼搏，最后指向的方向，依然是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