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沈桐被高桓威胁,忙不迭要来李府退亲。
后来却因为沈母遭人绑架,他又一次登了李府的门,要迎娶李桑桑。
李年被他的反复态度弄得恼火,李府上下面上无光,李年直骂他:“竖子,你以为我李年的女儿由得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李年当众宣布,不再认沈桐这个学生。
沈桐讪讪,因为母亲的事,忍住羞辱一再向李年求娶。
李年并不知内情,根本不松口。
那日回家,天色沉沉,沈桐在心中暗暗发誓,将来,他一定出人头地,将来,他一定要将李家踩在脚下。
太子大婚那日,沈桐看着李府送走了李桑桑,他面色阴沉,黑暗的情绪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后来,沈母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家中,沈桐又惊又喜,问道:“姚公公的人可曾伤到母亲?”
沈母摇摇头:“不曾。”
沈桐已经失去了李年的庇护,想着姚家和李家的矛盾,眼下动起了别的心思。
沈桐设法走了门路,给姚公公的手下送了礼,搭上了姚公公这艘大船。
而当姚公公开始对付李桑桑,又一筹莫展之时,沈桐为姚公公带来了李家的一件旧事。
沈桐提起当年南琅琊郡妓馆的一场大火,说到其中可能有李家的手笔。
姚公公立即派人南下,却找不到蛛丝马迹,无奈之下,寻到一个妇人,装作当年妓馆的老鸨。
事情就是如此。
酒肆中。
李桑桑难以置信:“阿兄是说,姚公公出手想要害我,却被太子妃拦下了,理由呢?”
李桑桑想不通。
正常来讲,太子妃不说添一把火,就是隔岸观火,都能算是大好人。
李桑桑思来想去:“太子妃可以选择帮姚五娘对付我——隔岸观火实际上就是在帮姚五娘了。她也可以选择帮我对付姚五娘,她认为姚五娘是个比我厉害的角色,于是索性帮我一把?”
这样倒是合情合理,姚五娘背后站着姚公公,要是她进了东宫,可
能会威胁到太子妃的地位。
李丛宠溺地看着她笑:“桑桑,别想那么多,可能太子妃就是人好罢了。”
李桑桑望着李丛,希望他能解释一二,但李丛只是但笑不语。
回到宜秋宫,李桑桑蹙着眉心,想不明白。
兄长的那番话一定不会平白无故说出来的,他想说的是,崔胭玉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她?
看着李桑思绪陷入死胡同,掬水道她:“娘子何必多想,也许是太子妃出于对太子殿下的敬爱,所以爱屋及乌,庇佑了娘子?”
李桑桑眉头一皱:“蠢物才会为了情爱折腾。”
像是意有所指一般。
崔家出手,让沈桐焦急不已。
他走到郊外一处偏僻的院子里,找到那位击响登闻鼓的妇人。
妇人正在心慌意乱地收拾细软,见沈桐走进来,将包裹往床下一扔。
沈桐问道:“你要做什么?”
妇人说道:“我听说崔相的人在找我,我不能在长安待下去了。”
沈桐竖起眉毛:“慌什么,姚公公会护着你的。”
妇人有些怀疑:“真的吗?”
沈桐不耐烦起来:“姚公公位高权重,岂能护不住你?”
妇人略显犹豫。
沈桐加一把火:“你若自己逃了,被崔相的人抓住,严刑逼供,这苦你自己想想,能不能吃。”
妇人颓然坐了下来。
沈桐稳下妇人,往一处宅院去,见到了姚公公的门生。
沈桐问道:“崔相在找那个妇人,姚公公打算如何应对?”
门生皱着眉,像是感到晦气:“怎么办?将那妇人解决了事。”
本是一件简简单单就能制服李氏的事,生生被崔相横插一脚,姚公公没有料到这一点,失了后手。
沈桐浑身一凛:“解决?”
他虽然品行不端,手上却从未沾过血,陡然听了,有些怔怔。
门生嗯了一声:“你就带着几个死士,去吧。”
沈桐浑身发冷地走出来宅院,他偏头看了一眼姚公公私
自豢养的死士,神色冷酷,眼珠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沈桐发觉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不是他领着死士,而是死士在监视着他。
沈母发觉,近日儿子沈桐有些行踪不定。
因为先前遭人绑架,沈母一直心中惴惴,又偶尔听到了风言风语说沈桐和姚公公沆瀣一气,让她的心中更加不安。
她曾经拦住沈桐,劝他:“你和姚公公来往,是在与虎谋皮,而且,姚公公能对阿娘下手,你怎么能去依附于他?”
沈桐有些不耐烦:“阿娘,你不懂。”
劝说无果,沈母不泄气,她觉得儿子只是一时间想不明白。
过几天后,许是看沈母焦急得生病,沈桐终于对她说:“阿娘放心,我和那头已经断了。”
沈母叹息:“这样才好、这样才好。”
只是病好不久,沈母发现沈桐依旧每日神出鬼没,还有奇怪的陌生人来到他的家中找他。
前几次,沈母跟踪沈桐,走到了一处院子外就停住了脚步
今天,沈母终于决定去瞧瞧。
入院是一片静悄悄,这里是有人住过的,灶房里有米面,院子里有柴薪。
但现在,这里没有人。
沈母走进屋内,里面乱糟糟的,像是有人匆匆逃离。沈母还没有想明白,忽然身子往前一趔趄。
胸口有液体渗出,滴答滴答。
感觉不到疼痛,她没来得及感到疼痛。
她只听见一声刺骨锥心的悲吟。
死士收了手中的弓箭,眼珠缓慢地转了转,看向了呆站原地的沈桐。
这个妇人,似乎和画像中那个敲响登闻鼓的妇人不太相同,死士看沈桐一眼,想要询问。
沈桐的嘴中发出尖锐的声音,神色却是木然的。
敲响登闻鼓的妇人失踪。
几日之后,大理寺审了这起牵扯颇多的案件。
水落石出,这妇人招供,一切都是姚公公指使,为了污蔑李家。
天子恼怒,夺了姚公公身上的光禄大夫之职。姚五娘进东宫无望
,徐皇后晓得其中的阴谋,她平生骄横,最恨别人耍弄她,暗中命人强行将姚五娘嫁给了一户商贾。
姚五娘自小就为家世地位汲汲钻营,如今被定下这样一门亲事,恨不得一头碰死在家。
她也的确这样做了,拦下后破了相,她越发癫狂起来。
至于沈桐……
监狱里,狱卒将剩饭扔了进去,锁上了门。
远远地,只能听见议论声。
“弑母,真是个疯子。”
“不是说是给姚公公顶罪的?也是个可怜人……”
承恩殿里。
侍女轻轻打理着崔胭玉的长发,问她道:“殿下何必让要趟这趟浑水。”
崔胭玉笑了一下:“你以为让姚五娘入东宫,她会乖乖听我的话吗?”
侍女摇了摇头:“所以殿下要帮李家一把。”
崔胭玉看着袅袅升起的一缕轻烟,略微走神,忽而说道:“将我的针线拿过来。”
侍女挽好了发,笑语道:“殿下仔细着眼睛。”
崔胭玉拿着绣了一半的帕子,点点寒梅,如泣泪一般。
崔胭玉回忆起那副场景,仿佛是在梦中,又仿佛只是在昨日。
春风上巳天,才华横溢的温柔少年骑马走过曲水河畔,风吹过,将她的帕子吹到了李丛的马上。
李丛拾起帕子,下马交还给她。
递给她的时候,李丛看见帕子上绣着的是杏花,双面绣法,很是难得。
崔胭玉看清了他的模样,有些暗自羞赧起来。
看着李丛转身,崔胭玉抛去了闺阁女子的矜持,往前一步问道:“探花使才华横溢,能否为今日的杏花题咏一首?”
她不知道李丛的身份,但杏花宴上,骑马出来的少年郎,必然是新科进士。
试探一下,李丛没有否认。
只是李丛也没有答应,他说:“抱歉,我不喜欢杏花。”
崔胭玉追问:“那你喜欢什么花。”
李丛骑上马,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一笑:“梅花。”
崔胭玉将这简单的两个字听进去了,她绣过许多梅花纹样,怀着一点少女心事绣了梅
花的帕子。
得知崔父决定让她入东宫,崔胭玉抗争过,妥协了。
进宫前一日,她寻了个机会找到李丛,只想了结她的少女心事,她将绣好的帕子递给李丛,李丛没有接。
李丛说:“崔娘子,希望你过得开心。”
崔胭玉原本是想放下的,终究还是没有放下。
崔胭玉抚着帕子上梅枝的纹路,有些发怔,眼前忽然有些模糊。
侍女在一旁拧了热帕子过来,弄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她的声音像是蒙在布里,渐渐清晰,将崔胭玉拉到了现实:“殿下的眼睛都红了,果然不能多做针线呀。”
李桑桑在宜秋宫里,她的手按在琴上,半晌问道:“死了?”
掬水点点头。
雁娘见李桑桑神色怔忪,说道:“那是他自取恶果,娘子不必介怀。”
李桑桑回神过来:“也不是介怀,只是……意外。”
不提这件事,李桑桑蹙起烟眉,看起来有些烦恼,她轻声问雁娘:“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太子妃道个歉?”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崔胭玉再也没有找过她,开始李桑桑没有在意,后来察觉出来,李桑桑觉得崔胭玉在怪她生出了怀疑之心。
雁娘说道:“崔家出了大力气帮娘子,论理、论情,娘子该去一趟的。”
李桑桑走到承恩殿,侍女迎了出来,满怀歉意地告诉她,太子妃身子不适,不能见她。
李桑桑叹了一口气:“太子妃殿下一定是在怪我了。”
承恩殿内,崔胭玉坐在榻上,扣下手中的闲书,问道:“走了?”
侍女应答:“走了。”
“嗯。”崔胭玉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
她不讨厌李桑桑,想到李桑桑,会让她想到李丛,然后就像生活中多了点乐趣。
她挺乐意看到李桑桑的。
只不过李桑桑经常把她的示好当做是别有用心。
这有一点扫兴。
崔胭玉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外间婢女走了进来说道:“良娣要见殿下。”
崔
胭玉带了点笑:“不是说了不见吗,赶她走。”
婢女有些为难地说:“良娣说,她要负荆请罪。”
崔胭玉说:“那就让她呆着吧。”
婢女说道:“是真的负荆请罪。”
“嗯?”崔胭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崔胭玉移步承恩殿外,看着李桑桑背了一根细细的荆条,站在外头。
李桑桑见崔胭玉出来,露出一点惊喜的笑:“姐姐出来见我了。”
崔胭玉倚门笑道:“良娣诚心不足,廉颇可是肉袒负荆,你呢?”
李桑桑脸颊些微红了。
其实,太子妃也没有那么难相与。
冬去春来,听闻太子首战大败高句丽军。
太子在高句丽屡建奇功,迫使高句丽退出新罗,朝贡通道通畅,更是巧施计谋让漠北汗国与高句丽决裂。
消息传来长安,天子大喜,遂加派大军四万和大将北上。
同时,太子高桓悄悄回到了长安。
夜里,李桑桑睡得不熟。
已经是春的尾巴,春夜带着一点燥热,李桑桑在睡梦中感到难受,她轻声呜咽。
浑身浸透在热水中一般,带着粘腻的潮湿,李桑桑不适地惊醒过来,发觉身后有人。
她感到惊恐,刚想叫人,檀口中就被塞进粗粝的手指。
李桑桑想挣扎,但是被按住了,动作中,她忽然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
等身后人餍足放开她时,她冷静出声问道:“殿下?”
高桓将她翻了个身,眼睛很亮,带着不可言说的黑暗粘稠的兴奋。
“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见李桑桑这样平淡地问,高桓有些扫兴。
高桓的手指刮了李桑桑的脸颊:“你不害怕吗?”
李桑桑揽住了高桓的腰,几月不见,仿佛更加精健,倒有些陌生之感。
她柔弱无骨地贴了上去:“桑桑早就熟悉了殿下……”
她欲言又止,高桓看着她带着媚意的眼角,手心发热。
高桓有些意动,但他现在并不急于片刻的欢愉,他似乎在渴求着另外一些东西,他
自己都说不明白。
高桓用指腹蹭了蹭李桑桑的脸,说道:“孤回来的事,不要告诉外人。”
李桑桑拧眉,似乎有些不解,她更大的不解是……
“殿下如何提前回来了?”
“孤想你了。”
文不对题,却就这样轻易地说出了思念的话。
李桑桑一愣。
她从未见过这样坦率的高桓。
她一下子很混乱,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明白该如何对待和高桓的关系,她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应对高桓。
若她是玩物,则是要毫无自我地一味讨好。
若她是储君妾室,勉强有一两分尊严。
李桑桑声音轻轻,很缓慢地开口:“殿下当我是什么人?”
高桓拉住她的手,轻轻一带,将她带进怀里:“孤知道你在想什么,孤现在告诉你,你不是谁的代替,”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你长得和她根本就不像,你不知道吗?”
高桓用一种略带怅然的口吻说道:“在关外,有时候想到你,孤会想,若不以那样的方式结识你,大约会更好。”
李桑桑的脑子里似乎乱糟糟塞满了一堆东西,又像是空空一片。
等她回过神来,身上的衣物又悉数落了地。
李桑桑以手掩住了身躯,很是不安。
高桓拥抱了她,安抚了她。
高桓觉得这次的李桑桑同往常格外不同,他将李桑桑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拉开又并紧,他略带好奇地问:“从前你从未这个样子,今日是怎么一回事。”
李桑桑用薄衾覆面,羞赧道:“殿下都不知道,我一个见识少的女子又怎么知道?”
高桓听了这话,却是顿了一下,他小声地说道:“其实,孤的见识也没那么多。”
“嗯?”李桑桑从衾盖里露出了额头和眼睛,她眼巴巴地看着高桓,高桓却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翌日醒来,李桑桑浑身发疼。她偏头看一眼,没有看到高桓,她疑惑地问掬水:“殿下什么时候走的?”
掬水更加疑惑:“殿下?太
子殿下?不是在路上吗?”
李桑桑拧眉想了一想,说道:“我睡糊涂了,忘了殿下出征这件事。”
掬水笑:“娘子是在梦中见到了殿下?”
她笑着过来扯开了帘子,却见里面李桑桑薄薄的绢衣将褪未褪,一片肌肤雪白泛着红,掬水脸红了。
什么梦?
李桑桑将衣裳拉了起来,吩咐道:“我身子有些倦,再小憩片刻。”
“呃、好……”掬水支支吾吾放下帘子。
李桑桑懒起梳妆,看着掬水欲言又止的样子,略微想要解释一二,但想到高桓匆匆回来,似是格外隐蔽。
李桑桑谨慎地闭了嘴,她让掬水出去打听一下太子的行踪。
掬水回来,告诉她,东宫的人和所有长安人一样,只晓得太子在回程的路上,至于到了哪里,就无从探知。
高桓回东宫,隐瞒了整个长安,没有隐瞒她。
想到这一层,李桑桑忽地怔了一下。
昨夜的温存成了夏夜的雨点,一滴一滴地砸在李桑桑的心口。
她有些恍惚,她将手心的潮热印在帕子上。
她精细地安排自己的情绪,低声自语道:“总算不是白费力气。”
掬水低头看她。
她发觉娘子的语气分外冷静,像是在精心算计,但是观其模样,眼神迷迷,脸颊泛着红,似乎她的算计只是一层薄薄的表象,只消一阵风,就能崩溃脱落。
天亮前,高桓悄悄回到丽正殿。
他在书房驻足良久,丁吉祥偷偷摸摸地进来了,默默给高桓磕了个头:“殿下,您回来怎么不知会奴婢一声,奴婢担心死了。”
高桓秘密回长安的消息,只有极少数必要的人知道,连贴身太监丁吉祥也瞒住的,但丁吉祥心细,嗅出了东宫的微妙不同。
他找上了一直留在长安的林晏,林晏想了一想,高桓起居日常是离不了丁吉祥的,于是将这件事告诉了他。
高桓没理会丁吉祥,只问他道:“你从前看的那套艳情话本,是从哪里弄的。”
丁吉祥有些臊,说道:“这
……奴婢的这些东西都被殿下收走了,再没敢买。”
高桓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再去买一套。”
丁吉祥瞪大了眼,话不过脑,说道:“殿下的那套不够看吗?”
高桓沉了脸,向丁吉祥勾了勾手指头,丁吉祥矮身走了过来,被高桓轻轻踢了一脚。
当初,他将丁吉祥的诨书悉数送给了李桑桑,那时,他是为了羞辱李桑桑。
高桓现在大约晓得了,李桑桑根本没看。
他自己也只是略翻了翻。
现在想要讨好佳人,却有些不够用。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你们都没有猜对~
不要养肥我,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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