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也有些疑惑这位乌鲁克的王为什么还这么冷静。
但哪怕他在穿越前曾看过型月世界系列的作品，知道吉尔伽美什的大概性格，却也没办法准确把握其情绪变化规律。
又或者根本没有那种东西——吉尔伽美什作为极度自我的王，完美的符合‘喜怒无常’这四个字。
所以想不明白，罗维也不打算细想。
只是这样更坚定了他登上英灵座取回自己的力量的决心。
如果有那份力量在，吉尔伽美什在想什么，他还看不穿？
回归眼前，面对吉尔伽美什那面露冷笑的质问，罗维也只是微笑，没有继续硬顶上去。
要学会适可而止。
仅仅只是这种程度，还不足以让自己青史留名、如果吉尔伽美什彻底暴怒，那自己就白死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又能留名青史，又能去死的机会也更会丢掉。
反正他自信，自己这样的做法、在吉尔伽美什的心中，必定已经留下了非常负面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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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足够了。
“哼，不说话了吗？区区杂修，也就只有这种程度了吗？”
吉尔伽美什反而有些失望：“既然如此，那你就姑且匍匐在本王伟大的光辉下，让那璀璨将你如蛆虫般的恶臭身影照耀地纤毫毕现吧！”
“...”虽然，但是...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这么说话还不羞耻的？
罗维努力维持面部表情不动。
吉尔伽美什摇头，颇为失望，还以为能有什么大的节目出现，原来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王，时间差不多了。”有随行的仆从向他敬告道。
举行对万神共同祭祀的仪式时间，确实到了。
罗维看了一眼天空，正直中午，据说这个时候，诸神会随着烈日升到美索不达米亚的最高之处。
这个时候举行祭祀，是最能够让诸神感受到人类敬意的。
该到罗维这个祭祀主导者登场了——
“伟大的、尊敬的诸神在上。”
就像是后世的司仪一般，罗维捡着一些漂亮话，高声道：“我等乌鲁克万众臣民皆在此虔诚敬谢、祷告...”
老祭司听着，又看了一眼一脸不屑地靠在一座石柱上的吉尔伽美什，感动得都要哭出来了。
人跟人的对比就是这么明显。
作为同样极具天赋之人，罗维虽然没有像吉尔伽美什那么强大的力量与智慧，但也算是仅次于其的乌鲁克年轻一代第二人。
差距不算太大，再加上这种不算虔诚但起码保持尊重的态度。
这让此前因为吉尔伽美什的肆意妄为而一度认为乌鲁克终将被诸神抛弃、灭亡的老人觉得，乌鲁克又有救了。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随着罗维那一口漂亮话的念完，众多立于各自侍奉的神明雕像前的祭祀跳起了舞蹈。
火光旋即在供品上点燃，袅袅烟云将其带向神界。
接下来——
就是重中之重的，由吉尔伽美什这位乌鲁克的王，念诵祭文。
无论如何，作为城邦的主宰者，他才是这场祭典的主角。
原始的城邦政教合一，最高的王、才是实质上最接近神明的祭祀，是万神的使者，在他的面前，大祭司也好、其他神明的祭祀也罢，都只不过是陪祭。
罗维捏于手中的、由他亲自创作刻录的石板，正是为此而准备的。
他将要把石板交到吉尔伽美什的手中。
然后，让这一场祭典、变成一场名传千古的最古死谏！
“王，请念祭文。”在万众瞩目之中，罗维撩了一下垂落的亚麻长袍，将手中的泥板递向面前、靠在石柱上的金发青年。
吉尔伽美什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抬手接了过去。
“竟然敢让高贵的本王为那群杂修念诵此等恶心的语言，若放在平时，作为对光辉伟大之王无礼的罪责，汝等当万死难辞其咎！”不过看起来，这位王者还是秉持着嘴上不能服输的态势的。
事实上，对诸神秉持着毫不掩饰的不屑鄙夷态度的吉尔伽美什，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因为什么对神的敬畏。
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母亲——诸神中的一席，神王安努的女儿，全知女神，瑞玛特宁孙的存在。
这位后世鼎鼎有名的王者是由王与神共同孕育的半神。
他虽是人的血脉，却有神的力量与智慧。
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斩断的羁绊，也是叛逆的王者与天上诸神之间存在的最后一丝维系。
但这丝维系是十分薄弱的。
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诸神无法再以本体降临于地面，吉尔伽美什更久未见过自己的母亲的此刻，这样的维系随时都可能断裂。
当然，至少此时此刻，因着这、他还能够耐起性子。
吉尔伽美什满脸不屑地接过罗维手中的泥板，那需要罗维双手并用才能平稳捧起的特质泥板，在他手中却轻如羽毛。
头顶倒悬而落的穹光照耀下，王者朱红的眼眸对准石板。
他开口，照着其上文字，念诵了起来：“万神在天上的神殿俯瞰人间，祂们手握着天空与大地的伟力...”
开篇还很正常。
但也只是开篇。
“神为人类选择了统治人类的王，祂们自认为为人类选择的王是完美的，但王是怎么做的呢？”
“那所谓的王，残暴、冷酷，他欺压臣民，将乌鲁克当成自己的一言堂，不容许任何人反对，他自认为伟大，却不知道人们只是畏惧于他的力量跟权威。”
吉尔伽美什眉头一皱，意识到了不对劲，声音也越来越低。
但还是下意识地念完。
“王，他肆意践踏旁人，称呼一切臣民为杂修，他将所有人视若奴仆，却不知道，如果按照他的逻辑...”
“神与人混杂的他，才是最大的杂修！”
咔嚓——
被紧握于吉尔伽美什手中的泥板，在那骨节分明的五指用力按压之下，浮现出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虽然到最后，王者念诵的声音已经非常低，但还是被旁人听到了。
神殿内、瞬间变得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或者说...满目恐惧。
只有罗维笑得一脸开心。
他对于自己刻录的这片‘祭文’是非常满意的。
作为穿越者，罗维知道，在后世的华夏，会有一位大清官、大能臣，给顶头上司的皇帝上了一道直言其错漏的天下第一事奏疏。
那位先生是罗维的偶像。
虽然罗维在文采上比不过他。
但对他来说，自己手中所写的、也已足够了。
尤其是那最后一句——
‘一口一个杂修的...就你能骂别人杂修啊？’
忍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