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1 / 1)

凤城寒还是没看他,他与玉龙瑶一连过了三十多招,他束发的发冠被一剑斩断,乌发披散在腰际,纵使狼狈依然不减风姿,目光清冽得如一汪秋水。

金羡鱼觉得这是一件很作弊的事,倘若给凤城寒足够的时间,他未尝不能取得玉龙瑶、谢扶危如今的成就。

可惜他太年轻,修为与根基太浅。

玉龙瑶道:“凤道友还要继续吗?

凤城寒抿唇不语,伸手迅速在胸膛一点,护住心脉,吐纳片刻,提剑旋开一道半圆,沛然一击,如电光一现,平地滚过一道春雷。

玉龙瑶面色淡淡,突然间掷出了一把明黄色的符箓。

他的耐心已经用尽。

就是现在!金羡鱼目光一闪,沉下一口气,将手一拂,呛啷啷打出一把蓬针,这还是当初对付那位碎星谷的修士时所得,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玉龙瑶眼里飞快地掠过了抹讶异之色,匆忙闪身去避,未曾想剑光后至,他目力超卓,千钧一发之际,向后掠出丈远,目光不偏不倚定格在了帐顶,

那道剑光只堪堪削去了他一茎乌发。

一击没得手,金羡鱼并没有气馁,她从帐顶飘然而落,舌绽春雷,冷声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做了这些事?”

凤城寒怔住:“金道友?”

卫寒宵睁大了眼,他面色遽变,双眼通红:“你、你来作什么?”

玉龙瑶像是早就预料到她的出现,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断发,抬眼道:

“小鱼儿,你来得正好,今日若无你襄助——”

回应他的却是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啪!

金羡鱼反手一掴,这一巴掌又脆又响,她嗓音又冷又脆,语速极快,“有什么冲我来就是,滥杀无辜算什么本事。”

玉龙瑶一时不察,被她打得微微偏过头去,他低头摸了摸红肿的脸颊,微微一笑。

“冲你来?”他语气隐含嘲弄,“你当真以为自己值得我为你费劲心机?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不是么?”

金羡鱼不答反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玉龙瑶道:“你不妨猜一猜这一路上哪个是我?”

“怎么样?”他忽又补充了一句,“看到自己情夫受苦受难的模样,你似乎很不好受。”

金羡鱼不愿多言,挺剑疾刺。抛开那些小伎俩,正面对上玉龙瑶,她其实也没有把握,但总要一试。

在这一点上,她与凤城寒倒是九成九的相似。

玉龙瑶的出手极快,又精擅八卦阵法数千种变化,身法幽微难测,他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使人如陷泥沼,举步维艰。

运剑时他也是极为斯文的模样,斯文到以至于有些优雅,脚法如莲花初初绽放,一步一步,不疾不徐,旁观简直是种享受,但对于和他对战的人而言,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金羡鱼面色苍白,冷汗如雨,勉力支撑。

哪怕这段时间她已经没日没夜努力修炼,却还是只接下了他二十余招,二十余招之后,则被玉龙瑶一个滑步上前,扣住脉门,打落了佩剑。

为什么会这样?

金羡鱼睁大了眼,心乱如麻。

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非但活下来了,甚至还毫发无伤,功力颇有精进!她想不通,大脑一片混乱,只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金羡鱼此刻的模样狼狈极了,虎口开裂,身上伤痕累累,鲜血四溢。

“小鱼儿,”玉龙瑶将她此刻的模样尽收眼底,他顿了顿,思索了良久方才开口,“我在想一直以来我是不是将你保护得太好。”

金羡鱼充耳不闻,一副要杀要剐的冷淡表情。

玉龙瑶倒也不生气,他扼住她的手腕拉高了点儿。

他忽地笑了,不是微笑,是一种文秀腼腆的,以至于憨态可掬的少年郎般的笑容。

有点儿天真,有点儿可爱,甚至带着点儿稚气。

金羡鱼的脸立刻泛上了一层薄红,这非是害羞,而是恚怒到极点血气上涌。

皆因为玉龙瑶的指腹此刻正摩挲着她的手腕。他五指缓缓地插入她指间,与她十指相扣,状若亲密无间。

玉龙瑶牵着她的手,思忖片刻,提议说:“这样,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话音刚落。

前后左右各浮现出裸胸袒腹,金刚怒目的力士!

这四位力士受到感召,上前一步,各制住凤城寒与卫寒宵的动作,卫寒宵挣扎间,死死地摁住了他的肩头,不让他有所动作。

许是挣扎间触碰到了肩上的伤,卫寒宵闷哼了一声。

“唔——”白净的额头随之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玉龙瑶道:“二选一的游戏,不知道小鱼儿你会选择谁?”

金羡鱼面色遽变,气得脸色煞白。

她知道玉龙瑶无耻,热衷于玩弄人心,却没想到他竟然无耻到了这个地步!

她一声不吭,大脑却在飞速运转,苦思冥脱身之计。

她永远都不会考虑玉龙瑶的提议,也绝不会顺着他的步调走下去。

玉龙瑶有一点没有说错,她曾经被玉龙瑶保护得太好,这就是实力,实力的差距犹如天堑鸿沟,她遍体生寒,从来没觉得自己前些日子一番斗争如此可笑过。

辛苦奔波,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要怎么办?

她要怎么破局?

她大脑嗡嗡作响间,眼前却忽然闪过了一道剑光!

如果说方才那道剑光如同春雷初绽,这道剑光却极为清正,如巍巍山岳,耀耀日星,气吞山河。

凤城寒平声静气道:“她谁都不必选。”

剑尖一转,对准了自己的丹田,凤城寒轻声道:“我将代她作出选择。”

金羡鱼浑身僵住了,她哆嗦着几乎与卫寒宵同步大喊道:“不行!!”

可这一次凤城寒却没有听她的,他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入自己的丹田。

金羡鱼如宕机一般,大脑在这一刻都好像停止了思考。

她眼眶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这一剑贯穿丹田,凤城寒却只是低头含糊不清地咳嗽了几声,这才抬起眼,匀了匀呼吸。

“金道友,你不必受他挟制。”

凤城寒脸色苍白如雪,目光触及她脸颊时,嗓音却明显滞涩柔和了下来。

嗓音有些无奈。

“不要哭。”

这还是玉龙瑶第一次看到金羡鱼哭。

泪水砸在手背上是烫的。

她哭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木然地睁大了眼。

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里的泪水满溢出来,争先恐后地顺着脸颊滑落。

卫寒宵疯了一般地奋力挣扎起来,却被力士摁住了肩胛骨动弹不得,咬住了满嘴鲜血。

可哪怕如此,他还是睁圆了眼,眼里从未像现在这般恐惧惊慌。

“师、师父!!呃——呃!!”

少年通红了双眼,豆大的眼泪夹杂着鲜血砸落在了地上,望着金羡鱼和玉龙瑶的目光几乎带了几分怨恨。

哪怕明知这一切不过是玉龙瑶的离间计,哪怕理智告诉他这一切与金羡鱼无关。

他还是记恨上了她,他几乎快恨死了金羡鱼。

鲜血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卫寒宵目眦欲裂,一头火红的发隐约间褪去了鲜亮的色泽,一点点染上了霜白。

凤城寒移开了视线,对金羡鱼继续道:“这一切是我技不如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我没能勤勉修炼,一切与道友无关。”

玉龙瑶低下头看了眼手背上烫得惊心的泪渍,面色突然冷了下来,不知不觉间放松了对金羡鱼的禁锢。

可他没想到的是,哪怕在哭,金羡鱼竟然还能趁势反击他脉门,滑步而出!

掣出袖间的短剑,金羡鱼脸上泪痕未干,神情却极为坚决冷厉,横剑一步挡在了卫寒宵面前。

卫寒宵眼里的怨恨飞速褪去:“你——”

“你疯了么?”

“滚开!”他红着眼大叫,疯狂颤抖着身子,嘶声道:“我不需要你来救我!!”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却拼命扭动着身子,扭头去咬力士的手掌,咬得又凶又狠,“我叫你滚你听见没有!滚远点儿!”

“小鱼儿。”玉龙瑶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金羡鱼充耳不闻:“要对付他俩就从我尸身上踏过。”

玉龙瑶语气微重,几乎是面无表情:“你在威胁我?你以为能威胁到我?”

他语速越来越快,语调也越来越重,“你未免也太过自视甚高,高估了在我心里的地位。”

“你难道以为我是妒火攻心才对付你这两位情夫?”

金羡鱼:“要我说不自量力的是你,你以为你值得我以性命相要挟?”

玉龙瑶停顿了下来,看了她身后的卫寒宵与凤城寒一眼,忽地一抬手招出一道飞剑,冷若冰霜道:“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剑光一闪,飞剑快如迅雷,毫不留情地直刺她喉口!!

一道血痕自她脖颈前渗出,金羡鱼脚步不动,剑光扬起她鬓角的碎发,她如树扎根于地,牢牢地挡在了二人面前,寸步不退。

剑尖悬停在她脖颈前一寸,

玉龙瑶的表情一瞬间几乎是降至了冰点,冷淡得像是恨不得杀了她,杀了在场连同卫寒宵、凤城寒在内的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

蓬勃的杀意在胸前疯长,他阖眼,用力将杀气压下,面无表情地收了剑,指尖几乎快掐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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