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痛苦的转换
那双老朽的眼睛很小,显得可笑又可亲,可他的目光却不含任何慈悲。埃因罗在雾中问道:
“你想要见见你灵魂最深处的痛苦吗?”
“不愿意。”恶魔回答道。
竖起的瞳孔和老人一样漠然。
“那我就揭示给你看吧。”
埃因罗指向萨塞尔的身体。
没有任何征兆,就只是轻轻一指。萨塞尔被束缚在原地,宛如被无形的铰链团团捆缚。他感觉头昏眼花,灵魂一阵颤抖,围绕他全身的幻影屏障像雾一样融化。他梦中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幽淡如水的光芒在他周围凝聚成无数透明的铁钩和针管,团团缭绕的白烟从他身上像沸腾的开水一样升起。
他喘不过气来。
黑巫师身上响起灵魂溶解的嗞嗞响声,老人踏前一步,铁钩和针管扎向黑巫师的灵魂。
该死的梦境法术!
然而就在埃因罗靠近之后,头顶的天空起了变化,散发出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芒。冰川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吹拂着恶风的灰黑色荒原。乌云遮蔽天空,崎岖的裂隙散布在此起彼伏的山脉线条上,干涸的河谷散发出陈旧而古老的气息。
埃因罗放慢脚步。
萨塞尔跪倒在地,头晕眼花,浑身的鳞片像在强酸中溶解一样蒸发,戴安娜在一旁帮忙支起他的身体。
他们之间只有一线之隔,但就是这些间隔意味着无限种可能......
“我在梦的巫术上是个半调子,老兄,”萨塞尔后退一步,将影子掩埋在飘浮而来的尘埃下,“但我还是能给你一些惊喜。”
“哦......确实让人惊讶。”
埃因罗的目光扫过,一个矮小纤细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大司祭扬起雪白的眉毛,目光投向她奇特的装束——全身包裹着黑鹿或是类似动物的皮鞣制成的斗篷,两只白森森的鹿角从头顶尖锐的鹿头骨帽中伸出来,赤着浅褐色的小脚。
那影子拄着一根比她整个人都要高的白骨杖,轻轻敲击地面,“修道士的大司祭,在你眼前的是洛格罗斯氏族的铸骨者——丝·伊贝尔,”影子踏前一步,用她琥珀色的瞳孔漠无感情的盯住埃因罗,“借由贝特拉菲奥的梦境,我们终于找到了你,庇护雪魔族遗孤的外神追随者。”
埃因罗的目光掠过萨塞尔,就像是在说:你的朋友令人惊讶。
在凝聚成形的天玛斯身后,黑巫师平静的呼吸着,盯住一身长袍的埃因罗。短暂的停息之后,大司祭开口道:“你问吧。”
“遗孤的下落在哪里?”丝用冷漠的声音说,“我们为那次剿灭付出的代价是九十四个族人的毁灭,在他的父母亲人死光之后,他也一样不能存活于世。”
“无知的幼童是无罪的。”老人摇头。
“灭族的任务不需要在意个体的无辜与否,”铸骨者的声音像是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那个遗孤和你相处了很长时间,就连你说话都带着一点雪魔族的口音。你是出来寻求氏族的剿灭吗?你算是这数个千禧年以来为数不多试图挑衅我们的人,怎么,渴望着对这段历史做出否定吗?”
“没有。可是当竖琴的一根弦振动起来——另一根弦回应的时候:反面就会回应反面。”
“你确实只是在回应你想要回应的东西,但这会影响我们的任务,如果你认为这种事可以一笔勾销,那你一定是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我不害怕,因为神在看着我。”
“你的神明只能注视你那座巫术城市,”丝踏前一步,“但这里是人类的梦境。”
“神在任何地方,在那里,也在这里。”
埃因罗的手猛地迸发出魔法的力量,无形的射线划过大地,铸骨者和萨塞尔的血液像鲸鱼喷水一样冲上几百米高的天空,散成淅沥沥的红色雨露。三具干瘪的皮肤倒在地上。
这时,许多个重叠的声音在埃因罗的身后响起,其中混着一个嘶哑的说话声:“铸骨者探寻梦境的历史比你们的种族诞生还要长久,修道士。”
埃因罗眯起眼睛,“你们是我们的祖先,玛斯人,但现在,我们才是世界的主人。”
一柄巨大的燧石剑穿透了他的胸腔。他叹息一声,看着剑在自己的身体里嘎吱作响,折断的肋骨撕裂破碎,骨头和衣服的残片散落四周。撞击的力量抹除了巫术和迷道的气息,毫无怜惜地把他击倒在地。老人像片破抹布一样在地上滚了两圈。
他费力地抬头,盯着天玛斯的高级剑士。
“你叫什么名字,从人类尚未诞生时就重复着屠戮无辜者的天玛斯战士?”
“他叫沙瓦宗·图兰,洛格罗斯的氏族之剑,”另一个有着金色皮肤的铸骨者从那具活动干尸的影子里走出来,用诡异的巫术束缚住在埃因罗在梦中的身躯,“埃因罗先生,在那个凡人的梦彻底崩塌之前,我们需要离开这里,举行一场短暂的约会——问问你那个雪魔族遗孤的下落,也好让我们顺利清除掉他。”
做梦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醒来,喘着粗气,从不可思议的梦境中挣扎着回到现实。
痛苦的转换没有任何间隙。
一转眼,就从血液冲上天穹变成枯萎皱皮的痛苦——变成了铁钩刺入皮肤,悬挂在飘浮锁链上的痛苦。
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梦中的时间似乎是一个月,而现实......铸骨者告诉他,似乎只过去了短短十多分钟?
但大司祭察觉到他的伪装这件事......也许早在很久以前完成了。
他现在被铁钩吊在半空,头垂到肩膀和胸膛之间,看到自己拖长的影子散布在犹如肠壁的环形阶梯上,朝着更深处的地底前行。他注意到,一对蓝色的瞳孔迎上他的目光,戴安娜在他怀里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嘴唇,勉强用灵魂链接问他,“就这样跟着他们下去,还是马上挣脱束缚?”
“你能坚持多久?”
“铁钩刺穿了我的胳膊和肩膀,还有手腕,”她薄膜般的皮肤在晃动的光线下显得脆弱无比,“我倒是可以忍受......但是会影响施法。”
“那就先忍受一会儿吧,”萨塞尔告诉她,“我只希望铸骨者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勉强扬起嘴角笑了笑,“毕竟你这个诱饵还当的不错,说不定还能一直当下去。”
作者留言:
许久没出现的铸骨者来跑个龙套。
请自行脑补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