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旅行者阿斯托尔福
“就算如此。”
布诺德又咧开嘴——很难说这是一种笑,塞蕾西娅只能用咧开嘴来形容。她见过许多类似的笑容,大多来自于战士,但那些人的笑容里总有些扎眼的东西,带着细微的茫然和绝望。这个不朽者的嘲讽似得笑容中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尽管他尖锐的犬齿比任何人都要白,但塞蕾西娅还是认为,这是野兽的牙齿。“你们科戎氏族的领袖又和阴影神殿有什么关系?难道她的灵魂是宝贵财富吗,连阴影神殿那些吝啬鬼都在觊觎?”
“也许是,”先祖说,“火焰即生命,生命即火焰,飘荡的灵魂也会落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阴影在召唤中偷取了科戎氏族的灵魂之一,也许只是因好奇,也许还是因其它不为人知的目的。但是,不论如何,不论如何——即使不需要全部碎片我们也能赋予她生命,和阴影的联系依旧必不可少。”
她看着欧普恩和布诺德:“所为交换,机运神和不朽者,倘若你们允诺帮助我们引导这一切的发生,仅以洛格罗斯的名义,天玛斯的族群将和你们达成盟约。”
“铸骨者,”机运神的弟弟毫无预兆地开口道,“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和阴影神殿有密切联系的黑巫师——那孩子究竟是谁。”
塞蕾西娅怀疑地盯着欧普恩,试图从其中分辨一闪而逝的恶意。
“这也许不能,机运神。笼罩在黑巫师身上的不确定性太多,”丝平静地说,“这其中甚至也包括我,我不想看到更多因素地干扰。”她的瞳孔扩张,琥珀色的眼珠对准夜空,“他涉足了太多不该涉足的东西,超过我能控制的范畴。在某些时刻,我会思考,倘若他能就此消亡,让我寻找另一个和阴影神殿有密切联系的人,也许会是条比如今我脚下的路更好、也更容易控制的道路......”
梦境开始褪色,夜晚要结束了。
丝最后说:
“可不论如何,与其期待尚未寻求到的事物,倒不如按照既定的道路继续走下去。”
阿斯托尔福靠在废墟的残骸和支离破碎的墙垣中间,出神地眺望着夜空。枯树的枝杈在夏末的夜风中摇来晃去,沙沙响着,就像一绺绺枯黄的头发。周围死气沉沉的,没什么声息,看着就是一个荒废的坟场。夜幕仿佛一个漆黑的陷坑,一颗一颗的星星跟哀悼死者的烛火一样,在这陷坑上瑟瑟缩缩,发出微弱的亮光。
要么是我疯了,要么就是这场战争疯了。
阿斯托尔福猛地一拍自己的脸。
正如以前一样,也正如他过去所说,他对一切都显得漫不经心,心里也连一点儿苦闷的小事都不想装,只想沉浸在漫无边际的遐思里,而非有目的的沉思里。他只想在世界的每个角落闲逛、溜达、到处停停走走、打猎、捧山喝水、摘取路边的果实和草枝,——和每个人都拉不上很近的关系,也和每个人都拉不开很远的关系。
但这世界上毕竟不都是和他一样的人。要是那样的话,世界就会完蛋了!
这话是萨塞尔给他说的。
阿斯托尔福认为这句话也许是对的,大概。毕竟萨塞尔先生说的话总是听上去很有道理。
但是,有时候路走的长了,难免会看到诸多人的幸福和不幸,生命这种随风消散的东西,总是在他眼前来来往往,就像烟雾一样。
现在,他又一次独自踏上战火燃烧的土地,为了把两个快要消散的生命从梦中拉醒。大概也算不上是什么心怀怜悯,只是觉得这样心情会比较好就这样干了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已经有无数人死在战火里了,可他却在为两个此前都安全地生活在城市里的小女孩哀愁?这么一想有时也感觉很奇怪。
不过这世界上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所以这些事情都只是他遐思里一闪而逝的片段。他从来不会想的太深,对任何事都只是匆匆掠过,日复日日,从一个地方走向另一个地方——不只是这身体,也包括这灵魂。这就是为什么他识字、他懂很多语言、他读过许多文献,却还像是个无知的傻瓜。
甚至就连-战争发不发生,都好像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只是有些路变得更难走了而已。战争是他们的事情,是上面的事情,但我的旅行是我的事情,是我脚下的事情。更何况,还有在战争更上面的事情——日出日落,春去秋来,他更关注这些事情。
阿斯托尔福打了个哈欠,把自己的地图翻开,瞅了一阵。
为了让朋友的朋友从梦里醒过来,首先需要去寻求帮助的地方是......
莱维人的聚居地。
至于莱维人的萨满愿不愿意帮他,其实阿斯托尔福自己也不清楚。但没关系,大不了就把自己据说连接着古老迷道的长枪送出去,好歹这玩意也算是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千禧年一四五八年,夏末,卡萨斯平原,查吉纳。
烛台上的火苗很微弱,在大帐的书桌上涂下一片昏黄而黯淡的油彩。影子很柔和,像是画布在水中浸过了一样,线条和轮廓都变得模糊了,显得飘飘渺渺,像是梦中一样。萨塞尔在书桌前抄录刚从士兵的战利品中搞到手的古亚述文献,桌上堆着一沓扯碎的卷轴。他用巫术把这些纸片粘合起来,仔细地辨识其中模模糊糊的古老文字,拿羽毛笔把这些文字翻译成拉丁文......
当然,只是初稿。翻译的工作相比从那些士兵手里抢救出文献,可以称为一种相当轻松的活了。
“萨塞尔大人,”一个细微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说,“我的行动遇到了阻碍。”呼吸声,就像野兽在喘气一样,“之前的表现已经足够我晋升进一步靠近索罗姆统帅的位置了,甚至苏拉斯摩的间谍也对我态度良好,但是......”
卡文·贝纳丹,他派出的诸多密探其中之一,也是受他控制的兽化病人其中之一。
“有人在阻挠你?”
“是的,索罗姆的副官。”
“为什么?我以为你的表现已经足够了,是因为上次攻城你用牙咬断了俘虏的喉骨还差点吞下了人血吗?你还没有完全克制住兽化病留下的冲动?”
“不......大人,并非如此,是因为......我上了索罗姆副官的情人,一个家世尚可的贵族。”
萨塞尔隐约明白他的喘息是因为什么了。
“卡文,你现在在搞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