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若为皇帝,我必将这天下的财富全都送与你。”
司马琅邪望着安锦熠熠生辉的眼眸,信誓旦旦的语气,不由想起两人之间的一次笑谈。
“若我俩皆为男子,便做一辈子的好兄弟:若我俩皆为女子,便做一辈子的好姐妹:若……”
“若我俩一为男子一为女子呢?”司马琅邪淡淡地打断。
一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少年愣了愣,一时接不上话。
良久,少年红了脸,嘟哝道:“若我俩一为男子一为女子,便结为夫妻,白头偕老……不过,”少年倔强地强调道:“我俩皆为货真价实的男子,若什么若啊!就这样说定了,若为男子便是一辈子的好兄弟。要找什么红粉知己,人生另一半的,喏,美人姐姐摆在那呢,去找她吧……”
司马琅邪缓缓啜了一口酒,若执意找你,是不是会下地狱呢小锦……
明明是个天真烂漫的少年,为何会偏偏爱上呢?
那么多女人苦苦翘盼,只为她多看一眼,为何偏若执拗如此?世间痴字,如此得来么?
只因他那灿烂笑容下隐藏的浓浓郁郁,难究其底的忧伤……明明那么绝美的笑容,却在他冰冷的双眸里找不到半点真意,甚至察觉不到他身上属于这里的气息,仿佛一下子抓不到,他就如那离了尘世的神子,一去不复返了……
正和云影在享受美食,老奶洋芋,番茄炒鸡蛋,麻辣豆腐……
三哥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倔强的眼神,孩子气执拗地拉着我的手,却在我一动不动时红了双眼。
“萤儿,我们逃走吧。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那个吃人的地方。”
我不语,接过云影投来担忧的眼神,示意他继续吃。又吩咐她添了双碗筷。让三哥同坐。
三哥依然用被主人遗弃了般委屈的眼神望着我。
我叹口气。歇了筷。固执的孝。
逃,哼,天涯海角,能逃去哪……更何况,哪里也不是我的家,不是属于我的地方,逃了又怎样,不逃又怎样……只不过从一个囚笼道另一个囚笼罢了。
留下来,还可以成全……为何不可。
用事不关己的语气轻问:“三哥,你见过天上断了线的风筝吗?”
三哥不明所以地瞅着我,满脸疑问。
“断了线的风筝,是抓不住的,因为它不属于任何人,任何地方。只能随风飘荡,随波逐流……沉沉浮浮。”我幽幽道。
我转过头来认真地望着他,直抵内心,“三哥,我便是那断了线的风筝,你懂吗?”
三哥望着我,委屈得似乎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三哥,我累了,我真的累了,你还是走吧……”
“三哥,相信我,有一天,你会闻名天下。……得到所有。”
三哥离去的脚步顿了顿,垂头委屈道:“那所有……不包括萤儿啊……要来何用。倒不如——”
三哥没有说完,直至后来,我才明白他的话……
如梦如幻之中,我像是看到美人姐姐的笑靥如花,又像看到大哥钻石般漆黑的双眸,他们像在御风而行,飘飘荡荡,在蒙蒙天地之间无所凭依,渐行渐远……离我而去,而我却像个溺水的人,不断悠悠下沉,却无任何浮木,拼命挣扎也无半点着力之处……无所依……内心惶恐不已,张嘴欲呼,可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无数气泡蒸腾,憋闷难当……
一切在在梦中时隐时现,时真时幻……最后,我看到美人姐姐对着我笑,笑得凄绝,从她那如秋泓般清澈的眼眸中滴出点点血泪,她冷冷地对我说,小锦,你杀了我……
我神智一冽,想大声疾呼她,叫她别走,可是她对我轻蔑一笑,便毫无留恋地转身走了……
突觉身子颤抖不已,焦灼煎熬,痛彻心扉。
正在我觉得心力交瘁,痛得快要死去的时候,一股清凉的液体流入焦灼得口中,仿佛是琼浆玉液一般。我贪婪地吞咽了几大口,眼睛终于勉强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俏生生的脸,不正是云影担忧的脸么?
“小姐,小姐……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一个噩梦……”云影拿过湿毛巾,轻轻擦拭我冷汗迭冒的额头,脸孔。她轻轻抚平我无意识蜷缩的脊背,脸上却挂着怜惜的泪水和隐隐的抽泣声。我知道,我身边会一直陪着我的人便只有她。这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同伴。
我目无波澜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道:“我没事。”
她俯身过来抱住我,哽咽道:“小姐,你要好好的。”
“是,我们都要好好的。云影,我们是唯一的亲人。”
“小姐——我替你去盛一碗八宝粥。你看起来太累了。”
我抚了抚发烫的额头,昨夜发烧,竟入了梦魇差点醒不过来了。我勉强起身穿衣,从那昏黄的铜镜里映出我惨败的脸庞和破碎的神光。
我走到云影给我打来的水面前,狠狠地擦了擦脸,想把那个无用的谢尾萤擦去,从今天起,我不为任何人活,只为我自己而活。
谢尾萤不是安锦。安锦也不是谢尾萤。
他们,从来,都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