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伊人独憔悴。
——当桑秦在讨伐大会那日悄然隐于众人之中,看着那个台上风华绝代的女子,看着这个自己一心待她好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的,便是这句话。
“爱妃,你可知罪?”皇帝突然对微微屈身的我道。自从他说过我不用跪,天下间我不用向任何一个人跪下去。
我依然记得那时他说这句话认真的神情,他说:“安锦,这世间没有任何人值得你跪。没有人有资格。”自此之后,他再也没让我跪过。
我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还是轻道:“臣妾不知。”
他微微一笑:“你身为朕的爱妃,却女扮男装在外欺瞒朕。”
我听得出他的语气里根本没有责备,只有宽容,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罢了。
我抬头望他,认真地看了半晌儿,然后突然站直身体,走到他面前,突然恭敬地跪下。
他惊愕万分,起身就要扶我起来。
我退后一步,避开他,轻叫道:“皇上,不可!”
他呆呆地愣在那。
为了值得的东西而屈身,我安锦觉得不会让我缺少什么。
相反,我的心里突然觉得一阵轻松。我终于完成了我的承诺。
想罢,我闭了闭眼,然后睁开,里面全是一片坚定,还有决然:“草民代表整个君锦,愿永世追随陛下。愿陛下万寿无疆,晋国千秋不灭。”
君锦,代表的是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锦国不能在世间再次露面,可是,君锦可以。君锦代表的是财富,至高无上,连一个国家都无法匹敌的财富,得到这样的财富,那么,对他是好的吧。
你若为皇帝,我便把天下的财富都送给你。
那个承诺,我想起来了。事实上,自从那日昏死过去醒来之后,我便想起了太多事,太多让我留恋,可是却无法更珍惜的记忆。
因为,爱上我,便会被我一同拉下地狱。那样的爱情,我宁可不要。虽然我依然记不起当年我为何要那般做,为何甘愿服下老祭司的忘情丹。可是,那些破碎的记忆已经开始慢慢地合拢。拼凑成一幅幅足以让我知道这个人是谁的画面。
“小锦……”司马睿怔怔地看着跪倒在自己脚下的人儿。突然有些感动,眼眶里不自觉地冉冉升起一片氤氲。
她这样做,是在天下人面前昭示她彻底臣服自己了吗?还是……
司马睿神情动容,他一步一步眼中含笑地走向她,等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今日等到她这般说,足够了,足够了。这一生足够了。
一袭血红色一般妖娆美丽的女子静静地匍匐在地上,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其中的不堪和羞辱,仿佛天生般,那种的优雅和淡然无法阻止人们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去。
为何天下间会有这样的女子,为何天下间会有这般绝世美人,为何天下间会有这般清丽脱俗般,如同不是尘世间淡墨一般轻轻在众人心里刻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人群里,一个灰衣的老者目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同样一身红衣,与记忆中那个自己在乎的男子一身妖冶红衣一般好看,他们真的好像,即使他们一个身为男子,一个身为女子,可是,他们真的很像很像。
同样傲然于世,同样冷眼看世间冷暖,同样拥有无双的面容,同样经历了太多太多,同样冷漠与善良相交织,同样拥有无数的面具让人看不懂看不透。
老者默默地闭了闭眼,若儿,如果这世间再也没有这个人了,那么,你便不用再痛苦了。她的心里只有别的人,根本不会跟我走,若儿,别怪父皇。
他想到,即使他身上有情蛊,但是,只要她死了,那么,慢慢地,他便会忘记这个女人,只要以后再也不要爱上任何女人,再也不要动情,那么,即使无解,他依然可以活下去的。
她必须死。老者睁开眼睛,如同夜晚的野狼一般,死死地盯住自己的猎物。
他看着那个同样优秀的男子,看着他缓缓地,含笑地走向跪在地上的女子。
突变,徒生。
风急迅雷之间,一切仿佛停顿下来了一般,刀光剑影,纷至沓来,竟是如此这般令人窒息。
阳光下一个刺眼的亮光闪过,一把长剑直直地刺向跪在地上的人儿。
“少爷,小心。”身边突然出现的磅礴杀气还有风声让歌空敏感地抬头,而抬头的瞬间,便看到最靠近台前的人群里,一个不起眼的灰衣老者突然一跃,竟然透过人群的挤在一起的密密匝匝的头颅,冲上台去。歌空失声喊道。
想必他早有准备,不然他们万无一失准备的防御网不可能这般轻易地就被突破了,或者,这个灰衣老者武功高强,不容小视。
歌空的惊喊也让司马睿注意到了那刺眼的刀光,他望向就在面前,不到几步之外的安锦,眼中竟是慢慢的恐惧和惊慌失措。
跪在地上的人儿听到呼喊,也突然转过头来,就这样仿佛凝住了,呆愣地望着近在咫尺间的锋利的要一招便要她的命的剑。
剑,一触即发,狠毒而没有留下丝毫退路,丝毫不差地刺向女子的左胸,那个薄弱而让人一招毙命的地方。
没有任何犹豫,跪在地上的歌空,小七,莲急急朝那个女子身边跑去,欲替她挡下这致命的一击。
可是,眼看着,来不及了。
“少主——”小七心痛凄厉地喊了一声。
“老妈!”一个稚气却冷静的声音突然从一个角落里传来。一个不远的地方,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小人影,原来也是同来的策划此次大会的的小忆君。她一直默默地呆在后台凝视自己的母亲,却没想到,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大脑突然像进水失灵了一般,她第一个反应便是扑过去。她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她不能失去!
剑越来越近,力道之大,速度之快,招式之狠毒,让所有人咂舌惊叹,那个老者仿佛拼了性命一般,所有的准备只为这致命的一击。
司马睿脑里一片空白,江山,美人,臣民,河山……一切一切的东西从他的脑子里依次全都消失起来,离他的理智远去。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老者扭曲狰狞的脸,还有那把剑。
一切仿佛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他听不到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的神思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仿佛天性般一个健步走过去,从地上拉起她,然后紧紧地抱住她,像要把她镶嵌到身体里让她成为身体的一部分一般。
他紧紧地抱着她,不管不顾,看着依然神情迷茫,似乎一切还没反应过来的她,浅浅一笑,在她的耳边轻道:“我爱你。”
血,飞溅!痛,蔓延!
哧……一种奇异的声音传来,那是身体被刺穿的声音。司马睿的身体被那把剑贯穿的时候,他微微一痛,然后一大口鲜血吐出来,喷到安锦的发上,白皙的脸庞上,血红的衣襟在染到血后变得更加冶艳,更加撩人。
安锦僵住,原本迷茫没有焦距的眼睛终于找回了神思,找回了一个焦点,她缓缓地转过头,脸色惨白如雪,近乎透明,她看上皇帝一脸深情的眼,心智终于恢复清明。
“为什么?”安锦轻喃。此刻她除了为什么真的找不到任何说下去的话,他不是利用她吗?他不是用她的身体去为自己挡去危险吗?为什么现在却……
无力地靠在她薄弱的肩上,他闭上眼:“朕只要你,江山,甚至我的生命,一切的一切没有你而变得没有丝毫意思,小锦,这是司马哥哥在失去你的五年中唯一明白的道理。”司马睿说得艰难,笑得苦涩。
“为什么?”安锦的眼中开始渗出大量的泪水。可是她还是呆愣地固执地问道。
嘴角溢出无数的鲜血,视线已被模糊,声音虚弱得像没有了气力一般:“这世间,又有几个人知道为什么呢。安锦,朕的安锦,也许,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已为你痴狂。”可是,司马睿的嘴角依然在笑着。
“为什么?”安锦默默地重复地问着。这个为什么似乎在问他,也在问这天,问这世间。为什么要这样残忍,让她再一次想起来那个残忍的诅咒。
心竟然开始一寸一寸地开始痛起来。一点一点地腐蚀她的神思,她的灵魂。
她好想仰天长啸几声,好想笑这世间癫狂。
笑这老天的愚弄和自以为是!
“为什么?”泪水像突然决堤了一般不断地涌出来。一滴一滴地打落在地上,混合着他身上流下来的血,水**融一般,是一种绝望的依恋。
“你好傻。我什么都记不得,什么都记不起关于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傻……”突然,她说着说着带着泪静静地笑了。
那笑容风轻云淡,却有一种凤凰涅盘的决然。
看得让已经冲上来擒住那个老者的歌空,莲,小七,还有小忆君心惊。那种绝丽仿佛突然绽放的一种没有恐惧的美。
安锦突然平静道:“答应我,千万别死,否则我也会死在你前面的。”说着,她突然慢慢地伸手到他的背,坚定地握住那把剑,然后狠狠地一使劲,剑透过他的身体狠狠地刺到她的身体里。他们生死相依。
“不要,少主(老妈)……!”身后的几人惊慌失措道,可是还是依然无法阻止一切的发生。
安锦带着血的唇角突然绽放一个惊艳的笑容,在他睁大的瞳孔还有那种痛不欲生的神情下,淡淡道:“不要死,否则,我会在你前面的。”
然后两个人再也支撑不住对方的身体,相拥着向后倒去。
他终于明白,这个女人,无论是她的哪一个,哪一面,他都是用生命去爱着,一切的一切仿佛像注定了一般,他爱她,他深爱着她。逃不掉,也丢不了。
她是他生命中最美丽的生生世世的那个劫。
安锦在昏倒前,突然挣扎着像愤怒得要杀死那个老者的歌空道:“歌空,别伤害他。”然后一阵剧痛传来,她安稳地闭上眼。因为他在身边,所以,她不会恐惧。
老天啊,既然你要如此惩罚我安锦,那么,我倒要看看,那个劫我能不能闯过去!
一片黑暗袭来,我嘴角带笑,如果那个惩罚是真的,那么,我便用我的死去破坏它。我要让老天的预言,都不是真的!它奈何不了我安锦!
有疑问的亲,在下一章可以看到为何。一些谜团也该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