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陛下娘娘放心,并未伤到要紧之处,只需陛下日后这段时日勤换药,莫叫伤口沾了水,也莫要提举重物,再禁食酒水发物即可。”
皇帝手臂上的伤口不大,洒了药粉再裹上干净的纱布,林御医手脚麻利地很快就处理完毕。
见皇帝遇刺受伤这么大的事情依旧是他这个年轻医者赶来,谢珝真想起宋淑妃生前跟自己说过的,林御医是皇帝心腹且位置不低的话语,一个念头逐渐在脑海中成型。
“林大人用的这药见效倒是快得很,陛下马上血就止住了,想不到林大人瞧着年纪不大,医术却是如此高明。”谢珝真的语气从沉重的担忧到终于放下心的轻快顺滑转换,把一个担忧夫君的温柔女子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给足了换着花样示爱却屡屡受挫的皇帝颜面。
林御医却不敢抬头看她,而是愈发恭敬地回答到:“此药乃是师父经过多年研究配置出来的,臣学识浅薄,不过是照本宣科罢了。”
摇摇团扇:“林大人实在是谦虚了,既然陛下这边伤势已无大碍,臣妾便先行回宫了,出来这么久,只怕元君要闹着找臣妾了。”
“陛下可要记得代臣妾好生谢谢林大人,谢谢他疗愈了臣妾......夫君的病痛。”她温声软语,还有些娇羞,和先前那种时时刻刻都透着淡淡疏离戏谑,甚至有些恶意冷淡的态度截然相反。
这翻脸速度之快,之自然,让哪怕早已知晓这女子内里到底是个如何可恶的薄情人的皇帝,也忍不住继续放纵自己晕眩下去:“你莫担心,等这边事情忙完,朕就去寿宁宫陪你和孩子。”
俨然一双柔情蜜意的好鸳鸯,依依不舍的知交伴侣。
出了理政殿,谢珝真不忘带上刚刚向皇帝讨来的小太监栾崇,回到寿宁宫之后让春分把栾崇带下去找地方安置,转过身又叫夏至传消息出去给永嘉侯府。
“让兄长去打听打听林御医的家人亲朋,和过往一切事宜,能打探出来多少都行,此举也不必瞒着外人,最好是叫兄长能与林御医交个朋友。”
至于自家兄长大龄单身且慢慢传出来断袖的名声......算了,传就传吧,反正他活得就像是个带发修行的和尚,既没打算成亲,心思也沉静得很,对于类似的传言,想来,他多少也习惯了的。
没有犹豫,夏至连忙去传讯去了。
谢珝真坐在贵妃榻上,又把小喜叫到身侧:“长瑞宫可又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小喜口齿清晰条理通顺地回答道:“回娘娘话,长瑞宫那边,贤妃娘娘还没能醒过来呢,李妃娘娘也一直没走,您到御前去后没过多久,从英国公府来的三位小姐便进去了,只是奴婢听说,邓五小姐不知怎地惹了李妃娘娘的恼,要叫她去门外跪半个时辰呢。”
“不过后来邓四小姐给她求情,李妃娘娘这才作罢。”
谢珝真来了兴趣:“李妃娘娘与贤妃娘娘向来是要好的,这是关心则乱了吧?”
小喜点点头,说:“邓五小姐今儿穿着身月牙白的衣裳,她人也生得好看,都说这女要俏,一身孝嘛,兴许是李妃娘娘近两日太过劳累,才错眼将月牙白瞧成了......”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
谢珝真噗嗤地笑出声来,摸摸她的脑袋,又随手抓了一把干果给她:“你今日也是劳累了,出去玩儿吧,找找小姐妹说说话踢踢毽子也行。”
“诶!”小喜欢快地跑了出去。
正好与回来的夏至错身而过,夏至皱皱眉让她走路小心些,然后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朝谢珝真走来:“娘娘,家里头也有信送进来呢。”
谢珝真起身接过:“这倒也是巧了......”
她打开信封,读过几行之后,骤然睁大了双眼。
长瑞宫。
才被李妃指责过一顿不安分的五小姐邓青岚面带部不忿地缩在角落里,空气中全是草药的气味,只是刚刚才跟着另外两个姐妹一起去瞧过贤妃的她心里隐隐有了预感——这草药熬得再浓再久,只怕她这位敬爱的长姐也是醒不过来了的。
每每思及此处,邓青岚就忍不住心绪激荡起来。
她只是个女儿,家中但凡发生点什么事情,自己都是最后知晓,而且只能听凭长辈们安排的。
只有邓青绥,不知道她那文不成武不就,又病病歪歪,整天只会把亲人和睦挂在嘴边上的模样,到底是哪里得了长辈们的青眼,竟然家中大小事都会特意问过她的意思,而且一些连夫人太太们都不能插手的事情,有的时候邓青绥只要说几句话,就能改变府上男人们的心意
与之完全相反,是邓青岚和邓青衿这两个被“一视同仁”的女儿,该吃的苦从没少过,邓青绥的优待却从来没份
虽然从小都被压制着不许在读书等课业上超过邓青绥,但此时的邓青岚也多少能推测出,若是贤妃薨逝,那英国公府必定还会再送一个女儿入宫,哪怕不为宠爱,也得为着照顾失母的二皇子不是?
邓青岚想入宫。
她不想再做邓青绥有苦同当有福不同享的影子了。
她忍不住握紧了藏在袖子里头的一块玉佩——那是她在慈宁宫时,被邓青绥怼得心烦气躁,忍不住借口出恭离开屋子散气的时候,巧遇了胡太后,从她那处得来的。
邓青岚忍不住抬手摸摸自己的脸:这张脸,是英国公府所有女孩子里,生得最好看的,也是她最自傲,能不受到长辈莫名偏心的辖制,名正言顺地压过邓青绥的地方。
想起胡太后对自己说的那些十分欣赏的话语,邓青岚觉得虽然听起来只是些客套话,但谁能说那里头没有暗示呢?
天子嫔妃,姿容怎能差了?
就算英国公府铁了心要送又病又虚伪的邓青绥入宫,自己也不是全然没了机会!
这么想着,邓青岚终于忘却先前被李妃戳穿自己小心思的羞愤,正当她理理衣裙,准备走出去这个角落的时候。
乍然。
“你说什么,刘淑仪行刺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