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时,苏玖正躺在微醺二楼房间内的床上。
旁边是依旧睡着的周锡纯。
苏玖手锤了锤脑袋，只感觉头发痛,昏昏沉沉，被酒精折磨得不行。
她揉了揉脸，睡衣惺忪地碰碰一旁睡得正熟的周锡纯。
“求求你了，让我再睡会儿，你都不知道你昨晚都多愁人，我废了好大的劲把你拖上楼，折腾到好几点。”周锡纯的腿伸过来横跨在她面前挡住，“别吵。”
但苏玖哪会这么轻易放过周锡纯，折腾了她半小时。
在周锡纯确信自己马上就会起来之后，苏玖才穿了鞋,悠悠地下了床。
每走下一步楼梯,苏玖都会感叹一句酒馆内的残骸，就跟被原\子\弹轰炸过一样，残破不堪。
地上的红色钞票让苏玖足足愣在原地,怀疑这真的是不是自己干的。
她有这么不把钱当钱吗？倒也没有这么壕吧……
苏玖有个毛病,酒醉之后睡一觉对之前的记忆就模模糊糊的，只能记起个大概,具体细节是死活都想不起来。
以至于在她随手从地上拿了几张钞票拎着买好的饭从外面回到酒馆时,看到正在收拾的周锡纯便迟疑又确信地问——
“周锡纯，你看看你把我这里搞的？我酒馆的门呢！门呢！”
“你还有脸问我？”周锡纯甩手不干了，“是谁不去床上睡非要躺地上,是谁说要拿一百块包\养我,嫌少就把那一袋子钱给放生了，是谁把自己晚礼服当被子盖？”
“有吗？……”苏玖挠挠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她也没这么变态吧……
“别说没用的了,吃早饭吧。”苏玖飞速给自己找了台阶，扬了扬手里的饭，“看我对你多好。”
“现在都下午几点了，你跟我说吃早饭？”
周锡纯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妥协下来。
打不过打不过，脸皮厚的人真是打不过。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周锡纯收起了玩乐的表情，吃着早餐一本正经的问。
“嗯……”苏玖想了想，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没什么打算，不过下午我得去趟医院，看看小羽的情况。”
“那你酒馆怎么办？没门没锁的，满地钱，心这么大吗？”周锡纯摇摇头，“不然，我给你喊过来几个保镖？虽然这里人不多，但难免有手脚不干净的。”
“保镖？这点小钱……倒也不至于。”苏玖委婉拒绝。
倒也不是钱的问题，就是这酒馆现在成了这副模样，还是被她自己搞的。
要是传出去了，她的脸往哪放啊？
“这点小钱儿？你做个人吧苏玖，这地上得好几万了。”周锡纯看破她的心思，幽幽瞥她一眼，“华南宠到大的宝，不知挣钱的辛苦！你就应该跟我一样，跑跑公司，行不行？”
我是废物，我坦白了。
苏玖暗不做声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钱……
确实是不少哈。
“算了，随你怎么搞。”苏玖摆摆手。
她望了望窗外的天，已经开始有了变黑的趋势。
时间也不早，她得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去医院。
到了市中心医院，苏玖没有手机不能问江译景，便找了值班的护士问。
正是下班高峰期，错点时间使医院里的人不算太多。
苏玖推门走进病房，是一间单人病房，收拾得很干净。
一走进去，便与外面的嘈杂隔离开来。
江译景正坐在病床边，眼眶红透，一副根本没睡的模样。
见了苏玖来，他张张嘴，声音有些嘶哑，“姐？”
苏玖看他要起身，摆摆手让他坐下，“你没睡好吗？眼怎么这么红？”
江译景低头没应，一旁输着液的陆斯羽便替他回答，“老板姐姐，你帮我劝劝他，他已经一晚上没合眼了，我让他回去歇着也不肯，在这里歇一会儿也不愿意。”
“这不行的小景。”苏玖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身体要紧，你这样身体会累垮的。”
“对啊，我已经没事了，总不能你再病了吧。”陆斯羽也跟着劝。
苏玖：“听话，你回去休息休息，好好睡一觉。”
江译景犹豫几下才慢悠悠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一趟，晚些我再来。”
说完又担忧地看了一眼陆斯羽，才略带紧张地出了门。
病房内只剩下苏玖跟陆斯羽两个人。
苏玖做到空下来的那个椅子上，桌上放着洗好的苹果。
苏玖顺手拿过一个，“我给你削个苹果吃吧。”
她拿着水果刀，长长的苹果皮缓缓而落。
很久，房间内都没有人说话。
只有静静的，水果刀‘簌簌’削苹果的声音。
“喏。”苏玖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
“姐姐，你知道吗？你是第二个给我削苹果的人。”陆斯羽笑着接过。
苏玖：“真的吗？那第一个是谁，你妈妈吗？”
陆斯羽嘴角有些苦涩，摇了摇头，“不是，是小景。”
苏玖的笑容有些僵硬，她只是捏了捏陆斯羽的手心，示以安慰。
“疼吗？”苏玖看她胳膊上腿上绑了不少绷带，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疼，我都习惯了。”陆斯羽语气很平淡，也没有委屈的任何意思，对于自己无缘无故被欺负也没有怨言。
苏玖只觉得自己更加心疼她。
得是受了多少苦，才能说出来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话？
“对了，我哥他有没有说什么？”陆斯羽小口啃了一下苹果，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问。
苏玖本来对这句问题没什么感觉，但看到陆斯羽胆怯的模样，便有些来气，“你很怕陆津舟吗？”
陆斯羽眼珠子转了转，表情有些忧愁，“有一点吧，不过我哥他对我很好的。”
“很好吗？”苏玖觉得她不争气，“即便在你去了医院他也一句问候都没有，到现在也不来看你一眼，你也觉得他对你很好吗？”
“姐姐，我哥对我真的很好，很多事情……”陆斯羽欲言又止，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呼了一口气，“很多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行，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不好说什么。”
苏玖也不再多嘴，她自己努力又有什么用？
别人又不领情，她还是不做多余的事情了。
“姐姐，你别生气。”陆斯羽看苏玖的脸色不太好，便这样说。
“没有，我没生气，我只是怕你受委屈，不过既然你自己能想通，那我自作主张把我的想法强加给你，不是也不太好吗？”苏玖扯扯嘴角，给她解释了一嘴。
苏玖穿了毛呢外套，病房内又不怎么通气，坐了会儿就觉得有些闷热。
她起身走到窗边把窗户开了半盏，余光撇到一个熟悉的车子，再看一眼车牌号便确认了来人。
只不过，那车似乎已经停了有几分钟，苏玖看了许久都没见有人下车。
她心里有些不平稳，想先离开又觉得把陆斯羽一个人抛在这里不好，更怕自己离开了会正面碰上那个男人。
随后，苏玖只是再次坐下，解开了脖子上的围巾。
门把手的声音响起，苏玖早已经猜到。
陆津舟迈着步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担忧急忙往病床上探视的宋森。
男人看了苏玖一眼，没什么表情，像是预料到她会来一样，手里还拿着苏玖的包。
他不动声色地把包放下，又巧合般跟苏玖对上眼神，仿佛在提醒她‘记得拿包’。
这一秒对视，苏玖的眼神很快离开。
她皱了皱眉，见到陆津舟也没有任何话说。
“情况怎么样？”陆津舟问。
“没事儿的，就是呛了点烟。”陆斯羽规规矩矩回答。
他点点头，语气顿了顿，“我听说，你胳膊上还有腿上留了不少血，还，还疼吗？”
只见男人眸光流转，在房间内灯光的照应下显得有些柔和。
“我不疼，一点都不疼。”陆斯羽的双眸反而亮了亮，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津舟，眼睛里满含诧异。
“那就好，我还忙，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有需要给我打电话。”陆津舟微微弯下腰拿起暖水壶给陆斯羽倒了杯热水，放在桌子上，然后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门把手再次响起的那一刹那，陆斯羽的笑容大放。
“姐姐，你知道吗？我哥从来没有问过我这种话，以前他都只是在背后替我把事情摆平，不会这么正面问我还难不难受的！”
“是吗？”苏玖见她这么开心，便跟着笑了笑。
“我就说了嘛，我哥他人很好的，就是不太会表现出来，看你们两个的反应，是不是又闹了什么不愉快，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生他的气。”陆斯羽趁机又说了几句话。
苏玖没应，坐在凳子上冥想。
几秒钟之后，她站起身，急急跑向病房外。
直到跑到一处医院的转角，她还气喘吁吁追上了马上就要离开的陆津舟。
他刚刚给陆斯羽又缴了费。
“陆津舟。”苏玖喊住他。
她站定，拍拍胸膛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男人停下脚步，等待着她继续说接下来的话。
他的漆黑双眸染着流光，身子高大而挺拔，在苏玖面前，几乎遮住了背后所有的光亮。
苏玖直视他的眼神，将他眼中的眸光深深吸引，试图抢占那抹亮色。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对我所有的照顾，都仅仅是出于礼貌吗？”
“苏小姐，这种事情，谁又能说得通呢？”
男人轻笑，朝着她轻轻颔首，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