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筝在沈总那张大得有些夸张的床上醒来时,外面早就天光敞亮。窗帘被关得严严实实，室内仍是昏暗一片。齐筝伸手摸了摸身边，空荡荡,早已没了余温。
沈总已经起来了，这样避免了在床上四目相对的尴尬，很好。
齐筝起床,原以为沈之冰在浴室，谁知那里面也是静悄悄，看样子沈总已经不在卧室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梳洗整理,齐筝发现时间有点迟了。董笑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又给她发了消息,意思是催她赶紧过来。
也不知从哪次开始，但凡要去总部汇报,组里的人都要提前去修改调整数据。有时候完全没必要，但为了突显重视,大家都会去。
形式主义，齐筝对此并不赞同，可是她没法拒绝。
沈之冰提高了重视,汇报的频率也渐增，对于项目组的人来说压力很大,同时也获得了在沈总面前多表现的机会。集团其他分公司和业务部门的人也都在暗中盯着他们。
“我尽快赶到。”齐筝挂了电话，迅速换装整理完毕。
下楼后，沈之冰也不在餐厅。心姨善解人意地主动解释：“三小姐已经去公司了,说不用叫醒你。”
哈？沈总突然变得有人情味？齐筝却承受不起这份好意,没有了手机里的闹钟，她差点就睡过头了。
“我也得去上班，迟到就麻烦了。”齐筝拿起三明治,朝心姨笑笑，抬腿就走。
到了公司，董笑一点笑容也没有，沉声不悦道：“不是说要早点来的吗，踩点可不算早。”
组里其他人都到了，也都已经坐在电脑前忙碌起来，只有齐筝看上去最悠闲。董笑又不能公然批评她，可是完全纵容也是不行的。
这时组长走了过来，让大家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去总部。
“云秘书刚才来电话了，说沈总临时调整了时间安排，我们的汇报提前到上午十点半。大家把资料都准备一下就过去，今天争取让新方案通过。”
董笑也不再浪费唇舌，只是再次提醒齐筝今天要格外注意，因为今天的汇报很重要。
到了沈氏总部，是沈之冰的二秘接待的，让他们先在会议室里等一等。
“沈总上一个会临时增加了两个议题，所以延迟了。”
项目组的人松了口气，又把资料拿出来做最后的修改。几个人交头接耳，把自己认为可以再完善的地方又拎了出来。
这时有人突然问齐筝：“小齐，你负责的那部分都准备好了吗？那些可都是核心数据，很多结论都靠它支撑呢。”
“准备好了。”
董笑看过那些数据，也比较放心。
“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是觉得组里没有采纳你的提议所以生气？”董笑递给齐筝一瓶矿泉水。
“不生气，为了工作的事生气没必要。我只是觉得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试一试。”
齐筝的想法是根据已有的方案增加一些更直接的激励条件，这样可以正面和世群抗衡，而不是一味地补缺补漏。
“激进的方案当然不是不好，但风险也更大。何况要跟世群正面交锋，沈总未必会同意。”
董笑进公司时间不算短，对于沈氏和世群从前的那些龃龉，也是知道的。即便两家不对路，沈之冰也并不愿意和世群正面冲突，这些年里有好几笔业务都是避其锋芒。
如果不是永丰这块地太有吸引力，沈总未必会如此坚持。
齐筝却认为沈之冰未必会不同意。她虽然是恋爱脑，但从昨晚她对连傲的态度转变来看，至少说明在永丰这件事上，她没有犯糊涂。
“也许可以把方案提出来，至于最后是否采纳，就让沈总定夺。”
董笑却是一脸不看好：“沈总每天要审批多少个方案？你也看到了，这么多次的汇报，哪次不是按照她的意见指示进行修改？如果真把备选的方案都堆在她面前让她做决定，岂不是砸了自己饭碗。”
老板需要的是可以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什么决定都要等老板来选的庸才。
齐筝知道无法说通董笑，不过董笑也代表了一类形成思维定式的人。也许工作久了，已经磨灭了最初的棱角，事事求稳。
沈之冰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二十多分钟，她应该是从另一个会议室赶过来。
云菲跟在她身后，从二秘手里接过这个会议所需的资料，又从三秘那里接过刚泡好的茶。
“抱歉，临时出了点状况，耽误大家时间了。都准备好了的话就抓紧时间开始吧。”沈之冰坐下后，只是简单喝了口茶，直接进入正题。
听完了组长和两个负责人的汇报，沈之冰低头认真看了手里的报告，并未立即做出决定。
“这是你们的最终方案？”沈之冰抬眸，语气平静，让人猜不出她对此是否满意。
众人都点头，齐筝坐在中间，距离沈之冰不近不远。
沈总点了她的名字：“齐筝，你也认同这个方案？”
董笑很紧张，沈总这样问，难道齐筝私下又提过另一个方案的事？
虽然齐筝是关系户，但也不能这样啊。这不是明摆着不给组长和其他前辈面子吗？齐筝有沈总罩着没事，倒霉的是他啊。
董笑想给齐筝使眼色，但这场合已经没机会了。
齐筝斟酌了一下，坦诚道：“绝大部分内容我都赞同。”
“那剩余的小部分呢？”
“我认为可以适当增加刺激力度，我们之前的方案版本都太温和了。”
这话说完，董笑已经开始在心里为自己点蜡烛。
项目组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齐筝之前是有提过，也提供了相应的数据支持，但组长还是倾向于保守一点。
毕竟每一次的方案修改，都是按照沈总的意思来的。
沈之冰看了齐筝一会儿，把手里的报告放到桌上：“那你具体说一下，要怎么改进。”
齐筝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她在回答上一个问题的时候就知道会这样。她之前跟沈之冰讨论的时候也提过这方面的设想，当时沈总的确犹豫过，但并非完全因为连傲。
当时的数据分析还没完成，在数据无法有效支持的情况下贸然采取激进方式的确不够妥当。可是现在不同了，所有的数据分析齐筝都做好了，事实证明激进一些也许效果更好。
她缓缓起身，将自己电脑里的文件复制到投影仪上，大屏幕上出现了几张她做的表格。
这些数据的雏形，沈之冰和大部分组员其实都见过，云菲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竟然能把数据分析做到这个程度，的确让人眼前一亮。
云菲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只见齐筝非常淡定地讲解起图表里相关数据的变化和意义。她全然沉浸在陈述中，完全没有被周围的目光所干扰。
齐筝用十五分钟完成了自己的阐述，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沈之冰没表态，其他人自然不敢说话。
“你们觉得齐筝提出的修改意见怎么样？”
项目组组长不得不接话：“是挺好的，很有创意也很有年轻人的激情和冲劲。但如果我们这样修改，就跟世群那边的风格很接近了，这样恐怕胜算不大。”
沈之冰示意他继续说：“为什么我们跟世群风格接近后就赢不了？”
见组长犹豫，沈之冰鼓励他：“你放开说，不要有任何顾虑。”
“世群的路子很野，我们如果跟他们纠缠，很可能被带偏。沈氏的风格向来以稳健为主，真要比起野路子，未必是世群的对手。”
世群有时候的确会剑走偏锋，这也是当初两家合作又闹出分歧的根本原因。
沈之冰的钢笔轻敲桌面，她不笑的时候也很美，是一种冷峻的美。
“你的顾虑的确值得注意，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迟迟没有得到永丰那边确定的反馈，是因为我们给出的条件吸引力不够？”
组长艰难点点头，他也这么想过，但谁让对手是世群呢。
沈之冰笑了一下：“沈氏的风格不会变，但落实到具体事情上，偶尔换个套路也未尝不可。”
众人大感意外，听沈总的意思，是更倾向于齐筝的方案了？
沈之冰侧脸对云菲说：“你把之前我让你搜集的那些数据添加到齐筝刚才说的方案里，整合好了以后给我看看。”
齐筝的方案并非完全推翻项目组的版本，只是往里面加了点辣椒粉。但她今天在会上出尽风头，还是让有些人心里不舒服。
散会前，沈之冰又让云菲直接跟齐筝对接数据，齐筝在项目组的地位俨然直线上升。
“果然是空降来实习的，这才多久，就能在会上独当一面了。”
“还是老董厉害，运气也好，碰到个这么牛的徒弟。”
董笑走在他们后面，齐筝自然又被沈总单独留了下来。组长需要去一趟永丰，剩下的人自行回地产公司。于是在停车场里，这些人便把憋着的闷气撒在董笑身上。
董笑郁闷归郁闷，但这事也不完全怪齐筝。
“她也没想怎么样，要不是沈总问她，也不会说啊。”
董笑替齐筝解释，其他人却不怎么买账，大概在心里认为是他们师徒串通好的伎俩。
散会后沈之冰直接回了办公室，而齐筝则跟着云菲去了秘书室。二秘和三秘都在认真工作，只在她进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之后再无注意过她。
云菲从电脑里拷贝了几份文件交给齐筝：“这就是沈总说的需要添加整合的数据，你先看看跟你的那些图表是否冲突。如果没有问题，我再统一整理。”
齐筝笑笑说：“云秘书如果不介意，就由我来整理，然后你负责把关就好。”
云菲有些意外，很少有人愿意主动揽这种活。
“你不怕麻烦？”
“正好多学点。”齐筝倒没说谎，她就是要看到越多数据越踏实。
再说这些表格本就是她做的，她最熟悉，要怎么添加怎么整合也是她更了解。最主要的是，她近水楼台离沈之冰近啊，有不明白的地方直接问就是了。
不过今天沈之冰这么快就选择了她的方案也让齐筝感到意外，看来沈总是真决定跟连傲翻脸了。
连傲听说沈氏改了方案，也是大为紧张，想尽办法去打听。自从沈之冰对他态度转冷，他就觉得永丰的事胜算变低，偏偏他又在董事会上夸下海口，无论如何都会拿下永丰项目。
现在，他是真有点着急了。
过了几天，沈氏的新方案出炉，风格转变很明显，这让世群措手不及。
“哥，我听说沈氏那个新方案是齐筝提出来的。”连杰坐在连傲对面，“你还记得谁是齐筝吧，就是那天乐总儿子生日宴上，沈总带着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亲，由于周六要上一个很重要的榜单，所以今晚没有加更。明天的更新时间是21:45左右，么么哒。
感谢各位的理解和支持，明晚开始更新时间会固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