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筝跟沈之冰坐在同一侧,林沐云则对着齐筝。自从上车后，她的视线倒是收敛很多，不像在医院里那样肆无忌惮。反而是借机观察沈之冰的次数变多了,要说了解，她跟沈家这位天之娇女相识的时间更长，关系也一度挺近,只是她好像从未真正靠近过她。
齐筝大部分时间望着窗外，这个时间的街头除了忙碌就是拥堵，谈不上给人提供好心情。沈之冰则是一脸淡然,仿佛根本不在意车里多了个人。
林沐云开口打破沉默,假意抱怨道：“你们不知道,结婚真是件麻烦的事情。一开始还以为那些琐事根本不用我费心，谁知道还是逃不掉样样来问我。”
沈之冰给了她一个礼貌回应,没再多言。
齐筝稍微转回了点视线，但神色平静,也没有出现林沐云期望的黯然或是嫉妒的样子。
林沐云便开始吐槽起这段日子因为筹备婚礼而做的准备，大到婚纱设计制作，首饰样式敲定,嘉宾名单删减，小到她需要控制饮食,增加去健身房的频率保持状态等等。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偶尔提及连傲，她都会特地注意沈之冰和齐筝的反应,但好像总是无功而返。
那两人,像是完全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林沐云叹了口气：“其实我对婚纱的要求也没那么高，连傲非要苛求每一个细节，真是拿他没办法。”
沈之冰低垂的眼眸终于抬起,看了林沐云一眼。昔日关系不错的姐妹，如今却一再往自己伤口撒盐。
好在，她已经不像之前那么痛了。大概是极度痛楚后，便只剩麻木。
“结婚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讲究些也是应该的。”
沈之冰的淡定让林沐云有些吃不透，难道订婚那天她看到的是假象？
齐筝并未开口，林沐云结婚与否，与她都无关。既然沈总都那么坦然了，她就更没必要露出什么异样来。
车停在婚纱店门口，林沐云意犹未尽地下了车，临走前又是一通带着幸福和无奈的“抱怨”。
不等她走进婚纱店，沈之冰就让司机开车。齐筝依然习惯性看着窗外，沈之冰却不像之前那般沉默。
“刚才你怎么不说话？”
齐筝回过头看她：“我没什么可说的。”
沈之冰倒是露出些真实情绪，比之前的强势硬气软了一点，但也谈不上哀伤。
“在外面吃饭吧，我想和你聊聊。”
在家吃饭也可以聊，但沈之冰想在回去之前把那些令她疑惑的问题解决。
餐厅依旧是沈之冰做主选的，不过看上去比山顶的幽静私密正常了许多，就是家开在闹市里的好口碑兼高消费的米其林餐厅。
齐筝记得蒋悠悠也跟她念叨过这家，说等她年底项目组发奖金了，就跟齐筝来狠狠吃一顿。沈之冰是常客，前台见到她立即就领她去了为特殊客人预留的位置。
“这家的生蚝不错，你可以试试。”沈总竟然难得主动推荐，齐筝给面子地要了一份。
环境没得说，厨师水准也对得起账单，就是沈之冰今晚的表现让齐筝有点吃不准。
林沐云在路上那些话，摆明就是故意的。可她没像在医院里纠缠自己，反而用连傲当武器，攻击的目标似乎是沈之冰。
难道林沐云已经知道了那段隐秘的感情？
沈之冰已经停止用餐，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
“齐筝，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解答。”
“沈总你说。”
沈之冰轻轻摇晃了几下酒杯，用的是平时在公司里的正常口吻：“你之前说已经跟林沐云不再有关系，但今天你爸爸入院，她那么快赶过去，你会……”
她斟酌了一下，接着说：“你会感动吗？”
会因为感动而心软，又重新选择回到过去的关系中去吗？
齐筝摇头：“其实我一点也不感动，还觉得烦。”
沈之冰挑眉，兴致高了一些：“噢？你还烦？”
“我爸跟人争执被打伤，这事本身就够让我烦躁的了。林沐云主动跑来说要帮忙，其实我也没什么需要她帮的。”
医药费？齐筝付得起。照顾齐有天？齐筝已经让姑姑来了。为齐有天讨说法？那不如直接找沈之冰更有效。
林沐云今天这一趟医院，属实是白跑。
齐筝颇感无奈：“我是半点人情都不想再欠她的了。”
原主和林沐云之间的事，她不管。反正在她这里，就是要清清楚楚，不能再有任何瓜葛。
沈之冰的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对于齐筝的坚决颇为满意。她还以为今天的事，会让齐筝有所动摇，看来这人比自己想象的要坚定。
沈之冰的心情又好了一点，齐有天讨薪的事她已经听艾力说过了。那个楼盘跟沈氏的关系不大，但沈之冰想帮忙的话，也是有不小作用的。
“如果有需要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说。”
齐筝觉得沈总今晚有点不太对，不仅态度好，还变得热心了？
“我会让他去找劳动仲裁的。只要是他合法的劳动所得，肯定能要回来。”
沈之冰见齐筝不愿让她帮忙，也不勉强。
过了一会儿，沈之冰突然说：“齐筝，你最近变得让我都有点不认识了。”
齐筝不解地看着她，她们每天几乎朝夕相对，她又能变到哪里去。
“你比我预想的要有骨气。”
这是沈之冰的真话，她一开始的确没把齐筝放在眼里。也不觉得这样一个曾经完全依附于林沐云的人能有什么主见，更别说什么尊严，所以买下她的时候并无太多内疚。
可是现在，齐筝不仅在工作上让她刮目相看，连对林沐云的态度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沈之冰感慨之余，发现自己竟有点欣赏她。
齐筝的洒脱和坚决，是沈之冰所欠缺的。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放下跟连傲的过去了，可有时仍是步履蹒跚，跌跌撞撞走得艰难。
齐筝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谢谢。
虽然沈之冰之前对她误会甚多，大抵也是因为原主先前的行为所致。好在沈总现在看到了她的不同，证明沈总还没瞎。
“说不定我还可以从你身上学到点东西。”
齐筝眨眼，心想沈总该不会这么快就喝醉了？明明没有喝几口，怎么态度一下子这样了？
沈之冰从艾力那里了解了齐筝的过去，也看到了她的现在。虽然割裂得像是两个人，但现在的齐筝，让沈之冰有了真正想把她留下的念头。
不论是公司，还是她自己，都需要一个像齐筝这样的人。
“沈总你这么厉害，我没什么能让你学的。”
在工作上，齐筝倒是觉得能跟着沈之冰学到不少。虽然这位总裁老是提一些很难达成的要求，但并非不切实际，齐筝也乐于接受这样的挑战。
在工作中获得进步与满足，让齐筝更有安全感。事业是可以握在自己手里，无论将来走到哪里，这些东西一旦学会了，就是跟着自己的，不用害怕被夺走。
“那就让我们，各取所需。”沈之冰举杯朝她示意，然后微笑着把酒喝完。
自那晚后，沈之冰对齐筝的态度的确好了不少，至少不会像过去那样目中无她。齐筝暗中比较过，哪怕不如云菲，但和三秘的待遇差不多。
这样就很好，沈总只要能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对她就够了。齐筝并没指望沈之冰会对她柔情似水，但被尊重的感觉的确让她舒服了许多。
齐有天出院那天给她打过电话，问她有没有空去接他，被齐筝以加班一口回绝。
沈之冰正在翻看齐筝的报告思路，抬头看她：“如果有事，可以先走。”
齐筝调整了呼吸，平静道：“没事，我姑姑会处理。”
沈之冰嗯了一声，问：“如果你爸爸在仲裁过程中遇到困难，你可以跟云菲说。”
云秘书平时很忙的，齐筝知道要是没有沈之冰的交代，云菲才不会那么闲去管这种琐事。
“谢谢沈总，有心了。”
沈之冰笑了一下：“忙还没有帮，你倒是先谢上了。我只是希望员工可以安心工作，为公司创造更多的利润。”
说完，她又把注意力转回到报告上。齐筝按照她的指点，转变了分析思路，的确比之前全面了不少，但深度仍有欠缺。
“沈总，你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直说。”
沈之冰用笔圈出了几个地方，态度严肃甚至有点苛刻：“这几个部分，流于表面，没有必要。”
齐筝一看就知道，这是花费她时间最多的部分，她的确只能挖掘到这个程度。
虽是做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些受挫。毕竟能力暂时无法突破的地方，被人如此犀利直白地指出，滋味确实不好受。
沈之冰没有进一步逼她，除了将问题指出，并没有对她的能力提出质疑。
“我说过，你可以向我要所有你能想到的资源和帮助。”
齐筝把这些天的疑惑说了出来：“沈总，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沈之冰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
齐筝接着问：“我知道能进秘书室工作的人都要面对很大的挑战和很高的要求，我也很珍惜这样的机会。但我觉得，你对我，是不是有点要求太高了？”
她不是职场菜鸟，领导赏识是一回事，可是大老板这样一对一指导，次数多了还是让人觉得奇怪。
沈之冰听完齐筝的话，并没立刻解释。她的钢笔有节奏地在桌面敲击，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齐筝，我看好你的能力和潜力。如果你只想止步于秘书室，那你现在就可以出去按照原来的方法继续工作，但如果你想有更广阔的天地，就必须尽快达到我的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