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1 / 1)

阮银曾经最喜欢过生日。

她出生的时候,正好是计划生育的最后一批,所以家里只有阮银一个小孩。

独生女,掌中娇。

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姑娘,除了凌琛这个bug级别的死对头之外,一切都顺风顺水。

但是就算凌琛再怎么捉弄她,也会在她过生日那一天,偃旗息鼓,所有的前仇旧恨烟消云散。

凌琛不仅一整天都会对她和颜悦色的,而且在吹蛋糕蜡烛的时候,对她说生日快乐。

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公主,在生日那天,她可以做一整天的人生赢家。

但是一切美好的回忆都从哪个分界点戛然而止。

阮银在大学过的第一个生日,和现在一模一样的初春天气。

那时正是大一的下半学期,阮银已经几乎一年没有联系过他们。

但是在那天,她依然期盼父亲母亲能够打电话祝她生日快乐。

一整天,没有。

手机安静地就像一块废铁。

直到那时,阮银才清晰的意识到,她真的必须要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从前需要盛大狂欢的生日宴会,变成了仅代表记忆的一串编号,冰冷而无机质。

但是现在。

那个造型精美的蛋糕摆在面前,让阮银内心波澜四起,但是表情却平静的可怕。

“谢谢。”阮银说道。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承受不住任何的情绪,只剩下空洞而缥缈的气音。

“不过我已经不过生日了。”阮银眼波流转,看向凌琛,晶亮的灯光在阮银的眼里一闪而过,她勉强地笑笑,“但是还是要谢谢你还记得。”

“我一直记得。”凌琛双目深邃,正看向阮银,又仿佛透过软银,正看到其他的什么东西。

略过远山,略过黛树。

是记忆中极其深刻的那一天。

那是个烦闷燥热的夏天。

阮银正趴在桌子上写东西,突然,窗子上传来敲玻璃的声音。

‘扣,扣扣’

她应声望去,正看到一直修长莹白的手正在窗外。

阮银的房间在二楼,所以,敲窗户的,智能是隔壁的凌琛。

那时他们是两家紧挨着的邻居,凌琛的房间就在阮银的隔壁,两扇窗子挨得极近,只要推开窗一伸手,就能碰到对方的窗玻璃。

阮银放下笔走过去,打开窗户去看。

两个人的窗户都是没有阳台的,只能从窗边探出半个身子,才能看到对方。

所以阮银打开窗户看过去,凌琛正在半倚着窗台,好整以暇看过来。

阮银昨天晚上哭了一晚上,所以现在两只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被阳光一刺激,还有一点轻微的刺痛感。

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过,现在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很不适应光线的照射。

顶着刺眼的阳光,阮银的头发乱糟糟的,不耐烦问道:“干嘛?”

阮银嘴里含着一口空气,说话咬字有点模糊,脸颊也鼓鼓的,是高三那一年养出的软肉。

和阮银的狼狈不同,凌琛浑身清清爽爽的,好像没有受到炎热天气的任何影响。

阳关从凌琛蓬松的发间穿过,将他黑色的短发染成了灿金色,他今天穿了一件白的短袖,左胸有一个红色的西瓜图案。

他的面容较四年前柔和许多,没有那种棱角分明的锋芒感,身材清瘦,完全一副青春无敌的少年模样。

凌琛看到阮银出来,下巴微微扬起:“你干嘛呢?”

一说这个阮银就沮丧,她伏下身子,将下巴磕在肉乎乎的胳膊上,“我在写东西。”她的声音低迷,说完之后又补充道:“给爸爸写的。”

自从得知父母要离婚的消息,阮银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迷,除了想要帮他们挽回婚姻以外,她现在什么也不做了。

凌琛了然。

其实阮银父母的婚姻很早就出现问题,貌合神离已久,只有阮银这个傻子,之前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终于知道真相,却以为他们只是普通的闹别扭。

以为做一些争取,父母的关系就会和好如初。

但是凌琛知道,他们离婚的事情已成定局,不可能因为阮银无所谓的挣扎而复合。

在阮银看不到的地方,凌琛的眼底有一瞬间变得深沉,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不动声色地变了变姿势,看着阮银问道:“他们离婚,你想好以后跟谁了吗?”

“不可能的!”阮银飞快地反驳他,“他们只是暂时吵架了,以后会变好的。”

阮银皱起眉头,倔强道:“我不会让他们离婚的。”

‘可是你说了又不算。’

这句话在凌琛的喉咙口停住,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行。”

凌琛点点头,将手放在脸颊旁边遮住刺目的阳光。

那只手正好遮住阳关直射入眼睛的光线,令他俊美的脸上出现一小片阴影,叫阮银看不清楚他的眼睛。

“他们什么时候离婚?”

阮银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离婚?”

“不知道。”

“那你想怎么挽回他们?”

“……也不知道。”

这下,不等凌琛奚落她,阮银自己就心虚了。

她把下巴埋进了肉乎乎的胳膊里,一脸沮丧。

凌琛在阮银面前打了个响指,吸引过她的注意力,“我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阮银眼睛一亮。

“听。”

“那就下楼。”

凌琛话音刚落,一掀眼皮,对面已经没了阮银的影子,只剩下半开的窗户。

他看着隔壁已经没人的窗户,心中冷静的可怕。

阮银的父母已经不可能复合,这是凌琛都能看清楚的事实,但阮银却始终不愿意相信。

与其让她闭目塞听做没有意义的努力,倒不如叫她提早认清现实。

“你快点说,到底什么办法?”阮银在楼下等到凌琛慢悠悠走下楼,迫不及待上前去扯他的手臂,想从他这里听到消息。

凌琛虽然平时对她一肚子坏水,经常和她过不去,但是在大事上,凌琛一直都特别的可靠。

所以,在阮银心里,凌琛说的有办法,那就一定是有办法。

在某些方面,阮银是特别的信任凌琛的。

凌琛微微垂头看她:“你的长笛是不是很久没练了?”

阮银点点头,“嗯。”

就算是高三那么繁忙的课业,阮银也经常会抽出时间来练习长笛放松一下。

但是这些天,阮银心里乱糟糟的,根本静不下心来,更别提吹奏乐器了。

“那你知道,你爸妈在什么情况下不会吵架?”

经凌琛的一点拨,阮银恍然大悟。

“在我练长笛的时候,他们最和颜悦色了。”

阮银第一个学习的乐器就是长笛,随着时间的变化,阮银接触到更多的乐器,但是类似雏鸟情节一般,她还是最爱长笛。

甚至后来,阮银还拿了长笛青少年比赛的冠军。

在其他的时间,阮父阮母经常会因为小摩擦而吵架,而唯一气氛好的时候,是在琴房里。

阮银经常在那个做了隔音设施的琴房里练习,阮父阮母下班后,经常会端着茶杯在一旁听她演奏。

那个时候,谁都不说话,只有音符流淌在房间里。

格外的温馨。

“我知道了!”

阮银的眼睛亮起来,顺着凌琛的思路往下想:“等他们晚上回来,我就吹长笛给他们听,然后坐下来好好谈谈,一定可以的。”

阮银跳起来,拍了拍凌琛的肩膀,脸上难得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赞赏道:“真有你的。”

说完便转身,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阮银已经很久不练习长笛,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当她拿起笛子吹奏的时候,因为不熟练的原因,手发生疏,声音就难听了些。

凌琛皱着眉,当着阮银的面直接堵住两只耳朵,用来隔绝噪音,直到阮银停下,才放下两只手。

阮银也知道自己技术退步了。

但是没办法,长笛就是这样,只要一段时间不练,别管之前多高的演奏水平,直接被打倒解放前。

“好啦,我知道不好听。”阮银双手握着笛子,小声道歉,“我多练练嘛。”

凌琛伸手,给她一个请的手势,但是在长笛声音响起的时候,还是一点都不客气地堵住了耳朵。

阮银仅仅是不熟练而已,曲子并没有很难听。

但是凌琛做出的动作,好像她是在魔音灌耳一样。

干脆眼不见心不烦,阮银垂下眼专心练笛子,不去看他。

心里却暗暗将每天练习提上日程。

阮银就这么练了一天,吹到口干舌燥眼冒金星,她也只是喝口水,短暂休息一下,便继续联系。

她从小就没吃过苦,练习乐器,也因为自身天分的原因,仅仅是练练就能达到掌握的地步。

所以,她很少像现在这样有冲劲的时候,努力又刻苦。

就连午饭,也只是匆匆吃过两口,放下筷子直奔琴室。

经过一整天的练习,阮银终于找回当时的手感,逐渐顺畅起来。

她今天准备的曲子是《天空之城》,难度系数有些高,但是如果技法熟练的话,却很好听。

耳熟能详的一首,也是阮银的父亲和母亲最喜欢的。

他们难得共同喜欢的一个东西。

直到太阳向西方偏去,下午六点钟,正好是阮银的妈妈秋彦君下班回到家的时间。

看着到了时间,阮银放下笛子给父亲打电话。

阮银的父亲是一个大学教授,在一个小职高担任一个不太重要的汉语言老师。

“阮阮,抱歉,爸爸今天有个研讨会,回不去了,你在家乖乖的,自己做点饭吃啊。”

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同时落入阮银和凌琛的耳朵里。

阮银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失落下去,她应了声好,挂了电话。

她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没说话。

“没事,给你妈妈打电话试试。”

阮银努力叫自己的表情不那么低落,她点点头:“嗯。”

于是又拨通了秋彦君的电话。

电话里传来冰冷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没接。

阮银抬眼,和凌琛对视。

她从凌琛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她自己错愕的表情。

凌琛垂下眼睛,没有出声安慰她。

现在这种情况,这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凌琛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阮银终日做着无所谓的挣扎,挣扎到最后,只有伤害到她自己一个结果。

所以,长痛不如短痛。

经过今天的事情,让阮银直接认清现实,总好过一直蹉跎她的时间。

“现在怎么办?”阮银目光惶然,眼中闪着泪花,像是一只迷路的幼崽。

她紧紧盯着凌琛好看的菱形嘴唇,期盼他能再说出什么好办法来。

但是,没有。

凌琛少有的沉默了。

凌琛叫她练长笛,本意是让她找点事情做,而不是一昧的,整天沉浸在父母离婚的悲伤中。

但是现在看到阮银这幅失落的样子,凌琛的铁石心肠仿佛失去了作用。

一句劝她认清现实的话都出不出来。

阮银捏在手里的手机响起,打破一室的宁静。

是微信语音消息的声音。

“阮阮,妈妈今天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我知道你对我们离婚的事情接受不了,但是阮阮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应该学会理智的看待问题。爸爸妈妈只是分开了,我们的爱是不会变的,永远也不会。“

“抱歉,这些年我太累了,希望你能理解妈妈的苦衷。”

搬走了。

阮银脑袋发木,脑海中只回荡着着一句话。

搬走了,就是真的不要这个家了。

刚刚有希望,又突然变成绝望。

手里的长笛沉的坠手,仿佛是阮银无法承受的重量,从她的指尖一点点滑落。

长笛落在地面上,金属和瓷砖敲击的声音响起。

她神色茫然地环视整个房间,

小小的琴室里,房间中央有一架钢琴,另外两面墙上,一面是阮银从小到大用过的各色乐器,另一面是她从小到大获得的奖杯。

秋彦君的事业做得越来越成功,所以只要是阮银喜欢的乐器,不论是多么高的价格,也肯定一眨不眨地帮阮银买回来,就算她只是一时的兴趣,随后就将昂贵的乐器束之高阁也不在意。

另一面墙是阮银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章,有奥数的奖牌,小提琴的证书,钢琴比赛的奖杯,还有长笛冠军的奖杯。

这些都是由阮银和父亲一起,弥足珍贵地放进一个个小格子里面。

阮银曾经记得所有的美好回忆。

但是现在,那些美好回忆到了这里,都变得如此讽刺。

阮银脱力地靠在放奖杯的架子上,鼻尖下,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奖杯。

上面写着:全国青少年长笛比赛一等奖。

她清楚的记得,当她捧回这座奖杯时,爸爸妈妈高兴了整整一天,特地做了大餐犒劳他。

他们说,她是骄傲。

可是现在家都没有了,要这些毫无意义的荣耀做什么。

阮银随意一抬手,玻璃奖杯微微倾斜,就直直地坠落在了地上。

发出清脆的玻璃碰撞的声音。

这个玻璃声不知从哪里取悦到了阮银。

她直接笑出声来,随后愤愤地伸手,一个接一个的奖杯应声倒下。

阮银像一个看到什么好玩事情,又将手伸到奥数的奖牌上,狠狠地向下一拽,随后松手。

奖牌和透明的玻璃随便迸射在地板上。

等她将手再次伸到别的奖杯上的时候,一只手阻止了她。

“别扔了。”凌琛微微敛眉,看着她。

阮银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担忧的情绪。

阮银从发泄中抽身,看到凌琛眼中的担忧,终于忍不住视线模糊。

“那你说。”阮银透过朦胧的泪光去看凌琛,“他们离婚了,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回来啊,我只想让他们回来。”

阮银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拉着凌琛又哭又闹,始终接受不了他们连家都不回的事实。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离婚了呢?”

“你还没发现吗?他们很早就出现问题了,只是从来不跟你说而已!不是说,你没有看到的事情,就是没有发生。他们已经离婚了,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你就算再做哪些事情,也是无济于事。”

凌琛声音镇定,但是紧握着阮银手腕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阮银反手握住凌琛的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泪眼朦胧地祈求他。

“那你教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复合,你不是一直都有主意的吗?今天练长笛也是你教我的,你就再教教我,我只想让他们和好。”

“没有办法,我都是骗你的,他们根本不是小吵小闹是真的离婚。你看看你自己,这些天把自己搞成了什么鬼样子?你要是再不做点事,你就废了你知不知道?”

凌琛现在恨不得摇一摇阮银的肩膀,将她脑子里的废料赶走。

“我不知道!”阮银依然不接受这个说法,就像没有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一样,阮银掩耳盗铃地,固执的不接受凌琛的说法,她开始挣扎,“我不想知道这些,你放开我。”

对阮银这样被庇护长大的小姑娘来说,父母就像是合在一起的两块天,天散了,世界便没了。

屋里满地的玻璃碎片,凌琛没敢放手,在阮银努力挣脱的时候,他甚至握的更紧了,“我们出去说。”

阮银明显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

这时的她,已经听不下去任何人说的话,

然后,凌琛的担忧,很快的应验了。

在阮银的挣扎之下,凌琛最后还是没有抓住,让挣脱桎梏的阮银摔倒在地面上。

凌琛踩着一地的玻璃碎片,瞳孔紧缩。

因为下意识的撑地动作,阮银只感觉手心一痛。

连自己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刹那,房间变得针落可闻。

阮银拖着那只手上的手站起身,透明的玻璃从大拇指的中间骨节划破,随后直接深入虎口下面的肉里。

丝丝缕缕的血液从伤口中渗出来,将扎在皮肉上的玻璃染成殷红的血色。

阮银直接被吓傻了,愣愣地捧着手不说话。

这个时候,凌琛已经飞快看过她的全身。

因为刚刚摔倒时,阮银的手是最先着力点,所以身上其他地方,没有插进玻璃碴,只有几处细小的划痕。

“走!快去医院!”凌琛的声音撕裂。

像是没听见似的,阮银还愣在原地,凌琛不知从哪里来的怪力,直接拦着她的腰抱着她冲下楼。

下楼后,将阮银放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狂奔。

医院,走廊。

“还好送来的及时,现在血已经止住,缝了四针,住院观察一天就可以回家了。在伤口愈合期间禁酒,也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食物,会影响伤口恢复。”

“好。”凌琛点点头记下,他沉默一瞬,继续问道,“她伤口恢复后,会影响手指灵活度吗?”

“影响肯定是会影响的。患者手上的玻璃插的太深,已经伤到筋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语调不紧不慢,耐心安慰道,“不过,伤口恢复后认真复建的话,是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的,不用太过担心。”

正常生活没有问题,但是,吹奏长笛却再也不可以了。

凌琛的脸色有一瞬间变得很难看,旋即,他稍稍回神,对医生点头道谢。

医生转身离开,阮银的父母才匆忙赶到。

他们一脸焦急地站在凌琛的面前,跟他询问阮银的情况。

当他们听到阮银的手指不会像以前灵活的时候,秋彦君的眼中已经泛起了泪花。

她转身去病房安慰阮银。

阮振生也紧随其后。

留下凌琛一人在走廊上。

他肩膀垮下来,后退两步,靠在白色的墙壁上。

头顶的灯亮的刺目。

当他们进去的时候,阮银正躺在床上看着她那只包裹着纱布的左手。

“我这只手。”阮银眼睛红红的看向他们,“是不是废了?”

她脸上氤氲出鲜血的颜色,印着已经干涸的泪痕,像是花猫一样。

“宝贝。”秋彦君上前抱住阮银,轻轻的抚摸她的头,却说不出任何欺骗她手指完好的话来。

秋彦君忍住哽咽,“会好的。”

他们离婚的这件事,已经骗了阮银足够久,现在又事关阮银的手指,她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欺骗她了。

阮银嘴唇动了动。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卑劣的想法。

她这次伤的这么重,那么他们会不会应为心疼她,就不离婚了?

阮振生在一旁懊悔,“都怪我把阮阮一个人放在家,今天要是早点回家,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这一句话,就像是点了马蜂窝。

“你还知道是你的错?”秋彦君的气焰高起来,指着阮振生的鼻子一通骂,“我叫你照顾阮阮,你可好,就留阮阮一个人在家,自己跑出去不回家,你就是答应我这么照顾她的?”

“你呢?你无牵无挂的搬走,你就没有责任吗?”

激烈的争吵出现在安静的病房,阮银抿着嘴,在一边沉默。

直到他们两个吵累了。

阮振生一摆手甩门走人。

秋彦君接了一个业务电话,低声安慰阮银几句之后,也走了。

阮银盯着病房那个打开又合起的门,嘴唇抿成一条支线。

凌琛推门走进的时候,就看到阮银出神发呆的场景。

想起医生的话,凌琛心中一痛,走到阮银的面前,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造成这次意外,凌琛给阮银的提议占了很大一部分的事故原因。

而且,他明明知道阮银的父母不会回来,还给她期望。

给她期望,又硬生生让她的期望破碎。

他想给她脱敏疗法,却没想到,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后果。

凌琛心中无比愧疚,他看着阮银手上的纱布,恨不得自己才是受伤的那个。

他是一个极其没有同理心的人,从小就是。

就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阮银,凌琛都能狠下心,将阮银的希望打破。

但是现在,凌琛真实的感觉到,什么叫做宁愿以身代之。

“还痛不痛?”

阮银还沉浸在父母都弃她而去的情绪中,没走出来。

听到凌琛的问话,阮银实在摆不出什么表情,面色沉寂如暮色四合的黑夜。

“你说我疼不疼?”

阮银的声音冰冷。

或许是手心的刺痛让阮银彻底清醒下来,也或许是刚刚他们互相推卸责任的争吵让阮银认清事实。

凌琛的声音仿佛一记强有力的清心剂,让她的脑子一下子清明起来。

她现在清楚的认识到,她之前挽回的举动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凌琛就站在阮银的旁边,他的手指动了动,想要摸上阮银的头发,但是害怕阮银生气,始终没能做出这个动作。

他垂下的手攥成拳头,垂在身侧,盯着阮银头顶上的发旋,没说话。

其实,在阮银说出那句话之后,就后悔了。

凌琛今天骗了她,但是也是因为这样,阮银才能这么快的认清事实。

不得不说,凌琛的脱敏疗法奏效了。

虽然手受了伤,甚至以后,她这个手指都没有办法灵活吹奏长笛,但是想相对于之前来说,值了。

但是她刚刚说话的态度太过恶略了些。

其实凌琛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她自己非要发疯似的,弄得满地的玻璃,还自己没出息地摔倒在地上,伤到手。

阮银本想道歉,可是她的余光看到了凌琛握起的拳头上。

这是……生气了?

也难怪,她的态度这样的恶略,正常人都是会生气的。

就只是一瞬间,阮银道歉的勇气消散。

错过了最佳的求和时期之后。

他们之间的气氛仿佛停滞了。

没有人主动说话。

凌琛守她半晌,点了外卖送到医院,打开粥碗放在阮银面前的小桌子上。

阮银垂着头,沉默地用勺子舀粥往嘴里送,凌琛就在她旁边守着她。

外卖的粥只有一份,而他们两个今天都没有吃饭。

阮银用余光看旁边沉默着的凌琛。

她没好意思让他给自己再买一份,只沉下脸,故意说道:“我不用你管,你快走。”

凌琛心中一紧,随后若无其事道:“我看你吃完再走。”

“谁要你看,我是手破了,又不是残废,你快走,不要在这里。”

阮银的本意是想让凌琛回家吃饭,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她的嘴里说出啦,却好像是在嫌弃他一样。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阮银紧抿着嘴唇,就算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凌琛的手攥紧,声音沉痛,“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谁想看到你这个罪魁祸首。”阮银继续嘴硬,好像嘴巴不受她管一样。

“好,我走。”凌琛到了气头上,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开始口不择言起来,“既然这么讨厌我,那以后就不要再见面。”

“好啊。”阮银的态度也开始变得恶劣,从小到大吵架几乎已经成了条件反射,她不服输道,“不见就不见,谁后悔谁是小狗。”

“你不识好歹。”

凌琛恶狠狠扔下这一句,转身离开这里。

这下,终于只剩下阮银一个人。

她竖起全身的尖刺想要保护自己,但是除了将自己扎的遍体鳞伤之外,最后伤害到的,只有努力拥抱她的凌琛

阮银拿起勺子,继续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粥。

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大滴大滴掉到到面前的粥碗里,将清淡的粥都染得咸了。

凌琛在刚一离开病房的时候,就后悔刚刚一时嘴快,就这么负气的离开。

他们两个从小就针锋相对,吵架几乎已经成了条件反射。

但是刚刚

阮银今天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心里不舒服,凌琛应该让让她的。

凌琛的后背僵直,随后,他转过身,走回病房门口,看向里面正垂着头喝粥的阮银。

他没有进去,就站在病房的门口,默默守着她。

直到阮银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凌琛才从门外走进来,沉默地守了她大半夜,直到凌晨阮银即将醒之前,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阮银醒来后自己给自己办了出院,打车独自回了家。

琴房的门半掩着,里面依然是满地的碎玻璃。

阮银盯着地板上的玻璃,沉默半晌,什么都没有动,拿着钥匙,锁上了满是狼藉的房间。

后来,阮银和凌琛的关系急速的冷淡下去。

阮银再也没有见到过凌琛。

她整日在房间里不出门,拖着一只受伤的手,独自生活在这所房子里。

冰箱有阮振生定时填满,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日三餐,全都是阮银自己解决。

而阮银的母亲秋彦君,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从阮银的生活中消失。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阮银自己一个人。

她每天晚上,都开着窗子看外面的星空,旁边是凌琛房间的窗子。

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失落。

在每次关窗睡觉的时候,阮银总是无意识向凌琛的窗户看一眼,但是,那扇窗始终紧闭着。

阮银百思不得其解,等了整整半个月,都没等到凌琛来找她。

其实她知道凌琛是为她好才这样做,她也早就原谅了他。

所以她一直等着凌琛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就算凌琛什么都不说,只是微微一笑,她想,他们都可以冰释前嫌。

可是,没有。

整整半个月,阮银没有等到。

父母离她而去,从小打到大的死对头,也因为一次争吵,自此销声匿迹。

仿佛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这让阮银感觉,她像是西游记里那只刚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悟空,一身懵懂,满目孤独,仿佛世间所有的牵挂都与她无关。

这样下去,她整个人都要废了。

阮银深知,不能再这样了。

凌琛早已将她抛弃,就算她等到地牢天花地老天荒,也只是徒然。

于是干脆,阮银拉黑了凌琛的所有通讯方式,以便让自己断绝念想。

随后,便提着一个行李箱,踏上了大学所在城市的旅程。

直到临走之前,阮银最后看了一眼凌琛房间紧闭的窗户。

她还是想不明白。

之前说的再也不见,那不是吵架时说的气话吗?

怎么。

凌琛就当真了呢?

就在阮银终日绝望的时候,凌琛也同样的,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懊恼中。

这不是凌琛的错,但是一切意外因他而生。

于是,他们两个全都陷入这场死结中,一个人鲜血淋漓,一个人歉疚深刻。

一夜之间,他们两个仿佛从彼此的世界消失,明明只隔着一个墙壁生活,却再无交集。

阮银一直在等着凌琛来找她,根本不需要凌琛做什么,他只要站在她面前,前尘往事皆忘,他们依然是朋友。

但是同样的,凌琛始终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阮银最喜欢的长笛,就因为这样,再也没有办法吹奏一只完美的曲子。

他害怕,当他出现在阮银的面前时,可能之前遗忘的痛苦回忆,又一幕一幕地重现,给她造成第二次的伤害。

于是凌琛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房门紧闭窗户锁死,一墙之隔,却始终没有勇气和她见面。

凌琛的性格强大而神秘,在之前和阮银的斗智斗勇中,也始终是高高在上俯瞰全局,就像是逗猫一样的。

可是,现在的事态早已经脱离了凌琛的掌控之中,让凌琛陷入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中。

他终日想着如何让阮银毫无芥蒂的原谅自己。

可是,不行,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阮银怎么可能会原谅他。

终于,在他把自己关起来的第四天,他因为长时间没有吃饭,体力不支,将一个玻璃杯失手碰倒。

凌琛微微喘息着坐在地上,尖锐的玻璃尖刺就在他的面前。

晶莹剔透的,几乎要刺人眼睛。

凌琛盯着那个破碎的玻璃片。

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病态的想法。

下一秒。

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凌琛拿起一片碎玻璃便往手心上刺,很长的一道伤口,血色从伤口争先恐后地涌出,整只手鲜血淋漓。

大概是痛到麻木,凌琛看着鲜血淋漓的手,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好像之前的负面情绪,愧疚、自责、难过,和鲜血一道流了出来。

紧跟着,鲜血越流越多,凌琛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最后被黑暗吞噬。

在他晕倒时最后的画面,是他的父亲破门而入,焦急地向他走来。

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几天没有吃饭的原因,凌琛被勒令住院。

凌琛面色苍白躺在病床上,他手上裹着洁白的纱布,还是和阮银一样的左手。

突然间,凌琛的心情变得很好,甚至止不住的想笑。

他都能想象到,当阮银看到他受伤的纱布时,一定会震惊地睁大眼睛,怀疑他是在骗她。

如果阮银不相信的话,凌琛想,他甚至可以把纱布拆下来,让阮银清清楚楚看到他受伤的伤口。

——比阮银更长更深的一条。

这样,阮银肯定不会再生他的气,甚至有可能,还会心疼地掉金豆豆。

所以,住院的时间一到,凌琛迫不及待出了院。

他直奔阮银家里。

迫不及待想要将他们的关系破冰。

但是,扑了个空。

凌琛被前来开门的阮振生告知,阮银已经走了,去大学所在的城市。

他拿起手机联系她,却发现他已经被阮银拉到了黑名单。

满腔喜悦消失殆尽,凌琛失魂落魄回了家。

凌琛想。

阮银现在一定还在气头上,所以才把他拉进黑名单。

但是阮银的气性一直很小,每次两个人吵架,没两天阮银就消气忘记之前的不愉快,背着书包欢欢喜喜来找他做作业。

凌琛强压下内心失去阮银的荒凉,努力让自己乐观起来。

等她消气,等她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他就好好跟她道歉。

所以凌琛每天都要给阮银打一个电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

电话里的提示音从“无人接听。”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直到后来成了,“您所拨打的是空号。”

这时凌琛才意识到。

阮银不要他了。

他被抛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忆杀结束。

剧情提示:1修改了24章,给凌琛的左手加了手套,不然就掉马了。

2阮银去北城之后不久,就把手机丢了,后来号码注销,所以最后变成空号。

这些天可难受死我了。

写写删删,几乎是丢了一万的稿子才写出来。

后面恢复日更。

最后,打滚卖萌求评论,把我请假那条评论压下去吧

我都恢复更新了,得掩盖一下断更的事实(bushi(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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