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屯里夜间没什么活动,四周格外的寂静,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狗吠,才能证明这村落有人烟存在。
天刚黑时,偶尔还能见晚归的村民三三两两在路上攀谈,等晚饭炊烟过后,家家户户都闭门锁窗,整个屯子变得死气沉沉。
昏暗的烛光下,顾予和燕无病两人在房中谈论着今日的情况。
虽然从周掌柜的口中知道了卷宗中没有的许多信息,但这些都不是什么隐秘,花费些精力就能查得一清二楚。
丁文、丁武、麻七、里长、厨师。
目前卷入案件中的人物就这五人。厨师自然在劫难逃,毕竟杀人刀子是他动的,可幕后之人是谁?
这五人从情况看,都是普通百姓,不具备施展猪皮人骨术的能力。
肯定还有其他人牵扯进了这个案子。
燕无病分析道:“这个周掌柜和案子应该有关系,我看他说起那麻七时,脸色不有些不自然,双方之间应该有过节。”
顾予右手轻轻摸着椅把,寻思:“缘由呢。”
“直觉。”燕无病直接了当:“我的直觉想来很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老东西不对劲。我看先铐回衙门,试试能不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果然干脆直接了当,不愧是老邢带出来的。顾予开始为自己的以后担心:“如果真和周掌柜有关系,咱们这一动,不仅暴露身份,还会打草惊蛇。不如明日再逛一逛,多收集些起来。”
“可以。”燕无病想了想,点头同意:“那就等头来,让头儿他们去查。”
顾予默默起身离开,他担心时间久了,会让自己的胸大肌变得浮夸。
这周记酒楼,与寻常京城中二三层的高楼不同。
临街带门店的房子只有一层半高,向里则是一个大院。两侧有长长的厢房,估摸着有七八间房间。
厢房外,是一个回字形的开口长廊。两人选的客房均是上房,在最里面的顶角,隔院而望。
长长的走廊一片漆黑,顾予出了燕无病住的房间。走到院中,刚从居中的长廊口踏入,突然瞥见前方厢房开了一个门缝。
屋内没有开灯,抬起烛台,借着光源,透过门缝,顾予隐隐看见里面坐了一个女人。
她侧身而坐,看不清全部面容,只是感觉她的面庞有些发白,像是精神状态极差,没有血色。身上衣服不太整齐,露出大片大片白生生的肌肤。
女人拿着一把梳子,坐在凳子上,对镜轻轻梳着秀发。但像是染上了后世年轻人脱发的毛病,每疏一次,梳子上总是留下了不少秀发。
这让她显得很不耐烦。
“原来的房客?”顾予好奇。
周掌柜一家住的隔壁的院子,算是内院,有一扇月门相隔。这院子里除了他们,应该只有厨子和守堂,怎会突然出现一个女人来?
当然,他没敢冒失,毕竟这又不是前世开放年代,留个门可以试试能不能进去谈心。
这个世界,还是有礼教之防的。
他没多想,毕竟这家酒楼死的是两青年男子,就算他们心有不甘,化为厉鬼,那也该是男的。
没听说下面可以做手术的。
回了自己的房屋,盘腿坐于床上,开始修炼。
他练道几日,夜晚睡眠时间已经大大缩减,睡一两个时辰,第二天仍然能够感觉到精神奕奕。
…………
二柱子姓丁,是周记酒楼新请的帮厨。据说之前曾到京城跟过师傅,一手切菜的刀工炉火纯青。
只是他这命不太好,跟的师傅因故身亡,他就回了屯里。
周掌柜酒楼厨子出事后,一时间没有人手,便将他请了过来。
虽然酒楼出了命案,屯里人心惶惶,但向来胆大的二柱子并不害怕,他根本不吃这套。
什么厉鬼幽魂?生前一辈子窝窝囊囊,死后就想翻身了?
怕是想屁吃!
他信奉,生前英雄汉,死后是鬼雄。生前窝囊人,死后老鼠蛋。生前没本事,就算死后变成厉鬼,也是胆小软弱,任人欺凌。
哪怕是丁文丁武两兄弟变成鬼,他也不怵,自信凭借手中这把菜刀,足以让他们胆寒。
四更天。
二柱子起夜。茅房黑灯瞎火,不注意沾了手,一向爱干净的他,到院里井边洗了又洗,总是觉得不干净。
水不断从木桶中打起,又哗啦啦流出。
忽然,院子里,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朦胧的月色下,在地上形成一片阴影。
“谁?”
二柱子站起身,揉揉眼,扭头四顾,没发现一个人影。
“眼花了?”他心头疑惑,蹲下身,准备将手中的水瓢放回木桶里。
风声微起,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嘎吱!”
推门声响起,二柱子吓了一跳,心头微微发毛,一转身,突然瞥见远处的月门中一道黑影迅速闪过。
“哪个不开眼的小毛贼,不想活了,来吓小爷?”
二柱子怒气冲冲,从水井旁的杂物堆中找了一根粗大的木棍,趁着月光,摸了过去。
来看月门前,只见月门洞上的两扇原本应该紧闭的大门,此时竟虚掩着,打开了一条缝。
“是掌柜忘了锁门,还是有人进了内院?”二柱子有些犹豫,毕竟自己一个短工,无端跑进主人家内院,若是被人发现,有口也难说清。
“要是进了贼子,掌柜一家不是危险了?”二柱子和周掌柜算得上是远亲,终是没有视而不见的铁石心肠,于是小心翼翼推门而入。
穿过玄关。
房檐下,有些黝黑冷暗。
内院房门外,隐隐约约站着一个披头散发女人,她穿着黄色的衣裙,裙子上一块一块鲜红的印记,像是猩红的血迹。
手臂、大腿、后背的衣服有些破损,衣衫翻卷,身材丰腴,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散发着森白的光芒。
女人一动不动站在窗外,勾着头向望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女的?”二柱子松了一口气,他自信,以自己的体格,别说一个,就是来十个,他都不怕。
蹑手蹑脚地往前走去,走到石阶下,屋檐下女人的影子仿佛淡了。
一股混杂着浓郁劣质香粉,潮湿淤泥的恶臭气息铺面而来。
阴凉,寒冷。
“人呢?”二柱子疑惑,走上台阶,在门外寻了一圈,竟没有任何踪影,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地上,两个四五寸长湿漉漉的脚印,隐约间腾起一股股阴冷森然的气息。
“她刚才在看什么?”二柱子皱眉,止不住好奇,凑了过去。
透过窗口破损的白纸,只见房内亮着一盏橘黄的油灯,灯光黑暗幽森,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里面,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将一个穿着黄色的衣裙、露着白花花胸脯的女人按在桌上,双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腰臀不断耸动着。像是不将她弄死一点都不罢休。
女人的白生生的大腿紧紧箍着男人,手上拿着一根白绫缠在男人的脖子上。
突然。
像是发现了有人在偷窥,女人扭过头来,苍白地令人发瘆的脸上,涌起两团诡异地嫣红。
她朝二柱子咧嘴一笑,手上的白绫一用力,男人的头像是刀割一般,瞬间掉落。
猩红的鲜血喷涌,女人笑得更开心了。
杀人了!
寒意冲上头顶,二柱子倒吸一口凉气,转身欲走。
不知何时,竟然起了一道风,周围的气息瞬间变得阴冷,他只觉那风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刺进头颅。
“咯咯咯!”
鸡,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