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童子是很健谈的,尤其是一瓶老白干和半斤小咸鱼下肚之后,那简直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天南海边,三界构成,神仙鬼怪,妖魔凡人,简直是无所不涉及,听得边长空脑袋嗡嗡直响,连原本想要问的事情都忘记了。他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白鹤童子这么长久的时间都不曾有所发展了,而且还被元始天尊给罚下界来。边长空觉得若他是元始天尊的话,他绝对会让白鹤童子重新投胎再活一会的。当然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毕竟在三界之中仙鹤乃是稀有物种,尤其是白鹤童子这样的白毛墨顶朱喙青羽鹤,这可是变异的品种,普天下就只有这么一只。
“哈哈哈,小师侄啊,你想要捕捉云兽其实并不难的,当然在这云岛上你是找不到云兽的,其实这里可以说是云岛,却又不是云岛,因为这里虽然被称作云岛,但却不是出产云兽的真正云岛,那出产云兽的真正云岛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上面,寻常修家上不去的那上面,就是那一片天空之中的白云,你看见了么?就是那一片,最大最白的白云,那里才是真正的云岛,没有已经飞升了的仙人实力是上不去的,没有金仙的本事是抓不到云兽的,当然有师伯在一切都好说,我保你能够安心的带走一只云兽。”白鹤童子红着脸哈哈大笑的啰嗦道。老白干乃是东北的特产,而且还是非常纯粹的高粱酒,这种酒度数比较,后劲也是非常足的,乃是比较著名的烈性白酒。边长空此时非常的后悔,光想着这乃是家乡酒了,忘记了喝这种酒的后果。
抬头看看那被白鹤童子随手炸出来一个大窟窿的大殿顶篷,果然在天上有着一朵非常大非常白的白云,初来的时候边长空并没有注意到,毕竟这云岛的四周都是茫茫的云海,而此时经过白鹤童子的指点,他这才发现那朵云的不同,那朵云的形态仿佛是固定的,长久的挂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变化。
“哈哈哈,看出来不一样了吧?那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岛,而是一只非常非常大的云兽尸体,那只云兽是有着不同寻常来历的,那乃是开天辟地之时的第一片云开启了灵智,最终形成了一只云兽,再后来因为一场意外而丧失了性命,最终便化作了一座漂浮在洪荒世界顶端的一座云岛,而岛上则是各种云兽的生长栖息所在。”白鹤童子很没风范的打了一个酒嗝,然后继续说道:“你可知道这云岛的来历?”
边长空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都不清楚应不应接过白鹤童子的这个话头,这位白鹤老童子师伯当真是酒后疯,只不过是一瓶白干酒而已,竟然说起来便没完没了,而且话题更是有着极大的跳跃性,这使得边长空根本就无法跟上他的思维。
“三界之中本来是没有云岛的,当然我说的是没有这下面的云岛群,不是上面的那座漂浮的真正云岛,浩瀚宇宙原本就如同是一枚鸡蛋一般,后来天地初开这枚鸡蛋也就被打破了,打破的鸡蛋不像是一般的蛋那样流出来的是蛋黄蛋清,而是像煮熟了的鸡蛋一般,被劈成了许多的层次,外面更是散落出了无限星空。整个浩瀚宇宙以洪荒世界为中心,上有三十三天为仙界,当然实际上应该是三十六天,但是最上面的那三层算不算一层天都无所谓,本来就没多大地方,而下面则是十九层幽冥,这则是和了阴阳之说。同样在四周无限星空之中有着三千小世界。当然这三千不过是虚数而已,实际上究竟有多少小世界从来没有人统计过,但总体来说一定是在三千以上的。这些小世界有大有小,小的不过是一颗小星球而已,大的则有洪荒世界半个部洲那么大……”
酒意正酣的白鹤童子将云岛的来历娓娓道来,虽然其过程免不了一大堆的啰嗦,但也总算是让边长空了解了一个大概。
大巫界,三千小世界中的一个凡间世界,或许那里并不叫做大巫界,但是小世界大多数都是没有名字的,而这个小世界的修炼法门无道无佛,唯有传承自远古的巫家。传说在远古妖天庭之时,一只饱受战乱的人类族人逃到了这个世界中,这一只人族擅长巫术,便有这一只的巫之传承。
在那个大巫当世的凡间,人人拜奉祖巫、修习巫法。大巫界的天下,凡间律法除了朝廷衙司执法外,另有大巫重重诅咒设下,触律之人不仅要被官家缉拿惩戒,还会受巫法诅咒,是称巫神之怒。
在界内有凡人云家,豪门巨贾,但宦海沉浮福祸难料,一朝触怒皇族大祸从天而降,辉煌门庭顷刻崩塌,金家三千余人尽被问罪,只有一双姐弟被忠仆偷偷带走得脱大难。
云玲儿是姐姐,脱难时十岁,云天宝是弟弟,脱难时才三岁。护身忠仆逃得官家追缉但逃不过‘巫神之怒’之咒,脱难半年后就全身溃烂而亡,从此十岁阿姐带着三岁幼弟求生人间,其间艰辛可想而知。
辛苦求存、受尽磨难,一点一点长大,一双姐弟皆有大天赋,修巫参道大有前途。五年之后云玲儿长成绝美少女,弟弟云天宝更现出绝世之像,八岁小儿隐现豹汉峥嵘。小娃长大了些,且都自修巫术有了不错根基,日子过得不那么艰辛,可姐姐心里明白尚有一重大难就悬于头顶三尺,迟早会降临:
巫神之怒乃是天罚,是祖巫设下的绝世巫咒,更是大巫界这个世界的‘规矩’,无人能够逃脱,只是‘巫神之怒’不做孩童之刑,待到姐弟俩长到十六岁、大巫世界成年之龄时诅咒便会降临,到时姐弟两个是生是死尚未可知。待到十六岁满前一晚,看护着阿弟入睡后,姐姐云玲儿出门去,仰首对明月、行巫咒、取尖刀、破眉心、请动巫神入世听愿。
巫神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神仙,但也可以算作是一种特殊的神仙,实际上跟地球上所说的草仙是一回事,指的的就是一些没有经过天庭正经册封的草头仙,就是那种拥有了仙人力量,却贪恋红尘凡俗,不肯进入仙界之中的低级散仙。而巫神便是这样的散仙,只不过巫神不是仙家,而是擅长巫法力量的妖仙。这些妖仙与巫祖签订过一些协议,它们要遵守协议的内容,允许巫术修持的巫师在特定的时候用一些代价来换取借用它们的力量。
请巫神这种法术,大巫世界基本上人人能够施展,但能成功的却凤毛麟角,这种手段其实跟请仙跳大神基本上都是一回事。云玲儿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请神,以前从未成功过,直到成年前最后一晚,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虔诚所至,施法过后面前清香忽然直直燃烧开去,呼吸间长香燃烧殆尽,跟着一只绿头乌鸦从天而降,落于云玲儿面前,恶鸟口吐人言:“下方小丫头,何时相求本座?”
绿头乌鸦的话说完,眼睛忽又眯了下,不等云玲儿开口它就桀桀笑道:“小丫头啊,原来你有巫神之怒的惩罚在身,你已经是将死之人了!”
云玲儿闻言心中一沉,赶忙开口分辨缘由,长辈犯重罪,责罚皆由律法而定,两兄妹那时年纪尚幼如何能参与其中……
话没说完绿头乌鸦就挥挥翅膀:“哪个有空与你分辨对错,你爱死死爱活活与本座何干?不过看你长相清秀,本座就送你一句良言忠告:识相的,自裁吧,比着承受巫神之怒的责罚之苦可要轻松得多。”
云玲儿听得事情绝无回旋余地,眼泪滑落凄苦叩拜,说若巫神之怒无可改,自己情愿伏法受刑,唯请巫神慈悲,免去弟弟身背的巫术大咒,许他平安长大平安过活。
绿头乌鸦面露不屑,摇头道:“小丫头该死,你的弟弟也该死,一个该死之人为另个该死之人求请免罪?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不过……”说到这里,绿头乌鸦停顿了片刻,口中话锋一变:“也不是完全不能通融,这样吧,先给我看看你的决心。”
云玲儿急忙大礼施拜:“当如何做还请巫神大人示下。”
绿头乌鸦眼珠转转:“你不是心疼你的弟弟么?让他恨死了你吧。一个时辰为限,具体如何做我不管,本座只爱看戏不管编戏文,若是你能够让我满意的话,倒也不是可以。”
云玲儿低头思索了好一阵子,抹去眼泪,提起匕首自院落中返回屋中。
云天宝正忽忽大睡。忽觉心口脖颈剧痛。睁开眼睛骇然发现一向宠爱他的姐姐正用锋利刀子一点一点割开自己脖子。云天宝又惊又骇,急忙挣扎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困住了,情急下哭问: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云玲儿笑容平静,手上的刀锋继续切入弟弟的皮肤:“天宝,你不晓得。咱们姐弟都背了巫法大咒。活到十六岁就得死了。明儿个我就十六岁了,时间不多啦。不过我小时候曾从咱家的巫祭那里中学得一异咒,只消我活剥了你的皮再施咒,就能多活两年。”
“夺你一身皮,再夺你七八年的命,我就能多活两年。两年的时间不算长,可是说不定这两年里我又能得些什么奇遇、找到真正活命的办法呢。有希望总是好的,活着才能有希望……剥你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看在姐姐这么多年拉扯你的份上,你就别怨我了。”云玲儿的手很稳,不伤命、轻轻巧巧地割着兄弟脖颈上的皮肤:“可惜,你还是年纪太小,那道咒写得明白,血亲之人、八年寿命可抵我两年将来;这些年我一直懊恼,你说你要和我差不多大该多好,你要年满十四,我就能多活两年了。”
云天宝奋力挣扎着,忽觉手上绳扣松动了,这孩子颇有不凡之处,稍有生机即刻放松下来,手上暗暗用力挣扎不停,同时深吸一口气、忍着脖颈剧痛问道:“姐姐这些年养育天宝……”未等说完云玲儿就一笑、打断:“累赘、累赘、还是累赘,若非你能换我一年性命,我早把你丢掉、管你死活!”
云天宝心绪翻腾,再没办法保持平静,大哭出声:“靠你抚养我才能活命,若真能舍皮舍命换你活命我本无怨尤,可你何必说你养我就是为了杀我,这让我如何甘心!”
姐姐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说出真相,奈何咒法如此,非得让你做个明白鬼,我才能换命成功。”
云天宝透过泪水使劲再使劲地望着姐姐,可又哪看得出姐姐眼中有一丝难过一丝怜悯。
云玲儿始终笑着,多年违心隐忍一朝算计成功才会有的笑容,快乐解脱和残忍。
“杀!”云天宝终于挣脱了手上绳索,催转巫术给姐姐迎头一击。云玲儿猝不及防先是受伤倒地,跟着立刻反扑,她的修行更深厚,云天宝本来没机会逃命,但他偷袭在前将姐姐伤得不轻,这才逃出生天,冲出屋子消失不见。
云玲儿追击未遂,返回院落对着重新显形的巫神绿头乌鸦放声大哭:“弟子无用,被那小畜生逃掉了,求大人慈悲,再与我十天……不、三天性命即可,弟子一定追到小畜生,活剥他皮完成仙法……”
并未逃远、正潜藏不远处的云天宝真正确定了姐姐的居心、也真正对姐姐死了心。越是亲近之人,背叛就来得越是刻骨蚀心,云天宝走了,再不回头。
待弟弟真正走远是,云玲儿继续大哭,但哭声已变,那份刀绞心痛无以形容。绿头乌鸦则哈哈大笑:“果然是好戏,小丫头啊,还不错、但不够。只凭这场戏尚不够免去你弟弟巫神之怒的惩罚。”
云玲儿止住痛哭:“求请大人慈悲,指点弟子该如何做才能抹去铃儿身上巫神之怒。”
“你这皮囊不错,可愿送我炼丹吞服?”
“我愿意。”
“百年雷霆轰耳之苦,百年长针刺目之苦,再百年冰冻皮肉之苦?”
“我愿意。”
“三百年的大刑过后,变作至丑之人,千万年受尽世人耻笑却不得死,永远忍辱活命?”
“我愿意。”
“被人憎恶你还嫌不够,还要主动惹人憎恶,你可愿意?”
“我愿意。”
“纵是再见你的哪个弟弟,你也只能相见不相认,他见到你便如……便如见到冒着泡的癞蛤蟆,处处腻烦处处膈应,哈哈,你可愿意?”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