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军区大院!
“……你们认识?”单军愣了。
“见了我,不会只有这声首长吧。”赵锐微笑着。
“赵哥。”周海锋声音难掩激动,低低地喊。
“……”单军愕然,诧异地看着他们。
“上次见,还是半大小子。”赵锐感慨。“一转眼,长大成人了。”
赵锐端详着周海锋的脸庞,他穿着军装的挺拔身影,和赵锐记忆中遥远的身影重叠了。
赵锐的眼神沉淀了:“你和你哥,越长越像了。”
赵锐和周海锋的哥哥周海刚,是血火中的战友。
周海锋很小的时候就认识赵锐。他哥哥周海刚牺牲后,是赵锐把他的遗物送到他家,也是赵锐在敌人的阵地,亲手扒回了他的遗肢,埋葬。
周海锋第一次见到赵锐的时候,赵锐沉默地蹲下来,摸着他的头说,以后,我就是你哥。
周家当时所有的善后的事,都是赵锐跑前跑后,家里家外,他像这个家的儿子一样顶着。之后每年,赵锐都会看望他们一家,过年过节,从来没有落下。直到他调去特种大队,长年在外地回不来,就委托别的战友,从不间断。
赵锐跟周海锋说过他哥哥作战的情形,赵锐告诉他,他哥哥是最英勇的兵,他救过他的命。如果不是他,他已经永远留在异国那片潮湿霉烂的战场,回不来了。
在周海锋混过的那段叛逆日子,也是赵锐将他从游戏机室里拽出来,赵锐对他吼,别人能把日子混了,你不能!
周海锋说我为什么不能!赵锐说因为你是周海刚的弟,是我赵锐的弟!
周海锋当兵的时候,因为父亲服刑的原因,政审不过关,虽然他哥是烈士,档案仍然被卡住了。赵锐在驻地人回不来,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地将周海锋送进了部队。
这次选拔,赵锐知道周海锋也在选拔的队伍里,一直在暗中关注他的表现,好几次在选拔场地远远地看着,只是周海锋不知道。
他在望远镜里看着周海锋矫健的身手和拔尖的成绩,有时候甚至产生了错觉,好像自己的兄弟海刚又回来了。
周海锋在演习里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期。这兄弟俩,一样地有勇有谋,一样地铁骨铮铮。周海锋没让他失望,也没让他的哥哥海刚失望。他长成了一条汉子。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单军明白了这其中的枝节,他没想到这么巧,周海锋说的把他哥哥带回国安葬的战友就是赵锐,更没想到,赵锐竟然比他早那么多年就认识周海锋。
这个赵锐,单军熟,太熟了。
赵家和单家算是世交,又住得近,单军还是个小皮猴的时候,赵锐就没少带着他玩儿,跟赵家半个干儿子差不多。加上后来赵锐参战,他的事在整个大院无人不知。
在这个军区大院,赵锐也算是一个传奇。当年赵锐作为大院子弟,在七八十年代,穿着黄军裤,骑着二八大杠,满城拍婆子,也曾经是个纨绔少年风云人物;可在敏感时期,这么个*却上了越南战场,在当时也轰动了整个军区大院。那年他被送去当兵,那支部队接到了向边境开拔的命令,他妈抹着眼泪四处找关系要把他弄回后方,他那个军区首长的父亲却一道命令,把儿子亲手送上前线。他父亲说,军人的儿子是干什么的,是去流血牺牲的,不是让老百姓的儿子在前面挡子弹送死的!!
赵锐带着一身伤痕和军功,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了,回来后和原来在大院里的样儿判若两人。后来军区组建特种大队,赵锐主动请调,离开了这个城市,单军也就好久没再见到他了。
这场选拔,周海锋来了赵锐还不奇怪,单军这小霸王居然也来了,还居然一直挺到最后,这场演习他看得是有滋有味儿。
“赵哥,我不知道你在这儿,不然就可以早点见面了。”
赵锐身份特殊,这支部队对外只有一个平平无奇的番号,周海锋直到在演习中和赵锐对上,才知道这是他的队伍,是在和他交手。
“现在不是见上了吗,几年不见,想哥没有?”赵锐是故意不让周海锋知道,不影响他心绪。
“想!”周海锋毫不犹豫,发自肺腑地说。
“哈哈!好小子。”赵锐在他身上四处捏了捏肌肉,拍了拍他胸膛,又拍拍胳膊。“嗯,结实多了,有劲儿!”
“……哎,他胳膊有伤,甭摸弄个没完啊?”单军晾在一旁本来没吭声,突然粗门粗嗓地说,把周海锋拽开了几步。
“哟呵?你小子还有意见了?”赵锐好笑地瞪起眼睛:“我还没算你的账,你倒横上了?过来,叫大哥!”
“滚蛋!”单军对赵锐可不会客气。
“哈哈!”赵锐大笑。
“单军!”周海锋喝止,示意单军对赵锐尊敬点儿。
“这小子是处处护着你啊?为了你还硬闯我的大帐。”赵锐眯着眼睛,笑。
“他性子急,不是有意的,赵哥,你别怪他。”
周海锋听唐凯说单军来这,就猜到是为了什么事,立刻赶来了。
“你俩一个护着一个,从演习护到我办公室了啊?”赵锐笑了,看来这俩小子是真铁。
赵锐人虽然在外地,但是周海锋进部队后,他的消息赵锐一直很关心,所以周海锋被军区机关从临汾旅要走,后来当了单家老政委的勤务兵,这些情况赵锐都知道。
“小锋,对去留决定,你有什么意见。”赵锐问周海锋。
周海锋说,我没有意见,按规则,我淘汰了,服从命令。
赵锐点头。
为了周海锋的事,唐凯和王明冲都来找过,汇报了演习的细节,说如果周海锋和单军被淘汰,他们俩也没资格留下。这几个,倒都挺仗义。赵锐喜欢仗义的兵。
“你当兵的时候,记得我在电话里对你说过的话吗?”最后,赵锐问。
“记得。”周海锋声音沉了。
“记得就好。回去以后,把那些话想想。”
赵锐知道周海锋的心情。他想起了周海锋冲出来把单军扑倒的那一幕。那个瞬间,周海锋就已经做了选择。
有时候,人生的决定,往往就在一瞬间,出自下意识的本心,而和思考无关。
“走,喝酒!”
赵锐领着他俩去喝酒。赵锐看到俩小子都成材,也高兴,痛快。那晚上,会餐的兵放开吃喝,几乎一夜。赵锐走的时候,招手,让单军单独过去。
单军过去了,赵锐箍过他的脖子。
赵锐说,这是我弟,就也是你半个哥。我把他交给你了。回去后你多照应着,他有什么事,就知会我,听到没有。
“知会你?”单军侧头,扫了他一眼。
“把你操的这份心,放回肚子里。”单军拍了拍赵锐的胸膛。
“以后他的事儿,不归你管。”
单军说。
“归我!”……
一个夏日明亮的下午,一辆军车,开进了军区大院。
军车直接开到了将军楼门口,老政委夫妇和一群干部战士,在这里翘首以盼。
阳光下,单军和周海锋先后跳下了车。
他们又站在了这座将军楼前面。
周海锋抬头,望着日光下这个鸟语花香的庭院。
他又回到了这个以为不会再回来的军区大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