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停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六层楼前,这就是王威给呼啸当导游的第一站。
“这里是……演员工会?还有这种玩意儿?”呼啸看着旁边的牌匾,“棚岛所有演员都需要在这里登记?”
“只是群演,”王威领先半个身位领路,“知道‘棚飘’吗?几年十几年在这里混迹于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剧组,期冀某个角色大放异彩功成名就的那些人,群众演员只有拿到演员工会的会员证才能参与到剧组的拍摄中,否则就是违规,放其他地方就是‘黑户’,没有剧组会用黑户的。”
呼啸跟着他上了二楼,在走廊尽头一个名为“登记室”的办公室领到一张巴掌大的字条,“记有一名群演来此登记,姓名呼啸,身份证号xxxxxx,望予以配合。”
拿着这张字条,王威就带呼啸出来了,后者盯着字条,“这就是‘会员证’?”
“这算‘介绍信’。”
“嘿呦,你连介绍信都知道?”呼啸认为王威这样的00后能知道“介绍信”这种上一个时代都在消亡的东西实属难得。
“这也是别人和我说的,”王威嘿嘿一笑,“拿着介绍信,在镇上租一间房子,取得房主开具的证明,到派出所办一张暂住证,再到银行办一张银行卡,买一张本地的手机号,最后回到这里,就有会员证了。”
呼啸无语凝噎,这是“一张会员证的历险”吗?
办理会员证的手续繁琐到令人头晕,要没有王威的带领,呼啸在这里转一天也办不下来——当然,要是没有他,呼啸也不会来这儿,在这个小家伙的盛情邀请下,他决定办一张会员证,体验一把棚飘的生活,一个星期后,王威回家,他再出发。
于是呼啸跟着王威,看着他花费一个小时轻车熟路地办理了一张会员证,其中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找房子上。
绝大多数棚飘都会选择租住在几百块一个月的屋子——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平板床、一张桌子和几个凳子,也就这样的陈设——为了梦想来到这里的他们身上没有多少存款,进项也不多,几百块已经算是每个月支出的大头了。
先呼啸一步的那些练习生比他
们情况好一些,却也好不到哪去,下家还没找到,即便“青春补偿金”有二十万也不能大手大脚地花,租的是一两千的房子,起码有一室一厅一卫。
至于呼啸,租了间两百块一个月的——这只是用来换暂住证的,热爱享受生活的他选择这一个星期住酒店,出了演员工会就订了房间,把行李放进去。
全套办完将近中午12点了,王威请他去吃镇上最地道的梅干菜炒肉,换来的是他紧皱的眉头,“我还是更喜欢红烧肉一些。”
勉强填饱肚子,呼啸还想着乘胜追击,下午就开始群演体验,王威给他泼了盆冷水,“几乎没有剧组下午招人,他们通常会在早晨四五点招齐这一天需要的群演,带到拍摄地候场。”
“你的意思是,今天一天就算完活了,想干点什么还得明天?”呼啸没想到当群演还有这么憋屈的时候,“那就是说,当群演的人还不能睡懒觉了?不说懒觉了,连正常睡眠都别想有了?”
“有梦想的人,还睡哪门子觉?”这才一个星期的工夫,王威的口气已经像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一样,“不过,也不是只有凌晨才会招人,有时候下午四五点也会来车,不过那个时候就是夜戏了,起步就是夜里一两点,熬个通宵平平常常,我就熬过一个晚上,第二天睡到下午都没缓过来。”
两人来到演员工会东边的茶楼,要了一壶龙井,一边喝茶,一边玩手机,一边等车——王威说,那些剧组来拉人都是自带面包或大巴,地点就是这座茶楼外面的空地上,一部分从演员工会的推荐中挑选,缺口在招人现场补齐。
“对了,你分到的是什么节目来着?”呼啸抿了一小口茶水,劣质的茶叶狠狠地败坏了一把西湖龙井的名头。
操纵着花木兰杀了个七进七出的王威没抬脑袋,“‘无敌大脑’,我爸让我推了,说是我这样的上去会丢人。”
呼啸嘴上没说,心里着实同意,王威的聪明劲全用在和学习无关的方面,譬如唱歌跳舞,他的业务水平在那52个练习生中可以排进前五——譬如打游戏,王者荣耀、英雄联盟都是王者,这样的家伙,上了比拼大脑的益智类节目,难道和别人比试谁
打游戏更6吗?
说话间,不断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进茶楼,高矮胖瘦、老弱妇孺应有尽有,安静的茶楼开始像菜市场一样喧闹了起来。
也有呼啸认识的,两个起晚了的练习生走过来坐下,“老呼也来了?”
“老呼,你那个节目录完了?”
练习生都知道,呼啸参加的节目是最早的,其次是王威有份的“无敌大脑”,那也得下个月才会录,羡慕他的同时,也对他参与那个节目感到好笑,“老呼,找着对象没?”
“一群大小姐,我可不敢高攀,”呼啸这句话说得发自肺腑,从那几个人的身着和日常用品上看,身家百万都是在小瞧他们,再结合他们的教育背景,一个“家境优越”是跑不了的——这是父母双亡,手里只有八十万赔偿款的他比不上的。
公司解散,彼此也没有利害关系,在一起学习生活了一段时间的练习生,彼此之间还是很亲近的,聊天中——其实是呼啸单方面聆听那两人倒苦水——他倒是对他们多了几分原本记忆之外的熟悉。
“来车了!”
不知道是谁,一声高呼惊醒了高谈阔论的人们,在确定真的有一辆大巴远远开来,推椅子甩凳子,茶楼里的人纷纷跑了过去,跑在最前面的几个甚至差点动拳头。
要不是王威拖着,慢慢走出去的呼啸大概会落到那几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后面,“我去,两三百号人围一辆大巴?”
趴活的人不都在茶楼里等待,随着大巴驶近,在附近街面上的人拥了过来,大巴上走下来的三个人瞬间被团团围住,“导演,选我!”
“导演,我我我……”
两人一左一右把住门,第三个瘦高个赶驴一样驱赶人群散开一些,“人挤人会挤死人的,还有,我是剧务,不是导演。”
懒得提速的呼啸已经被王威甩开,那小子后发先至,仗着身体灵活挤到前排,呼啸在最外圈,远远望着这些群演像是捧着月亮一样,围在那个剧务身旁,最里面那圈人全身紧绷着,生怕挤到剧务。
那个剧务脸上隐隐挂着得意的笑容,这让呼啸忍不住生出疑问,“这么威风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