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狼人杀,前几年蛮流行的一款考验口才、逻辑和分析判断能力的游戏,脱胎于更早以前的杀人游戏,大体规则就是,游戏分为两个阵营——由平民和神职组成的好人,狼人构成的坏人——白天,玩家依次发言,寻找认定的狼人,投票使其离场,夜晚,狼人投票决定杀死其中某一人,直到平民或神职或狼人中,某一种身份的人全部离开游戏,游戏就结束了。
平民或神职中有一方全部离开,就可以宣告失败,反之,就是胜利。
玩家可以用实话打动别人,也可以用谎言哄骗别人,有些选择未必那么好,有些未必那么遭。
移步到一间屋子里的十二个人,用京剧脸谱面具遮住了脸,舞台的灯光一暗,现场的观众啥情况看不到了。
呼啸也看不到了,当听到音响里传来阳河说,“少林方正请睁眼”的时候,他还没什么感觉,当“野心家请睁眼”的时候,呼啸很想把面具扯下来,看看谁是武林的祸害,不过心说这就是个游戏,那么较真做什么。
再依次是“恒山仪琳”和“泥菩萨”。
人在江湖,睁眼挣命。
天亮了。
“现在进行武林盟主竞选。”
十二个人里八个人举手,每个人都很踊跃,毕竟多出一句话,就等于多一个镜头,这时候就没必要搞什么谦让了。
当然,这个游戏的玩法也需要多人上警,泥菩萨争盟主,狼人在争盟主之余搅浑水,好人瞅一眼,说点看法,再退下去。
一号位就是呼啸,他也举了手,上辈子无聊的时候玩过一段时间,也算经验玩家,但再怎么有经验,没有任何信息的一号位也聊不到别人身上,“我是真的泥菩萨,不过这第一个发言,也听不到你们后面怎么聊,先说我的验人,我昨天验的是五号薛琦,她是好人,然后是我的警,不对,应该叫盟主流了,第一夜如果我挂了,盟主给五号,如果我还在,我验一下十二号薛庆宇,如果我挂了,十二号是狼,我盟主给五号,十二号是好人,我盟主给十二号,过了。”
呼啸自认为说得还行,中规中矩,二号位的言欣不答应了,“你退了吧,我才是真的泥菩萨,少侠和同道都听好了,昨天我验的是十一号章导,是查杀,这个一号位要是不退也是野心家,所以我就不管他了,我的盟主流是九号杜重洋和十号方柯,顺验,两人都好人我撕盟主,两个都是狼人我外置位飞一个,完事儿——对了,别看杜重洋长得憨厚,要是当狼人绝对蔫坏。”
“一号绝对不可能是预言家,什么叫‘第一夜如果我挂了’?这版本有守卫的,第一夜守卫不守,女巫解药,不会死人的,”四号位的岳不群站出来,规则背得挺熟,完全不像几个小时前刚学的,“而且他的盟主流也很奇怪,只说了一个人,把第一夜他自己所谓的金水也算在里面了,作为一个会玩的人,表现得这么古怪,我只能想,他会不会是一匹仓促起跳的狼,至于我本人,平民一个,就是为了说几句话,我退水了。”
呼啸完全没想到,自己“中规中矩”的发言连续被后面的两个人一顿踩,要是再发展下去,不会第一把就被扔出去吧?
他连忙举手说自己退水。
然而一轮发言结束,言欣成功当选盟主,边上正在根据警上发言和警下投票推测谁是野心家的呼啸,一脸懵逼地听到阳河宣布,“昨夜一号玩家被害,下面,请盟主决定发言顺序。”
言欣选了右手边,呼啸第一个说话,“嗯,我真的第一个就挂了?恒山派的小师妹没救我的吗?我其实就是个普通少侠,啥用没有,上警就是说说话的,我感觉啊,就是我感觉,四头狼是四号、七号、八号、十一号,二号预言家没跑,过了。”
这一个“感觉”把呼啸陷进去了,接下来的人无不对这个含糊的发言痛打了一顿,结合上警时遭到的群殴,即便他活着,他也得被票死一回。
遗言之后,他离开房间,回到舞台上,阳河示意导播关上与房间的音频连线,然后采访了一下呼啸作为第一个牺牲者的感想,“第一天就挂了,而且没有被救,作何感想?”
“应该的,”呼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谁让我是林平之呢,要换了薛庆宇,第一夜绝对是平安夜——开个玩笑,第一个发言挺紧张的,说话有破绽被抓住了,挺倒霉的。”
用剧中角色解释了一下行为逻辑,阳河笑了笑,“那你是怎么感觉出来那四匹狼的?”
说到这个话题,呼啸稍稍缩了缩脖子,表现得好像一个偷了地瓜的小贼,脑袋左顾右盼了好几眼,示意阳河伸过耳朵。
阳河也很配合,不过伸耳朵的同时也被话筒凑了过去,就听到呼啸说,“这套路我懂,狼人都叫‘野心家’了,我们这个剧也是讲武林野心家的,正好可以联动一下啊。”
四号岳不群,七号左冷禅,八号余沧海,这三位的确是《笑傲江湖》里的野心家,配上十一号的导演章敦儒,这四个人要是游戏里的野心家,倒还真的算是一出好戏。
然而这算是场外因素,游戏里聊这些玩意儿就没劲了,这也是呼啸只说“感觉”,不说理由的原因。
场下的观众“哦”了一声。
游戏那头果然另起波澜,本来根据警上发言,言欣当上盟主,形势一片大好,天一黑,情况就变了,余沧海挂了。
“果然是配角,很有牺牲精神啊,”呼啸不信他是好人,即便他回到舞台,言语中充满可惜。
天一亮,岳不群直接向言欣开炮,作为狼嫌疑很大而死去的呼啸,他承认的预言家有可能是他的狼队友,他还给了左冷禅一个查杀,要大家一起先撕盟主,再斩左冷禅。
左冷禅不甘示弱,不单是岳不群,连带言欣和章敦儒一起被装了进去,全都是狼,一个个全该推了,但不能遂了岳不群这个狼的意,大家要听他的,一起先把岳不群票出去。
这两人搅混了水,在言欣看来蔫坏的杜重洋也懵了,不是说正邪两派势不两立吗,怎么感觉场上全是野心家啊,他弱弱地说了几句,说了声过。
轮到章敦儒,他一副老好人模样地分析局势,先说一号有可能不是狼,而是一个愚民,“他竟然说我们四个是狼。”
其次,他们四个恰好都是好人,所以刚才岳不群和左冷禅对喷其实是好人阵营的内耗,当上预言家那个是狼,大家要一起先撕盟主。
最后一个说话的薛庆宇人傻了,这
都什么跟什么,怎么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十个人十个阵营?想了想,好像没啥话题好说的,憋出一句,“我是仪琳,我觉得章导说的挺有道理的,这局我会票二号。”
于是预言家被投了出来,言欣气哼哼地向阳河抱怨自己死得冤枉,“他们太容易被忽悠了!”
这是真的,接下来的游戏完全被三位野心家掌控,最过分的是,明明是屠边局,这三人非要屠城,把另一头八个好人全都宰了。
在这个游戏中,狼人的获胜条件是干掉所有的神或者所有的民,是“或”,用不着“和”,这就是所谓的“屠边局”,毕竟狼人的数量比好人少,容错率小一点。
屠城局就花了,狼人不拿好人当人,或者狼人完全把自己当成最好的好人,又或者民愚到完全成了睁眼瞎,白天票好人,晚上杀好人,把好人全都丢出去。
对这四位野心家来说,这种表现方式最能体现他们的阴险狡猾。
也许是他们的表现真的完美,也许余沧海自刀的那一下将呼啸的发言完全冲淡,他们先撕盟主,再杀女巫,女巫开毒还歪了,一个个出来之后才意识到他们上当了。
然后在舞台上集合观看那三个老混蛋欺负剩下的几个倒霉蛋儿,正要叹气,想到刚才自己也是被欺负的,脸上的懊丧溢于言表。
之前编导说过,不用绷着劲儿,再说是人就有胜负欲,刚输肯定不爽。
杀了神,还要脏他们一手,晚上偷偷砍民,方柯作为猎人最后一个挂掉,三个狼人活到了最后。
因为呼啸提前点出他们四头狼的可能性和原因,台下观众竟然没有展露出多少惊讶,编导只好临时调动观众的情绪,埋几个钉子下去,摄像师盯拍他们“惊愕”“震惊”的表情。
后面的成片也剪去了呼啸出来的那段话,“太毁气氛了。”
现场调度,补录,互动,单独的环节,换衣服补妆……
和上次录节目的时候差不多,只是这次他在台本里出现的次数多了几倍,呼啸整晚都很忙碌,剧组和制作者,外加一场子的观众,从下午一直录到夜里一点半。
贴心的编导定好了夜宵,又困又饿的大家吃过之后,互道晚安,在摄像师和编导确定素材大致无误的情况下,章敦儒带人离开了。
其实阳河想请他们吃饭,只是章敦儒这次安排的时间很紧,睡一觉起来就要赶飞机,根本没法多做停留。
接下来的几个活动对呼啸的到场没有硬性要求,然而他也没法落个清静,他得赶回渭阳,《秦汉风云》的学习班已经开始一个星期了,旷课太多,即便李炆槿那里没话说,他自己也会因为落下太多课程,而让自己的表演出现纰漏的。
“要命了,”呼啸拍了拍脑瓜。
更要命的是,因为历时四百多年,横跨两个朝代,二三十位皇帝,每个演员只需要了解所在的时代,自己饰演的角色需要了解的基本知识就行。
这就导致呼啸需要向好几位演员开口借学习笔记——呼啸还年轻不算,其他演员一多半都在30岁以上,离开校园很多年了,有些老艺术家的孙子都快研究生毕业了,重新拿起纸笔,一点一点记录下老师讲课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