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肖颖脱口疑问:“谁?”
倏地,她想起唯一一个如此称呼自己的老人——川七!
肖颖匆忙将盆子搁下,凑到窗户边。
只见昏暗的小巷外,川七拄着拐杖,满头头发乱糟糟,脸上黑一块,污一块,正对她露出讨好笑容。
“大块头媳妇!是俺啊!老川!”
肖颖笑了,温声:“原来是您。您绕去前门进来吧,博哥哥他在里屋,我去给您开门。”
老川摇摇头:“你家有客人吧?瞧着似乎不少人,俺……俺这模样,就不进去了。俺说几句话就走,不磨叽滴。”
“不不。”肖颖忙解释:“您误会了,都是自家人。我爸妈回老家跟我们一起过节,所以家里头热闹许多。不怕的,你往前门过去,我现在就去开门。”
“甭麻烦!”老川笑道:“俺就说几句话,不多。大块头让俺跟着那个陈冰,俺在桂兰宾馆斜对面的路边蹲好几天了。那家伙出来的时候都带着一个漂亮女人,听口音是省城那边来的。今天下午,那城西的黄铁松来宾馆找他,将他拉走了。俺觉得有事,就悄悄跟在后头。黄铁松把他带回他家,他老子和老妈子都在家。不知咋滴,接下来就大吵大闹,后来陈冰被关在家里,陈厂长自个开车走掉了。”
肖颖“哦哦”点头,问:“还有其他吗?”
老川继续答:“俺偷偷听到,那黄铁松告诉陈冰——说什么林建桥的婆娘找上门,说什么订婚了,还拈花惹草,多难看的话。不过俺去到陈家的时候,没瞅见林建桥的婆娘。”
“哦……好的。”肖颖低声问:“陈冰现在被关了?不能独自出门?”
老川点点头:“被关在二楼,门窗都被钉住,俺亲眼瞅见的。”
肖颖又问:“陈厂长让人钉的吧?”
“没错!”老川解释:“那老家伙被气得不轻,嘴里骂个不停,连带着老婆娘也跟着一块儿骂,还说什么再闹下去,大伙儿就抱着一块儿等死。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好像蛮严重滴。老婆娘哭得那叫一个惨!”
肖颖暗自冷笑,道:“更惨的还在后头呢。”
“啥?”老川疑惑问:“你说啥?大块头媳妇,俺年纪大,耳朵不咋地灵光,你得给说大声点儿。”
肖颖摇头:“没,我只是随口说说。老川伯,您没啥事忙吧?能不能继续帮着盯他们?”
“盯谁?”老川嘀咕:“不都已经关上了吗?咋还盯啊?”
肖颖点点头:“继续盯,包括桂兰宾馆的那个女人。”
“木得问题!”老川呵呵笑了,露出几颗仅剩的黑牙:“俺天天乱晃,哪儿有吃喝就晃哪儿。只要给口吃的,干啥都行!别杀人放火就成,俺不干那伤天理的事儿。”
肖颖轻笑点头,道:“你等着,我给你拿点儿吃的。”
她转身端来今晚吃剩的一块酱牛肉,又取了两块袁博刚买的月饼,从窗口递了出去。
“川伯,这是博哥哥买的,送你吃。还有,这两块钱是补给您的伙食费。”
“呀?咋能辣么多!”老川乐呵呵接过月饼和肉,却不好意思接钱,用脏兮兮的手背推了推,支吾:“俺有得吃就行,木用伙食费。”
肖颖伸长胳膊,丢给他。
“您别客气,这是我和博哥哥给您的。不多,您先收着。”
老川手忙脚乱接住,却还是掉了一张,忙蹲下去将钱捡起来,缓慢将钱小心收入怀里。
“那俺……俺就……就收着了。呵呵!你放心,俺反正没啥事,盯人容易着呢!”
肖颖见他身上穿得不多,忍不住提醒:“晚上风凉,您得多穿一点儿。”
“有破棉袄呢!”老川解释:“在老桥洞那边。现在还用不着,就没背出来。”
肖颖倏地想起收在门口等着扔的老棉被,招招手:“您需要棉被不?有些老旧,但仍会暖和。我家里的老棉被有好几张,最近换新的,老的搁在门口角落。您如果不嫌弃的话——”
“不会!不会!”老川激动道:“俺啥都不嫌弃,只要够暖和!冬天桥边冷,北风那个叫大啊,吹啊,冷啊!先前人多,挤在一块儿暖和些。老骨头,身上没啥肉,冬天冷得很!俺要棉被,多老都成!都成!”
肖颖忙道:“您到前门去,我抱给您。”
“好嘞好嘞!”老川拄着拐杖,笃笃往前奔,一个劲儿笑着,很是欢喜。
肖颖没停留,快步奔出去打开大门。
她将搁在角落的三张旧棉被递给老人家,温声:“记得有太阳的时候,晒一晒。”
老川忙不迭答谢:“谢谢……不孬!摸着暖手!不孬!”
肖颖忍不住问:“您的脚不方便,能不能拿?要不我叫博哥哥帮你带回去?”
“用不着用不着!”老川摇头笑道:“俺自个没问题。俺一个人扛个一百斤都木问题!木得问题!”
随后,他将棉被捆成一团,顶在脑门上,拄着拐杖一步步离开,身上的破布袋一晃一晃,身影虽然有些狼狈,却带着欢腾般的喜悦。
肖颖目送他离开,才转身关上门。
“谁啊?这么晚?”袁博双手插裤兜,踏步走来。
肖颖下意识往主屋的方向瞄去。
袁博笑答:“只下一盘,名叔去洗澡换衣了。”
南方人爱洗澡,偶尔天热一日得洗三五遍。肖颖一家子在南方住了十几年,也养成了天天洗澡的习惯。
肖颖笑了,将刚才老川过来的细节一一讲给他听。
袁博听罢,嘴角扯开笑了。
“老川这人还行,骨子里不坏。你这人心软,还很大方,所以他喜欢跟你打交道。能跟你接头,他不会挑我,懂不?”
额?
肖颖想起早些时候老人家说没必要让大块头过来的神态,忍不住笑了。
袁博再度提醒:“有些乞丐是喜欢当乞丐,天性懒惰,喜欢小偷小摸,甚至心里头藏着坏。他们可能会贪得无厌,缠着你掏更多。老川就罢了,其他人你可不能这么大方。”
人心险恶,而大多数的恶都来自人的贪欲和贪念。
他在外浪荡十几年,见识过各种世态炎凉,也接触过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
人心,最难摸索和探究,也是经不起探究的。
她自小读书,父母亲都是饱读诗书的文化人,给她的生活氛围单纯又良善。
他担心她太过仁善,可能会不小心伤害了自己。
“哦哦。”肖颖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是觉得你能拜托他办事,证明你对他是有信任感的,不然不会找他。我是相信你,所以才敢对他大方点儿。”
袁博闻言咧嘴笑开,低声:“还好有这么一点儿小机灵!”
“哪里只有一点儿!”她娇嗔。
袁博宠溺低笑,双手环胸往回走。
夜色清凉,一轮明月挂枝头。
老宅灯光明亮,温馨笑声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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