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肖淡云微窘,尴尬撇开视线。
“爸,您分给我的东西,我会收下当成念想。只是我想要的东西不是那些。你就算不为我着想,你总不能也不为一众孙辈着想吧。就分那么一点儿房产和钱,能做什么用?”
肖崇望徐徐睁大眼睛,看向扎堆站在房间里的一堆孙子和孙媳妇。
“孙子都是肖公馆养大的,事业也都是我帮忙创下的,甚至他们每一个的媳妇都是公中帮忙出钱娶来的。这些年来,公中分摊了他们所有家庭的开支,直到今年决定分家归账才开始没给。试问其他家族可有我们肖公馆这般?自家赚的归自家用,公中帮忙承当所有的家用开支。试问谁能做到我这般?”
门外扎堆都是人,门内密密麻麻也都是人。
老人家的话刚下,屋里屋外安静一片,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好些人羞愧埋下脑袋,好些则尴尬得视线不知如何安放。
肖崇望咳了咳,虚弱低声:“你们说得上来吗?今天分家……你们连我身边的床和家具,甚至连我贴己的拐杖也想要,我老人家可有拒绝?没有吧?”
刘管家眼睛红红的,劝道:“老爷子,你缓着点儿,先喝一口水。”
肖淡名迅速上前,动作熟练搀扶老人微微起身。
老爷子喝了两口,很快喝不下了,喘着气靠在大枕头上。
“你们也都看到了,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多久了。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让我清净点儿走?你们惦记我身边的任何东西,我都能给……只给我一点儿清静,难道就那么难吗?”
屋外的一众淡字辈听罢,一个个都泪盈满眶。
老爷子虚弱叹气:“我是老了,但我真的不曾糊涂过。时至今日,也幸好我没糊涂,不然阿名和老刘都不知道要被你们折腾成什么样子。你们现在跑进来,为的是什么,我心里头清楚得很。此时此刻,我突然想起大哥给我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惯子如杀子,让我千万不该宠着一众晚辈。可惜大哥去世得太早,他的话我都忘得七七八八。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忘了他这句话。我最宠的莫过于这个女儿,谁知老了逼我最甚的就是她。你们一个个都是读过书的人,却不明事理,眼里心里只有利益,由着她煽动,跟着她想要来扒我这把老骨头的皮!咳咳咳……”
“爸!”
“爷爷!”
“老爷子!”
就在这时,门外没法进来的肖淡纵沉声怒吼:“你们都给爷爷跪下!跪下!”
屋里一众孙辈齐刷刷跪了下去。
肖淡名帮着老人家顺背,心疼皱眉劝道:“小叔,您别生气动怒。您现在的身体情况,千万不能再发怒了。”
“……咳咳咳!”肖崇望扯了一个怅然笑容:“我纵横商城,叱咤帝都这么些年,鞋走破多少双,手中的笔写出了老茧,熬白了多少头发……为了这个家兢兢业业这么些年,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你们一个个摸着良心问问,我老头子可曾对不起过你们?我身边所有的钱都可以给你们,连拐杖都给你们,可你们为我做过些什么?啊?”
一众人安静沉默着,谁都不敢开口。
肖淡云眼睛微红,支吾:“我……我只是看不过……你那么疼爱名哥。那幅画珍贵无比,价值连城,你怎么能给大房?大房的资产并不比任何一房差!那幅画能顶肖公馆所有的资产,估计还不止!”
“那又如何?”肖崇望冷笑:“阿名能帮我守住画作,你能吗?你背着我搞的那些恶心龌蹉手段来对付阿名一家子,别以为我不知道。那画是我们肖家的传家宝,哪能让你拿去国外给那些洋鬼子耍着玩!亏你还跟别人说你姓肖,你的心还属不属于肖公馆?你眼里心里除了你的利益和威望外,你还有啥?啊?”
肖淡云仍心有不甘,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我可以跟肖家买!不管多少钱,我都可以买!”
肖崇望眯住眼睛,好笑问:“你打算用多少钱来买?嗯?戴维森夫人你能有多少钱来付这幅画?”
“您说。”肖淡云尴尬低声:“您说多少钱,我就付多少钱。钱反正都给娘家,给一众晚辈,我一点儿也不心疼。您这次一人就分几千块,能做什么用?小辈们都得养家糊口,都得养孩子,几千块哪里够。”
肖崇望嗤笑:“钱得靠自己双手赚来,不能靠别人施舍。当初我带着老刘走南闯北做生意养大你们,我可从不敢奢望别人能施舍。”
“反正不管我付多少钱,最终也都传给一众小辈。”肖淡云理直气壮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来陷入债务危机中。”
肖崇望徐徐摇头:“你就算能付几个亿,我也不会卖掉那幅画。你能有多少亿?嗯?”
“爸!”肖淡云激动大声:“您老人家年纪大了,顾不上这么一大家子人。你能看得开,不代表一众小辈能无欲无求,他们得开店得做生意,还有媳妇孩子要养。顿时失去肖公馆的经济支持,他们会过得很辛苦的。你不为自己着想,你得为他们着想啊!”
肖崇望低低笑了,道:“自己的路,终归还是得靠自己走。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太宠着你们这些小辈,为你们做太多,让你们失去独立性,也没了创业的胆量和气魄。我都动弹不得了,都要死了,还得为一众后辈着想……可悲可叹啊!”
肖淡云鼻尖轻哼,低声:“爸,您曾经说过,晚辈是一生最重要的财富。你不投资自己的晚辈,不为他们着想?肖公馆未来还有什么希望?”
“不孝无德。”肖崇望嗤笑:“谈什么希望?谈什么未来?一个人可以没有钱,但他不能丧失了道德的底线。没钱,还可以做个人。无德满心贪念,其实跟畜生没什么区别。他们没有辨明是非黑白的本领,满眼都是金钱,肖公馆还有什么未来可言?我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了,连起身都不行,方便都得靠人来搀扶,我还能做什么?让我卖掉肖家的传家宝满足你一人的私欲,投资一众毫无羞耻之心,对家族毫无责任感的年轻人,我死后有什么脸面去见肖家的列祖列宗?如果那幅画真卖了,我会不敢死,就算死也会死不瞑目。”
“老爷子……”老管家泪流满面,哽咽:“您别说了,好好歇着吧。”
“小叔,别说了。”
“爸!”
“爷爷!”
……
肖淡云仍是心有不甘,沉声:“你怎么就敢保证其他人不会卖掉那幅画?就算现在不卖,你死后会发生什么?你又怎么可能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心的阴暗和贪欲是最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