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阁西可直播开箱，爆出赛科的死亡、与威尔西的不睦——这是她手里最大的武器，也是唯一的武器。
但克洛斯的光脑上分明显示，西可这一段时间都没有直播，竟然有不少观众催她上线，最新一期的直播还是几天前克洛斯在游艇上出镜的那一场。
“怎么会这样？”格拉西亚惊奇地打开手掌，调取光脑的网络接入记录，“威尔西他们不是收到了视——”
他见接入记录，猛地住了口。
“下午15：11，离开局域网‘海源’。
“下午15：11，接入环网乔卡分网。
“下午15：16，信息重新检索。检索完毕。
“下午15：24，局域网‘海源’信息收集结束。
“下午15：45，调取网络接入记录。”
“局域网？”格拉西亚皱起眉，“整个海源是一片独立网络？”
克洛斯猛地想起见到西可直播的时候，她总和观众抱怨网络延迟。
如果威尔西利用网络延迟检测、乃至拦截西可的言论……
“但威尔西当时那么慌张……”克洛斯反应过来了，“他在装？他的目的呢？”
“他在怕。”格拉西亚回答道。
“怕？”克洛斯转过头，盯住对方，“你知道什么？怎么知道的？”
“我和西可去码头的路上，她告诉了我一点事情。”
克洛斯睁大眼睛瞧着格拉西亚，等着他继续。
格拉西亚刚刚张开嘴，又收了声，抬手在克洛斯脸颊上拍了拍：“你想听？”
克洛斯一听他的语气就觉得不对劲，顿时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格拉西亚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想办法，让我心情好一点。”
这是找茬，克洛斯心里一清二楚。
他微微眯起眼睛：“我能想什么办法？”
“来取悦我。”格拉西亚翘起腿，向克洛斯勾起手指，“我们时间宽裕着呢。”
克洛斯蹙眉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格拉西亚并不催他，乐得他纠结。
良久，克洛斯轻咳一声，来到格拉西亚面前，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向对方打开掌心：“好久没见，我的公主格拉西娅。”
格拉西亚的表情有些意外，但还是伸手握住克洛斯的手心：“好久没见，我的骑士。”
克洛斯牵着他的手走向潜艇操控台。
操控台是个斜面，高度到格拉西亚的腰下一点。因为系统接管了潜艇的操控，复杂的按钮隐藏在光滑的闭合翻盖之下，无论高度还是舒适度，都很符合克洛斯设想的“取悦仪式”。
格拉西亚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到这里干什——”
他的肩膀被骑士猛地一推，整个人向后仰倒，重重撞在操控台盖上。
克洛斯押着格拉西亚的双手举过头顶，倾身对他呼出一口气：“格拉西娅小公主？”
格拉西亚双手被缚，但一点也不气恼，享受着难得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我的骑士，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我就想干什么。”克洛斯抬膝顶住对方腿间，另一只空闲的手卡住对方的喉咙，微微收拢，像奏乐一样，挤出一片低微的气音，“宝贝儿，你是不是肖想这个场景好久了？”
他的语气、神态、遣词和往日的格拉西亚如出一辙。
格拉西亚低笑起来。
但笑声立刻消失在契合严密的唇缝间。
……
格拉西亚的嘴巴有点肿，声音也极度沙哑。
但他还得履约。
“这是两个小男孩的故事。”他低声道。
克洛斯不轻不重地刮着他的喉结：“好好说话，这个声音不好听。”
格拉西亚委委屈屈地咳了几声，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
从前有两个小男孩，他们的父亲忙于事业，母亲对孩子的要求很高。他们怎么努力也达不到母亲的要求，渐渐被母亲放弃，自己又难过又生气。
其中一个小男孩开始怨恨自己的母亲；母亲给他安排了婚礼，他又怨恨起自己的妻子；妻子为他生了女儿，他又怨恨起自己的女儿，总之，他几经努力，也不愿与女性分享快乐，同样地，没从女性那儿获得过快乐。
后来，这个小男孩决定和自己和解。他面对自己的真实内心，去寻找真正的爱情，并愿意为了自己的爱人，冒着风险去做第二次熨斗理疗。
“第二次？”克洛斯迷惑道，“熨斗理疗不是只能做一次吗？”
“所以他会冒风险。”格拉西亚解释道，“他派了自己的爱人去混乱无序的星球，寻找不受医疗法律约束的医生，进行这种违法手术。”
于是克洛斯明白了。
那个爱人——也就是威尔西的副手赛科——最后死在维尔林西亚，被格拉西亚的上家割了脑袋，最后辗转送回威尔西的身边。
“再来听第二个小男孩的故事。”格拉西亚挽住克洛斯的手。
第一个小男孩怨恨的是母亲，第二个小男孩恨的却是父亲。因为他的父亲着实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抛弃了孩子和妻子，去寻找真正的爱情。
小男孩总归还是个孩子，母亲能控制得了自己的负面情绪，他却控制不住，三番五次地找父亲讨要说法，却屡屡遭拒。
最后，孩子生气了，严肃地告诉父亲：“爸爸，你不能这样对我们。”
他的父亲的语气比他更严肃：“小东西，说了多少次，叫我爷爷。”
潜艇里一时寂然无声。
克洛斯觉得有点吞咽困难：“珀尔的父亲……是威尔西？”
他满脑子都是海达·威尔西晃着脑后小辫儿，一副年轻愉快的样子。
“这就是威尔西的‘努力’。”格拉西亚轻声叹了口气，吻了吻他的手背，“母亲不爱他，他没办法；妻子不爱他，他杀了她；最后他只有女儿，可强权换不来真心，所以他彻底放弃了异性，转向同性。”
失落的一环接上了。
西可的画、对克洛斯的敌意、避而不谈的神秘父亲，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她见不得这个杀妻娶女的恶魔享福，于是委托田狼杀了赛科，把他的头颅当礼物送给威尔西。
可惜因为网络问题功亏一篑。
但至少赛科死了。
她心里也许能好过一点——也只是一点。
她杀的毕竟不是威尔西本人。
始作俑者依旧逍遥法外。
“那她接近赛科……是为了报复威尔西？”克洛斯现绕来绕去，绕回了先前的推论，“用自己的身体？”
“她的身体已经毁了。”格拉西亚叹了口气，“为了报复威尔西，用迷药和赛科上床算什么，她还想过怀上赛科的孩子呢。”
克洛斯目瞪口呆。
他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其实她可以雇一个杀手，直接干掉威尔西。”
“她不想让威尔西死得太痛快。”格拉西亚摇头道，“她原计划先杀赛科，带动舆论质疑威尔西，最后自爆身份，毁了威尔西的名声——这才是他最怕的东西。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可惜被网络拦下来了。”克洛斯蹙眉，“这么，威尔西似乎早就知道她的计划？不然怎么能提前拦截信号，甚至搭建虚假网络、伪装信号正常，模拟实时直播页面？”
“可能他从来没放弃过监视西可。”格拉西亚说着，也觉得恶心起来了，“那个海源，真像个小监狱，什么都在威尔西的掌控之下。”
“田狼不在。”克洛斯提醒他，“田狼把赛科的脑袋送给西可，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威尔西却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但田狼传递给西可的脱身方法是假情报，甚至还有意拖你下水。”格拉西亚压低了声音，“西可告诉我，她和田狼在直播间里相识，那人自称是个维尔林西亚人，所以委托他替自己暗杀赛科。可维尔林西亚哪有环网信号？而且他对乔卡这么熟悉，我怀疑他就是乔卡的人。”
“我有种感觉，”克洛斯心里涌上不祥的预感，“他帮助西可，只是为最后这个错误指示做铺垫……可他的目的呢？”
“如果没有最后这一出，田狼会一直是个靠谱的角色。”格拉西亚叹了口气，似乎也想象不出对方的用意，“难道是威尔西家族的对手？挑起内乱从中渔利？”
他回头了一眼潜艇尾部。隔着透明的外壳，后方只有海水的流畅波纹，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西可他们似乎没跟上来——要么没和他们走一条路。
“海源里的爆/炸物是西可放的吗？”克洛斯突然想起这件事来，“那么多炸/药，她怎么搞到的？”
“肯定不是她放的。”格拉西亚否定道，“把阵势搞得这么大，这是在抹黑自己，不利于她后期自我澄清。”
克洛斯歪过脑袋：“能在贾德眼皮底下运进来这么多危险物品……也是田狼的手笔？”
格拉西亚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怎么说的来着？
——“这些也是田狼的手笔？为我们清空码头？”
这是西可的感叹。
埋下炸/药、清空码头，简直是克洛斯趁乱逃出海源的神助攻。
是巧合吗？
田狼的种种行为反倒帮了自己和克洛斯？
远处已经出现了十三港的底部。
潜艇向着停泊位靠近。
格拉西亚回到操控台边，和林达尔确认入港信息。
他倚在操控台上，正听林达尔的汇报，无意间见克洛斯衬衫后背偏左有一小片彩色圆点，不禁皱眉——那是花纹？还是污渍？
怎么起来有点眼熟？
他把克洛斯喊到身边，伸手擦拭对方的后背，但什么也没擦下来。
克洛斯不见身后：“怎么了？”
“谁给你的衣服？”格拉西亚又擦了擦，还是没擦掉，“脏成这样。”
“是贾德给我准备的衣服，”克洛斯回头想，但脖子拗不过去，“我穿的时候没见脏啊。”
潜艇升到海面，轻盈地向港口漂游。
“——现有的……不太……”操控台里，林达尔的声音突然断断续续起来，“……听见了？格……”
格拉西亚皱眉，低头了一眼操控台。
信号突然变差了。
怎么回事？
潜艇已经完全进入停泊位，摇摇晃晃地稳住，被卡口固定住。
克洛斯已经到了舱门旁，按下出舱钮，回头问他：“还不走？”
格拉西亚应了一声，环顾操纵台——难道自己把潜艇弄坏了？
问题不大。
区区一艘潜艇的维修费他还出得起。
他转头向舱门走，决定把问题留给林达尔解决。
“艺术家，人生会有很多意外。”游艇顶端的传声器里突然冒出一句话，“今天的意外会是什么？”
格拉西亚猛地回过头。
潜艇空空荡荡，只有地板上闪烁出舱的提示光。因为舱体近乎透明，他没见什么异样，只能望见粼粼的远海、雀跃的波光。
刚刚他听见了什么？
“艺术家”？
是田狼在说话？
他侵入了游艇系统？
怎么可能？
这可是潜藏的备用系统！
格拉西亚突然心里慌。
他抄起舱门旁自卫用的追踪枪，快步出舱，刚好见克洛斯跳上码头，背后的彩色圆点在阳光下闪闪光。
那些圆点可真是越越眼熟。
白色码头略有些年头，边缘堆起了褶皱，像一块陈旧黄的裹尸布，铺出一条长长的路。
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扎着高高的小辫儿，模样年轻，脸色却有点憔悴。
他一手拿着通讯机，一手握着小巧的短/枪，与格拉西亚对视的瞬间，冷冷一笑。
通讯机从威尔西的手中滑落。
小小的枪口对准了克洛斯。
格拉西亚的动作比他更快，拽开安全栓，举枪就射。
克洛斯听见身后的响动，微微侧头，在刺目的阳光下眯起眼睛。
时空在那一刻静止了。
格拉西亚听见了心跳撞击耳膜的声音。
他敢用性命担保，他的枪口指的是威尔西。
但细长的子弹追着克洛斯冲过去，将他背上那一片闪亮亮的彩色圆点打得粉碎。
标记点。
格拉西亚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人攥住了。
那是追踪子弹的标记点！
他怎么会觉得那是花纹！
子弹刺入克洛斯的后背，推得他踉跄着向前扑倒，身体被倾斜的子弹推得转了半圈。
克洛斯惊骇地望向格拉西亚、望向天空、望向阳光。
格拉西亚扑上前去，没接住人，反而被对方的重量拖入海中。
咸涩微凉的海水封住口鼻。
蔚蓝的世界飘起红色的悼旗。
这一回，克洛斯没有闭眼，蓝莹莹的瞳孔与海水融为一体。
海浪低吟。
人鱼决定回归海底。优质免费的小说阅读就在阅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