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书阁大巫一直没有下落,克洛斯不愿一直闷在曼恩堡等消息,约了格拉西亚出城打猎。
他们身边的侍从原本想跟去,被克洛斯拦回去了:“守好曼恩堡,有消息及时向我们汇报。”
他整日和南方领主同进同出,关系如胶似漆,周围人已然把他们俩视为一体,他的命令就等同于领主的命令,因此无人多言,纷纷应下。
只有一个年轻人道:“但您两位单独出城有很大风险。”
“什么风险?”克洛斯问他。
“不支持您的城民或贵族肯定会趁机过来暗杀。”年轻人耿直地回答他,“双拳难敌四手。”
克洛斯向他竖起拇指:“有你这样的支持就够了。”
年轻人受宠若惊,连连鞠躬:“感……感谢您的信任。”
“你叫什么,年轻人?”
“我叫塔兰多,阁下。”
“跟着曼恩堡的近侍军好好学,你很有前途。”
这一道简简单单的指示,就把新人侍卫提到了近侍军的级别,顿时引来旁人艳羡的目光。
“我会的,阁下。”塔兰多躬身保证。
南方政变生后第十三天,新领主与北方的伴侣兼一把手独自出城,前往茫茫的雪原猎物取乐。
他们的坐骑是两匹高大的黑鬃马,银鞍银辔,在雪地里身姿优美、腾挪矫健。
马这种生物在环网已经很罕见了,遑论熟练地骑马前行。
但克洛斯踩鞍上马,几乎没怎么摇晃,顿时稳住重心,接着一抖缰绳,扬尘而去,着实让格拉西亚大吃一惊。
他翻身坐上马背,一夹马肚,催马飞驰,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曼恩城的无人处,向着城门疾驰而去。
格拉西亚刚出城门,落在后面呼喊:“宝贝儿,宝贝儿!”
前面的克洛斯回头了他一眼:“怎么了?”
他放慢了速度,格拉西亚便加速赶到他身边,这才拉住缰绳:“我没想到你还会骑马……还骑得这么好。”
“多谢夸奖。”克洛斯笑得眼睛弯弯,“太久没骑,都生疏了。”
格拉西亚真没出他哪里生疏:“陀斐特有马吗?”
“什么?”克洛斯被他问得愣了一下,“和陀斐特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在陀斐特长大的吗?”格拉西亚笑笑,“难道长大以后去马场专门学的?”
克洛斯这才反应过来:“不,不。我很早、很早就会骑了,不在陀斐特。”
“还去过其他地方?”格拉西亚好奇地问他,“在哪里?”
“在群星与黑暗之外。”克洛斯神秘兮兮地告诉他。
群星与黑暗之间是环网,格拉西亚知道。
但“之外”指的是哪里?
环网之外?
他的表情显然有点迷茫,逗得克洛斯哈哈大笑:“别急,亲爱的,以后你会到的。”
他们已经到了城外很远的地方——一片白茫茫的原野。
鲜少有人冒着寒风出城,他们去的方向又没有村落,一路上雪地松软洁白,只有串串马蹄的印记。
“啊呀,这里太空旷了,打不到猎物的。”克洛斯突然现了问题。
“我以为你特意来这儿呢,”格拉西亚道。
“不,不是,我就是想骑马跑一阵,”克洛斯诚实地告诉他,“一时激动,跑过头了。”
格拉西亚无语地了他一眼。
克洛斯咯咯笑了起来:“走吧,回林子里,那儿才有猎物。”
他调转马头,似乎心情很好,甚至愉快地唱起歌来:“日光藏在树枝后,马儿走在路前头。”
格拉西亚眨眨眼睛。
这是他们先前跳舞时演奏的南方民谣。
“你还记得?”他问。
但克洛斯没回他,继续唱了下去:“银色雪原不见人,银色铃铛与雪声。”
可惜,他们的马没配铃铛,只有马靴与马肚子摩擦产生的响动,并不是很应景。
“马蹄哒哒去何处?泥下尘埃和白骨。”
“白骨来年出荒丘,结出新叶催马走。”
“马蹄哒哒去何处?山外有山有旧路。”
“旧路旧人回旧家,旧楼旧砖戴旧花。”
“荨麻条条编粗衣,不知——”
克洛斯停住了。
“怎么了?”格拉西亚问。
“忘词了。”克洛斯笑笑,低声哼了一段调子,算是补全。
格拉西亚真想抱着他的脸蛋好好揉一揉。
他们慢悠悠地晃到西边的林子里,牵着缰绳哒哒地向前走,不过动静不小,远处的动物闻声而逃,克洛斯只能见它们一闪而过的影子。
各种各样的影子。
兔子蹬腿、松鼠甩尾、鸟类振翅,更大的还有黄鼠狼、狐狸、野狗、雪鹿。
每个新物种都会记入系统手册。原本空空的页丰满起来,克洛斯心情很高兴:“我喜欢这个游戏。”
格拉西亚猜到了他的意思:“在收集动物图谱?”
“没错,种类还挺多。”克洛斯前后翻动,“还有……白人猴。”
“白人猴?”格拉西亚听见一个诡异的名字,“是人还是猴?”
“是猴子吧……”克洛斯也不确定,“我们大概之前到过,但没意识到,被系统自动录入手册了。”
“唔,是不是那个?”格拉西亚抬了抬下巴。
“哪个?”克洛斯收起手册,抬头望过去。
在远处——极远处,有几个移动的模糊身影,形状像人,仪态又像猴,鬼鬼祟祟,在雪地里没出太大动静。
“要不要来一箭?”格拉西亚问,“不过容易打草惊蛇。”
“我来,我来!”克洛斯积极地从马鞍左侧取下弓箭,又从背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长箭,搭箭瞄准,“让我试试——”
格拉西亚牵住马头,向后退去,给他留出位置。
长箭“嗖”的一声刺入半空,射向远处的猴群。
他们很快听到一阵惊呼。
“被现了!”有人尖叫。
另外的人便从雪中站直身子,义正言辞地高喝:“格拉西亚!你叛变北方,和外来人同流合污、弑父夺权,枉为南方领地成员!”
是老曼恩的旧部。
克洛斯扫兴地放下手中的弓箭:“不是猴子。”
“和猴子有区别吗?”格拉西亚笑笑,挽起了自己的弓。
远处的人向他们冲过来了。
克洛斯向后退了一点:“只有五个,能应付吧?”
“瞧不起我?”格拉西亚眯起一只眼睛。
他手中举了两支箭。
长弓出钟摆般低沉的震动声,“铛”地一响,送出了箭。
羽箭贯穿最前面那人的胸口与腰腹,但因为向前猛冲的惯性,还跑了几步,才栽在地上。
后面两人手举长刀,向着格拉西亚攻过来。
格拉西亚翻身下马,射出了第二箭——依旧是两支箭,彼此配合着击穿了左侧进攻者的大腿,痛得那人栽倒在地。
右侧的进攻者逼得很近了,眨眼间被格拉西亚反身躲过,一脚踏在背上,脸朝下扑倒在地,手里的大刀飞入空中转了几转,旋入雪里。
最后一个。
格拉西亚反手握住刀柄,一脚踢在刀背上,借力将刀踢出雪堆,从下而上斜砍过去。
刀口与敌方相撞,但力度显然比对方重得多,完全压过了对方向下的惯性,锐利的刀刃擦过对方的脸颊,留下一道可怖的豁口。
鲜血四溅。
克洛斯身下的马匹直打响鼻,似乎被血味刺激得很不愉快。他便弯下腰,安抚性地拍了拍马脑袋。
格拉西亚的刀口压着最后那人的脖子,问他:“谁派你来的?”
“我们是正义的使者!”那人梗着脖颈怒喊,鲜血流了满脸,“叛徒不得好死!”
格拉西亚笑了笑,一刀扎进柔软的皮肤里,那手感像捅进了一个夹杂脆骨的软果冻。
【任务失败。恭喜玩家达成成就:勇敢的反抗者。】
克洛斯下马检查其余的人:“是不是你的哪个手足?”
“除了达利,其他的我都不太认识。”格拉西亚依次过他们的脸,“好像有点眼熟。”
他手中还提着刀,淋淋地滴着血。
克洛斯踢踢刀刃:“丢了吧,都脏了。”
“带回去做纪念啊。”格拉西亚炫技似的握住刀柄,利落地挥舞。
“马受不了。”克洛斯耸肩道,“血味太重,也难闻。”
格拉西亚想起这茬,很可惜地叹了口气。
“我们还得再往里面。”克洛斯催促他,“总得带点猎物回去。”
“你想打什么?”格拉西亚丢下手中的刀,“大点的还是小点的?”
“小点的。”克洛斯告诉他,“我们是来玩的,又不是真的以猎物为食嘛。”
格拉西亚上马前,回头了一片狼藉的雪地,反应过来了:“这么说来,你刚刚那一箭什么也没射中?”
克洛斯的表情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太远了,哪射得中!”
“还要努力啊,宝贝儿。”格拉西亚调侃他。
接下来的行程中,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射术,克洛斯箭箭下的都是狠手,不过野外动物的速度本来就快,现在没有随从帮忙围困,要射受惊的动物谈何容易?他只能以脑袋为目标,要么一击毙命,要么彻底落空。
到了最后,克洛斯真的有点急躁了,手臂微微颤抖,猛地松手,长箭笔直地刺向蜥蜴——身后的木桩。
蜥蜴猛窜出老远,留下一条断续的痕迹。
“啊!”克洛斯气得喊了一声,“怎么回事!”
格拉西亚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实力问题还是运气问题?”
“你让我试试?”克洛斯转过脸,盯住同伴,“让我试试。”
“我不要。”格拉西亚立刻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管能不能射中都是双输,你可别惦记我。”
“刚刚的人体积大,又向着你来,本质上就不一样嘛。”克洛斯气得哼哼,“哪里给我一个人?”
“这地方哪有人。”格拉西亚环顾四周。
他们站在密林与雪原的交界处,地处曼恩堡以西,回望时依稀能见黑色的城池墙壁,在茫茫白雪里宛如一个凝固的道标。
克洛斯则一直向前,得出了神,整个人在马背上停住,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什么呢?”格拉西亚牵马上前问他。
“那是什么?”克洛斯微微抬头,用下巴指给他。
晴空万里,阳光明丽,原本旷朗的天际闪烁着一片阴影,朝着他们慢慢靠拢过来。
“从西边来的。”格拉西亚道,“什么东西能在天上飞?”
他大概在这游戏里待得时间太久,对环网的代步工具都陌生起来了。
“当然是飞行器了。”克洛斯脱口而出。
“西边的飞行器。”格拉西亚重复一遍,“真巧。”
“去?”克洛斯问他。
“去。”格拉西亚点点头,一夹马肚子,“你说,那个假摩洛这次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优质免费的小说阅读就在阅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