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衍：“……”
谢知衍一生可谓顺遂,这是他第一次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是个什么滋味。
他教顾清颐从心，不是教他如此大胆。谢知衍面无表情，就这样淡淡看着他,看他要作何反应。
若是之前被谢知衍如此看着，顾清颐定是心中发虚,顿时就怕了怂了。可如今有了昨晚谢知衍又一次叮嘱的话语，顾清颐昂首挺胸,神情自若,他不怕。
谢知衍：“……”长出息了。
“江以寒……陌生人。”谢知衍道,不管顾清颐信或是不信，“魔尊,几面之交。”
“……”
他说的话，顾清颐一个字也不信。他不信江以寒谢兄长谢兄短的称呼得如此热切，两人会是是陌生人。至于居寒……他更不信，他不信只有几面之交、且为仇敌的人会这么熟稔。
可他即便不信，也难以行谢知衍口中探出真相。
顾清颐捏鼻子信了，谦顺的行礼,“多谢师尊相告。”
谢知衍不置一词，周遭安静了许久，他才开口打破寂静,“为师忽然想起一件事。”
顾清颐不解：“？”
谢知衍：“你教习可以开始了。”
顾清颐吐出一口气，他当是什么呢,谢知衍怕不是故意吓他。
顾清颐不以为意,教习的苦他不是没受过。没事，他受得住。
他如此想着，可等入了秘境，上了擂台,他才觉得不对劲。
色彩分明的擂台似一瞬间变成了一副水墨画，脚下是看不见底的暗色深渊。顾清颐不由想到潘书文的水墨阵，“师尊，这是为何？！”
谢知衍立在擂台之下，回答的十分简短，“教习。”
顾清颐：“……”
“你何时破阵，何时出来。”
谢知衍话音一落，身形便消失在他开辟的这一方小世界之中，独立顾清颐面对水墨阵。
谢知衍修为大乘，离渡劫只差临门一脚，他使用筑基小辈的阵法，其威大大提升了许多，顾清颐如今面对的水墨阵可不是之前他面对的那一个。
顾清颐：“……”
脚下暗色深渊中逐渐显出人形，缓缓从中爬了起来，体型健硕、形态凝实的黑影朝他袭来。
顾清颐：“！”
顾清颐连连躲避，恨不得扎谢知衍小人。
谢知衍是在报复他吧！
他说什么了！谢知衍这么报复他！
顾清颐欲哭无泪，只能化悲愤为动力，在强硕黑影手下苦苦挣扎，耗时三天两夜，才赶在比试前一晚从其中出来。
接连三日，他在阵法中从未歇息，一直在与黑影斗智斗勇，顾清颐早就疲惫不堪，虚弱不已。
望着逐渐散去的水墨色，顾清颐摇摇晃晃下了擂台，还没让谢知衍让他出去，就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瘫倒在地，顾清颐脸色惨白，嘴唇干燥没有血色，无知无觉。
谢知衍身形显现，缓缓走向他，将其带出这一方小世界。
翌日，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顾清颐规矩的躺在榻上，只觉脸上的轻抚微痒，扰人清梦，顾清颐不时皱起眉头，抬手一掌将其拍开。
谁这么烦人？！
顾清颐不堪其扰，烦躁的睁开眼，冰蓝色剑穗映入眼帘。
是玉白剑。
顾清颐：“……”
一把抓住将它放一旁，顾清颐躺下接着睡。三日作战将他脑力灵力体力都消耗一空，他现在只想休息。然不待他入眠，脸上痒痒的感觉又来了。
顾清颐深吸一口气，不耐地翻身坐起，瞪着玉白剑。
玉白剑不安分，似乎还有些急躁，绕着他转了几个圈，就往外飞去。
顾清颐木然的盯着它，看着它飞出去又原路折返，恨铁不成钢，气势汹汹的直奔他而来，忽的醍醐灌顶。
比试！
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顾清颐朝窗外看了眼，日头高悬，比试就快开始了。一骨碌翻身下床，随意收拾一番，顾清颐冲出别院。
玉白剑晃了晃剑身，似乎是在叹气，顿了瞬，也跟着飞了出去。顾清颐可不能把它忘了。
紧赶慢赶，顾清颐在比试开始前赶到擂台。平复呼吸端正仪态，顾清颐目光穿过众多弟子，直直望向谢知衍。
顾清颐咬紧牙关，才没在那么多人面前失态，怒骂出声。
谢知衍怡然自得的坐着，目光瞥见他，表情冷淡。
同往常神色一般，但顾清颐怎么看怎么觉得扎眼，他没看错的话，谢知衍是在笑他！别以为只是一闪而过，他就没看到！
顾清颐气了个仰倒，谢知衍太坏了。
“来了？”
谢知衍冷淡的声音响起，而他人都没有反应，顾清颐知道，他又在传音入密。
“我还以为你来不了。”
顾清颐：“……”
顾清颐保持微笑，他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本尊赢了，灵石拿来。”
这时，居寒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直接戳破了顾清颐维持的表面平静。
顾清颐火冒三丈，盯着谢知衍和不远处的居寒，怒气冲天。
他俩还打赌！
“迟些给。”谢知衍道，提醒顾清颐，“比试开始了。”
比试可不能耽搁了，顾清颐知道孰轻孰重，不善的目光在谢知衍和居寒之间扫了圈，大步流星上了擂台。
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活像收复失地般，单气势就足够碾压对方。
见惯了顾清颐即便被欺负也隐而不发的模样，再见他情绪外露，居寒也觉着有趣，朝谢知衍道：“你做了什么？”
谢知衍淡淡看了他一眼，没理会。
意料之中，顾清颐赢了比试。
对手实力不弱，两人缠斗了一番，但谢知衍对他的教习是极为有用的，即便两人交战难舍难分，但也分出了胜负。
顾清颐心底始终憋着一口气，下了擂台就朝谢知衍处走去，不料却被拦住了去路。
“清颐。”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清颐脚步一顿，“师兄。”
楚希恒上前几步，站在他身旁，颇为担忧，“我见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
“……我没事。”顾清颐道，“只是这几日教习有些累，所以才面色不好吧。”
“时间还长，教习之事不急，歇一歇罢。”楚希恒出主意，“你同仙尊讲，他应当会答应。”
顾清颐脸色不好哪是因为教习，那是因为心底又把火在烧。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顾清颐道：“好，我会同师尊说，师兄你先回去罢。”
不想楚希恒却摇摇头，“我等你罢，一起回去。”
顾清颐：“……”
顾清颐喉头一哽，“师尊同不同意还两说，师兄先回去吧，师尊同意了我会回去的。”
楚希恒应下，“好。”
目送他离开，顾清颐吐出一口气，直直走向谢知衍。
经过楚希恒打岔，顾清颐心底的火灭了大半，重新烧起来有点费劲。没了怒火做支撑，顾清颐站在谢知衍面前就有点虚。
顾清颐抱着玉白剑，僵硬的喊了声：“师尊。”
谢知衍“嗯”了声，没多给他分一点眼神。
顾清颐悻悻然，到他身后站着。
居寒正倒了杯茶水看戏，见火没烧起来，顿觉失望，“小友，过来。”此次他未传音入密，而是大大方方说了出来。
一瞬间，顾清颐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周围人的反应却告诉他，居寒是真的在叫他过去。
叫他做甚？
顾清颐立在谢知衍身后，脚步一动不动，望着居寒的眸子中露出疑惑。
居寒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一看就不怀好意，“过来。”
顾清颐本能想拒绝，但摄于他实力威吓，顾清颐又不敢拒绝。
垂眸望了眼身前坐着的身影，顾清颐有了主意，询问谢知衍的意见，“师尊？”
他现在是谢知衍的弟子，师命大过天，他听命就行。居寒若是不满，找谢知衍就行，别找他。
谢知衍没立即回答，而是拂袖起身后才道：“回去，继续教习。”
继续教习总比和魔尊呆在一起好，顾清颐满怀歉意，“魔尊对不住。”说罢，躬了躬身，跟在谢知衍身后离开。
擂台下，各门各派弟子扎堆，楚希恒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场外，等着顾清颐出来。
在他的位置，可以将场内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亲眼目送顾清颐同谢知衍一起离开，楚希恒眸光幽暗，压在心底承载一切欲望与暴戾的巨兽似要冲破重重叠叠的封锁，穿透皮囊展露在人前。
不行！
楚希恒双眼紧闭，强行压下不堪的想法。他不能再冲动行事，这样只会将顾清颐越推越远，让他进入别人的怀抱。
上一世发生之事，绝对不能重演。楚希恒告诫自己，许久才睁开眸子，不想眼前却出现一张本是朝气蓬勃，但因这些日子感情受到折磨而略显颓丧的脸。
楚希恒后腿一步，眉头紧拧，“何事？”
唐绪青注意到他的不满与戒备，往旁边树上一靠，“你神情不对，来看看你。”
“我没事。”楚希恒淡淡道，撂下句我回去了，便绕过唐绪青离开。
那厢，顾清颐亦步亦趋跟在谢知衍身后，走了足够远后，才悄悄回头望了眼。魔尊已经离开。
谢知衍停下脚步，回身望着他小心翼翼朝身后看的模样，语气波澜不惊，“出息。”
“？”
“！”
顾清颐猛地扭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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