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汗血宝马凶悍地,不知疲倦地踏蹄,距离越行越远。
“她”竟然从北齐的邺城来到了两国交界的边境,卫戎士兵们的身后是另外一个国家——北周。
数十把守边境的军士听到马蹄声,纷纷从歇息的树荫下起身。他们站在道上抽刀拦阻道:“站住!撄”
心意正爽的武赢天哪会在乎他们,“给我闪开!偿”
对方怒了,“放肆,想私自过界吗?还不快停下!”
“她”警告:“再若不闪避,休怪老身手下无情!”
见士兵们仍旧无动于衷,武赢天运导出内力,远远地一掌就推打过去。
“呃啊……”
众甲士顿时鸡飞狗跳!
路通了,快马越过地上的人飞驰而去。
被打倒在地的数个军士哼着爬起来,蛤蟆着脸愣道:“这个老不死的妇人是用什么东西打我们?好生怪异,她是妖精呐!”
北周这边没有见士兵把道,武赢天顺利地奔进四十几里也不见半个人影。
汗血宝马再能跑也需要休息。
“她”听见杂草丛生的小山包后面有河流的涓涓淌水声,于是便离开了大道,下了马后,沿着一条陡坡小道牵马翻过去。
马儿得休息它自己也欢快,饮水吃草后舒服地长啸几声,甚至还做出些类似舞蹈的动作,逗得新主人开怀大笑。
主人也是有些饥渴了,“她”也喝了水,还顺便用【逆血挂】弄来了几条小鱼填腹。
微风徐徐,空气中不时出现一股怪味。
“她”闻了闻,自语道:“什么味道……是哪里着火了吗?”
既没有目标又无所事事的人牵上马,沿着火烟飘来的方向寻去。俗话说水火无情,不管是不是山林起野火,“她”也想要探个究竟。
看见了,是一座寺庙在起火!
武赢天暗呼不好,将心爱的汗血宝马就地一拴,飞身而去。
很快接近起火的寺庙后,眼前的景象却叫人心生奇怪,近千的士兵包围了寺院,并押解捆绑了寺内的僧人。
这把火,居然是人为故意放的!
“妖精”晃动几下,窜到一棵临近寺庙,而又有着浓密枝叶的大树上躲藏着下细查看。
令人不解的是,指挥这群将士纵火的人竟是一位馥馥芳袖的貌美女子,她此刻正泼辣地指指点点,大有将军的风范。
“妖精”还注意到,此女的身边还有一个与之年纪相仿,并且相貌十分出奇的青年男子,看装束,他应当才是统领士兵的将军。
这将军的相貌不是普通的另类,叫人看一眼就过目难忘。
他上身长,下身短,额头突出,并有五个隆起的部分从额头直插到头顶上,似龙犀一般入发。另外,此人的下颌很长,而且很突出!其面更是弯回抱目,目光犀利,可称之为咄咄逼人。
纵观气场,奇表男子不仅毫无懦弱之势,还具有一股与众不同的威仪风姿。
可不知为何?
这位气质非凡的人却要听命于其身旁这个长相与性格大相径庭的貌美女子。
武赢天气愤地暗道:“她是谁呀?淑貌耀皎日却泼凶洒悍,真是可惜了这张芬芳迷人的俊俏脸蛋。旁边的这个男子也奇特,面相虽丑,却给人一种风骨铮铮的感觉。”
“她”不想对此坐视不理,于是明目张胆地出来。
茂密的叶子“哗啦”一声响,她飞出了暗藏的大树。
这位奇貌的将军看似外表木讷,实际很警觉,魂衣何盈盈的暗影才于空中一现,他便拔刀急呼:“有刺客!快保护夫人!”
武赢天一落到那女子附近,士兵已是亮刀将“她”团团围住。
“她”先声夺人地质问道:“寺庙乃是百姓朝拜佛主的地方,这些僧侣们行得也是普渡众生的善事,你们因何要焚寺庙、绑僧侣?”
奇表的将军怒呵:“大胆妖女!孰但无礼,还口出狂言,给我拿下!”
“老妇人”极其无视这番狠话,“她”奚落般地大笑起来,其悦耳的玉音恰似神界的无形法箭,扎得众人顿时耳根和后脑生疼!
转瞬之间,兵士们的捉拿动作被迫迅即变成了抱头捂耳姿态,他们扭转身体,几欲转身而逃。
“住手!”
泼辣美女知道来人深不可测,并据此突然联想到一个书中言及的奇人,于是赶紧呵止了士兵。
她大惊之下强忍耳痛作揖扬声道:“晚辈独孤伽罗,不知尊上可是赢溪?”
“老身正是赢溪!”
武赢天心诧万分:“好怪异!她怎么知道我是谁?”
“啊……尊上真是赢溪先祖!”
独孤伽罗听答后脸面失色,立刻大礼以待,“晚辈失礼了,失礼了!独孤伽罗见过赢溪先祖。”
对旁人言听计从的奇表的将军也跟着行出大礼,“晚辈普六茹坚见过赢溪先祖,适才多有冒犯,还望尊上抬手见谅!”
这下轮到武赢天自己诧异了!
什么?
独孤伽罗!
普六茹坚!
老天,这么说……
他们便是在不久的将来统一严重分裂数百年的中国,并建立了盛世隋朝的隋文帝杨坚和他的妻子文献皇后。
“老妇人”一改原先的责态,温和地抬手道:“二位赶快免礼,咱们私下谈一谈。”
独孤伽罗虽然在口上尊称了对方,但心中仍有疑虑,她决意使计来验证虚实。
台面恭维:“素闻赢溪先祖乃得道之人,历经数百年的风风雨雨还是貌若二八。”
暗下相逼:“恕晚辈斗胆,庄严有个不情之请,盼尊上能恢复真容来仙福我等凡肉众生,不知尊上可否赐颜?”
武赢天目光直探对方眼底,会知这个独孤伽罗心思机敏,行事十分小心,她这么说是另有其意,那就是试探虚实。
“老妇人”婉着皱纹巧笑言:“那好,老身就与诸位以真容相见。”
说话的同时,【逆血易】被散去。
不堪久视的沧桑老妇迅速变脸!
仿佛芳兰振蕙叶,雅韵播幽兰!
转眼间“她”已幻化为令人久视不舍移目的美颜妙肤芳龄女子!
其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子,牵动着男子的神经,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子!
妖精般的举动叫现场立刻一片混乱。
被绳绑了上身和尚们既感恩又震撼地屈腿自行跪下,他们闭着眼睛,口中喃喃叨念佛经。士兵们纷纷骇然后退,人人的神色均十分慌张,若非是顾忌严明的军纪,早就逃之夭夭了。
由丑化美的妖颜也杀心!
身为统帅的独孤伽罗与普六茹坚再有心理准备也是面如泥塑,半天哑口无语。
独孤伽罗万万没想到自己真能遇见书中的奇人,她强劲回神,拉着陷入呆滞的丈夫再次礼见。
“尊上的仪容当真是克配紫微,八风应律,日月重晖!叫晚辈得以仰瞻凌霄鸟,万谢赢溪先祖真容赐仙福!”
“不必繁礼,走……我们过去那边。”
武赢天笑容使道,士兵们主动避让一旁,独孤伽罗和普六茹坚紧随其后。
远出一段,三人停下了脚步。
“赢溪先祖”首先就自己心中挂挂的谜团发问:“独孤伽罗、普六茹坚,老身很好奇,你们是如何猜到老身便是赢溪?”
独孤伽罗道:“晚辈是根据书里的记载知晓的,不过刚才也不十分肯定,只是试问来着,不想却一语中的。能与尊上相识,乃是晚辈三生有幸。”
“书!什么书?”
独孤伽罗游声一笑,“看来尊上尚且不知自己入了书,晚辈与夫君于前几日偶然获得一部名为《藏荒》的野史,里面记载了尊上的许多事情。”
武赢天以为野史做记载的内容是关于师父她老人家的,于是颇为激动。“她”蓄引道:“哦……道来听听。”
普六茹坚小有兴奋,他声若钏鼓道:“根据书中所记,尊上始现于先秦,尔后大闹江湖数百年,从无败绩。尊上具有将人立时粉碎的手法,还有将人内力吸去,继而冻僵而死的手法。”
他回望了一眼妻子,“良人之所以判断尊上是赢溪先祖,那是知道尊上拥有张口便能以音杀人的骇人技能。”
“赢溪先祖”插言柔笑,“没错,句句属实。”
“她”心下喜念:“师父果然扬名天下,这些功夫确实是她的,除了我和师父,没人能做到这一切。”
一再地验证之下,独孤伽罗面上显露出畏惧和敬仰。
她接过丈夫的话,“赢溪先祖的音杀之术叫晚辈们心存忌惮,还好尊上心有仁慈,否则这里又是继西燕慕容冲皇家别苑之后的第二个千人坟场。”
“你说什么?西燕慕容冲皇家别苑!”
武赢天身形微跌,“她”暗下忧虑:“老天爷……历史怎么会是这样荒谬?难道野史中写得是我,而非师父!”
独孤伽罗察觉到了异样,但却以为赢溪先祖的失态只是因为底细被披露而顿感意外,所以没上心。
她频频点头道:“对,正因为尊上在皇家别苑音杀的蒙面人堆积如山,所以晚辈才无不记忆犹新。”
历史因其生变,始料不及的“赢溪先祖”立时心情不佳。“她”换了个话题:“不谈这些,说说你们覆灭寺院的理由。”
“嘶……这个……”
普六茹坚生怕解释不清楚而得罪赢溪先祖,一时语塞。
独孤伽罗略加沉思后,叹道:“赢溪先祖有所不知,我皇灭佛乃是顺应民众之意。”
“什么?顺应民众之意……庄严你恐怕说反了吧!”
武赢天一听立时就上了火,以为她是在强词诡辩。
独孤伽罗苦笑,她慢语而释。
“尊上确实误会晚辈了,佛教本无过,可当下僧徒滥杂,寺庙多币,已是到了蛊害百姓动荡社会的地步。”
“现如今佛徒人数有二百万,寺院三万余所,占据了人口的十五份一,佛徒利用特权大肆侵占农田,不劳而获,又逃避租税和力役。”
“佛徒们的大肆恣意妄为不但惹得民众怨声载道,还威胁到了朝廷的根基,已是到了不可不除的地步。”
闻者惊:“啊……原来是这样!”
武赢天不承想一门净土的寺院也会祸害地方百姓,“她”无言以对。
普六茹坚见赢溪先祖有所体谅,就顺势补话。
“所以,我皇在辨释三教先后,审明需以儒为先,道教为次,佛教为后。”
“皇上号命军士,毁破前代关山西东数百年来官私所造一切佛塔,扫地悉尽,融刮圣容,焚烧经典以弱其根。”
“另外,八州寺庙,出四十千,尽赐王公,将其充为第宅。三方释子,皆复军民,还归编户,唯有如此方能避免死灰复燃。”
独孤伽罗叹而接话。
“皇帝定下融佛焚经,驱僧破塔之策是明智,其尊儒是国之幸,而将宝刹伽兰变为俗宅,沙门释种悉作白衣,这又是百姓之福。”
“周国当下北有突厥***扰侵犯,东有北齐虎视眈眈,南有南朝趁火打劫,若国之不振,必定后患无穷。”
“晚辈命人焚烧此庙,乃是因为这里的乡民之愿,他们实在不愿见到恶僧淫辱过数十民女的地方留存青山。”
闻者震惊:“什么?这寺院中竟还有淫僧!”
“赢溪先祖”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瞪了瞪远处的众僧,他们伪善的面目在此刻是那么的可憎。
“她”复首惭愧赔礼道:“老身错怪了二位,还差一点就犯下冤孽。唉……这世间的许多事情不是用眼睛就能看明白的,草率之下即会误判。”
夫妇二人慌忙欠身回她:“尊上不必歉言,折煞晚辈了。”
误会导致的愧疚之下,武赢天无意多加逗留。“她”言别道:“老身要走了,你们继续行事吧。”
“诶……赢溪先祖,尊上请留步,晚辈还有诸多时务想向尊上讨教。”
“庄严还有何事不明?”
独孤伽罗出手轻轻推离旁人,“夫君,你稍事回避一下。”
普六茹坚笑了笑,礼向武赢天,“那好,晚辈先行告退。”
“庄严有私话,尊上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去说。”
独孤伽罗将手亲密地挽了上来,两人行到完全无人处。
有史实为据,武赢天心知这个遗传了其父独孤信惊世容貌的独孤伽罗堪称不凡。
一来,她不仅雅好读书、识达今古,还传承了匈奴、鲜卑等草原民族妇持门户的母系遗风。
二来,她身上既有父系游牧民族之独立英气,亦有母系汉族门阀文化之博雅谦和,可以说是汉化了的鲜卑人,非常聪明,主意也甚多。
“赢溪先祖”笑问:“庄严究竟有何事?竟要如此避人眼目。”
独孤伽罗扑通下跪,磕头道:“庄严肯求赢溪先祖大发慈悲,收晚辈为徒!”
武赢天此前便隐隐猜到了她会如此,有备之人抬手劝起道:“此事不可行,庄严别跪了,快快请起。”
独孤伽罗坚决不从,她再次磕头道:“庄严诚心肯求赢溪先祖大发慈悲,收晚辈为徒,我独孤氏族一定感恩戴德,万谢尊上!”
看架势,若是这徒弟不收下,她是不会起身了。
武赢天无奈地摇摇头,只得托出一些实言相告:“唉……并非老身不想收徒,而是收不了。”
独孤伽罗不解,“为什么?”
“原因有二,一是老身的这功夫需用一种特殊的药引子来辅佐练功,可惜药引子这东西已经丢失。”
“二是,即便引子没丢失,你还是练不了功,因为‘逆血经’忌情,动情则频频呕血。”
“唉……就连老身也几次走火入魔,差点死去。”
“赢溪先祖”一锤定音道:“所以练习‘逆血经’的人终身不得动情,嫁夫生子连想都不要去想,只能做一个万事皆虚的清修比丘尼。”
独孤伽罗愁容满面,“啊……如此说来,庄严与尊上是毫无师徒之缘了吗?”
“正是!”
“好生遗憾……”
不用再劝,失落万分的独孤伽罗已是主动站了起来,只是脸色很灰暗。
武赢天暗带预言地行宽慰。
“庄严也不必沮丧,妖法并不能兴家兴国,相反还会害人害己。”
“以你的智慧、勇气和胆识,未来你与夫君定有出头之日,中途尽管会遇见些险恶的惊涛骇浪,森然可怖,但都会得到贵人的相助而化解。”
“或许……或许你们夫妻二人还有一统天下的可能。”
这番谶纬的话叫独孤伽罗暗喜,很快就变化了情绪。
“万谢赢溪先祖仙言赐福,尊上既为清修的比丘尼,驻留何地也是一样。”
她浮笑,礼而言出邀请,“尊上先别急于离去,且到晚辈的舍下小住几日可否?”
碍于先前拒绝纳徒的因素,武赢天转求其次地笑应。
[长安城,柱国大将军府……]
有贵客来访,柱国大将军府上下都忙碌起来,完全是一幅热闹非凡的景象,就如同过节一般。
独孤伽罗盛情万分,她不但为赢溪先祖置换了全新的床褥以供小憩,还派出了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来服侍左右。
这份待遇想推却都推不掉,这叫武赢天感动不已,但是也尤其不自在。
宴席准备好了,桌面尽布碟盘,几无虚位,丰盛之极。
“赢溪先祖”被恭请入了上席,“她”脸色绯红,明显不胜主人的好客与尊仰。
性格飒爽的独孤伽罗观察到了贵客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拘礼,于是使笑道:“尊上被我等凡人恭敬了数百年,怎地到现在还没习惯?先祖仙面生出桃花,煞是起风情。”
脸更艳!
群起而笑……
普六茹坚携着独孤伽罗起身,毕恭毕敬地施礼。
他举杯,方口钟音地主话。
“罗延赶尽西域泥身佛主之后,竟邂逅了我东方真神,此事实属造化和莫大的福份!”
“晚辈们敬尊上一杯美酒,喜迎赢溪先祖不嫌烦扰地仙临舍下,更祝尊上仙修万福。”
历来不喜神仙之名的“赢溪先祖”趣颜相回。
“诶……罗延尊过头了,老身充其量只能算作妖精,并非真神。”
“神仙与赢溪无关,书上当会只道老身是妖精,所以千万别再提神仙二字,否则叫人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呵呵……老身这里祝你们日日有福,年年吉祥!”
事实上书中确实如此称呼赢溪,唤她作妖精,夫妇二人只是不便出口罢了,于是现出难为情的强颜。
武赢天自笑了然,随后将酒一饮而尽。
柱国大将军府的菜肴名目繁多,但分量却适可,什么都是一小碟,属于主打花样品种,这样既能够显示出隆重的待客之道,却又不会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毋庸置疑,这份精巧的心思出自于独孤伽罗,武赢天十分佩服她的精巧持家。
独孤伽罗亲自斟酒,她问:“不知尊上的酒量几何,可否与庄严一道开怀畅饮?”
“赢溪先祖”窃笑:“千杯不醉,万杯不倒,至多不过是唇口劳累而已。庄严,你还敢与老身开怀畅饮吗?”
独孤伽罗展露出她那北方女子的性格,“即便醉死,也要陪尊上痛快一气。”
普六茹坚追随妻子奉趣道:“只要尊上喝得高兴,罗延就算倒下了,也要睡在地上再喝它三杯方才别席。”
席间一阵欢笑。
武赢天道:“二位不愧是龙凤人杰,好爽快,老身喜欢,那咱们就敞开了喝。”
为了搜罗话题,武赢天暗暗去追忆……
普六茹坚即便在后来做了隋文帝,他和独孤皇后依然是少年夫妻老来相伴,彼此感情非常深厚。
在臣子们都有姬妾成百上千的时代,隋文帝作为皇帝却只有独孤皇后一个女人,一生都不忍拂她的意,反而显得相当另类。
帝王为爱妻不置嫔妾,六宫虚设,此事十分怪异。
不寻常之事自然被冠以不寻常的解释,以至于独孤伽罗不但被烙上了“性忌妾媵”的标签,更背上了千古第一奇妒的恶名。
这到底是因为品格端方而又拥雄才大略的英雄人物普六茹坚痴情?
还是……
明-慧娇艳的独孤伽罗独占丈夫身心的强烈意愿造就出了这段佳话?
武赢天对此很有兴趣。
“赢溪先祖”故意以询问的口气道:“诶,对了……老身有一事不明,罗延为何不将姬妾一并唤来用膳,这样不是显得更为热闹吗?”
普六茹坚喉音了了,然后才红脸道:“回尊上,晚辈不曾纳妾,仅有庄严一位良人。我俩是倾心钟情,所以誓无异生之子,相约白头,永不变心。”
“哦……”
“赢溪先祖”将脸转向独孤伽罗,“是庄严不许夫君纳妾吗?”
独孤伽罗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并非庄严不许夫君纳妾,他只须将我休了即可纳娶千嫔百妾。”
“赢溪先祖”心领神会地掩口而笑。
其心感慨万分。
“看来传说也是可以信赖的,后世的传说一点都没错,独孤伽罗果然是将丈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悍妒之人!”
“怪不得这柱国大将军府的丫鬟个个都相貌平庸,这必定是她故意为之,以免普六茹坚心生邪念,继而产生私情。”
“不过,这也证明普六茹坚对14岁就嫁给他的独孤伽罗是一往情深,否则一纸休书寥寥几笔,很是简单。”
饮食不久,一个护卫进来。
“报……”
“讲!”
“禀报将军,有位自称赵昭的相士说是想要求见赢溪先祖。”
独孤伽罗略有难堪地对“赢溪先祖”致歉:“定是那帮多嘴的兵士们走漏了消息,居然连市井之徒也知道了赢溪先祖的行踪。”
普六茹坚听说过这个名为赵昭的相士,他在长安小有名气,追随者众多,拒访有些不妥。
于是……
他便看着赢溪先祖,用征询意见的口吻问:“尊上,您看这……”
武赢天无所谓,更没有任何的顾虑,反而想看看相士长什么模样?
“她”顺口就道:“带他进来吧。”
稍待片刻之后,身材矮小面生鼠容的赵昭来了。
他首先对席间自己所认识的人施礼,“赵昭拜见杨将军和夫人,小士多有打扰,不便之处还望大人宅心体恤。”
普六茹坚只是很随便地点点头,而独孤伽罗却待客有数。
她回了礼,然后作请道:“赵相士来得正好,请一同入席用膳。”
赵昭渡前两步,专注地看了看席间的这位陌生美貌女子,然后很是迟疑地大礼道:“晚辈见过赢溪先祖,祝尊上仙生万福。”
武赢天紧跟着释礼,“赵相士不必客气,快快免礼。”
丫鬟拿了一副新的碗筷上来,赵昭不再说话,也不客气,旁若无人地一通大吃特吃,就好像饿惨了一般狼吞虎咽。
普六茹坚对来客的这番无礼举动实在看不下去,继而忍无可忍。
他严肃道:“赵相士,阁下既是专程来探访赢溪先祖,为何只是打打招呼,而不言其它?”
“稍等,稍等。”
赵昭好似不耐烦般地随便应了应,继续埋头抢吃他的饭菜,转眼间半桌子的菜就被一扫而光。
独孤伽罗暗下使脚提醒,更一并用眼神拦住了大怒的普六茹坚。
她一反常态地温柔道:“赵相士,别吃这么急,咱们边吃边聊岂不是更有意味。”
“砰”
赵昭将碗筷往桌上一搁,抚着肚子自虐道:“啊!终于吃饱了,死而无憾。”
武赢天也看不出这个相士玩得是什么道道,于是鄙夷地笑道:“我看赵相士不是来看老身的,倒像是肚子饿了,乱打一个旗号进来混口饭吃的,是么?”
赵昭忽然离座,规规矩矩地对面前的三人行出大礼。
“杨将军,夫人,赢溪先祖,适才多有得罪了,望多多体谅。”
他抬头释道:“在下知道见过赢溪先祖的*福难料,不是升出万福就是落下万灾,生死只在旦夕之间,所以小士就打了个坏主意,宁做饱死鬼,也不做饿死神。”
“哈哈哈哈……”
众人都被他的戏谑逗乐了,席间满是笑声。
普六茹坚堆笑道:“你这个相士说话倒是风趣,且恕你无罪,快归席讲话吧。”
赵昭频频作揖,“万谢杨将军和夫人的不责之恩,万谢赢溪先祖的无语之恩。”
又闻“噗嗤”作笑之声。
武赢天道:“好你个巧舌如簧的相士,无语也算恩呐!”
“算算算,起码比打骂强上百倍。”
独孤伽罗捂着笑痛的肚子戏道:“哎呀,早没结识你这个欢口相士,真是耽误了不少愉悦时光。”
武赢天当这个赵昭只是个游迹江湖的骗子,笑归笑,笑完之后不免心生厌恶。
于是“她”便直言戳道:“赵昭,你既为相士,为何竟不卜自己的生死?这岂不是难以自圆其名吗?”
“赢溪先祖”的话一语中的,所有的目光都投注过去,看他怎么解释。
赵昭面上并未惊慌,只见他顿字说道:“尊上教训的极是,相士若不能卜就是骗子。不过……在下并非不能卜,而是不敢卜。”
武赢天话赶话,“因何不敢卜?”
他陪着小心道:“因尊上乃是真神,结局可左可右,赵昭若是泄天机惹怒了先祖,必定万劫不复。”
武赢天最讨厌他人扯什么神仙,尤其对方还是一个以三寸不烂之舌谋生的人。
“她”怒口道:“还狡辩!”
普六茹坚和独孤伽罗被惊了一下,而赵昭却面不改色,他继续道:“尊上理应是来自未来的一个神奇国度,而非作古过去的先秦!”
“嘶……”
“赢溪先祖”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无语了。
其心颇为震撼:自己的秘密从未与人道过,不想竟被一个不知名的相士于冥冥中获知,这令人太不可思议了。
武赢天惊归惊,但暗下认为他只是瞎蒙的,因为相士身份。
“她”试探道:“赵相士,你还知道些什么?一并说出来听听。”
以荒诞不经的臆造说辞吊足在座人的胃口后,有备而来的赵昭深吸一口气,以赴难之心将后话急转直下。
他字字用力地笃定道:“尊上并非真的赢溪!”
独孤伽罗因为尚存一丝疑心,因此没有太多愤怒的表情,而普六茹坚却已是勃然大怒!
只见他拍桌而起,“混帐相士!竟然辱没赢溪先祖,来人呐……给我将这个臭相士拉出去杖罚一百,轰出府去!”
护卫显影展声:“遵命!将军。”
“且慢!”
武赢天伸手制止了普六茹坚,“她”盯着赵昭缓缓道:“赵相士果然是做好了当饱死鬼的准备,有胆色,听他把话说完。”
“尊上虽不是真正的赢溪,却也无可厚非,因为依尊上的本领与仙香,定当是赢溪的衣钵之徒!”
武赢天嘲笑几声,“你见过赢溪吗?”
谁知赵昭底气十足,他得意道:“当然见过,在下有她的画像。赢溪手不离剑,而尊上却无宝剑相伴。”
“什么?你有画像!”
“她”很惊讶,是万分惊讶!
师父的仪容身为弟子的武赢天竟从来不曾见过,如果真有她老人家的画像得以一睹,那将是莫大的欣慰。
此位“赢溪先祖”强忍住心中的激动,问道:“哦……说得有板有眼,那老身问你,画像带来了吗?”
“自然是带来了,还请尊上过目。”
赵昭镇定自若地于衣袖中抽出一卷尺宽的绢画,展开后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