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袁秘书需要回去请示赵首长,所以石韵还得继续留在赵家。
她对此无所谓,反正在要到钱和全国粮票之前,她哪儿也去不了。
孙阿姨和赵卫萍就难受了。
赵卫萍坚决不愿再和薛彩霞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宁愿跟袁秘书一起赶夜路去军区找她爸。
袁秘书则是觉得赵家兄妹忽然和薛彩霞闹翻的事情说不定还有其它内情。
能把一个长期隐忍的人逼到铤而走险,他真是很怀疑这兄妹俩是不是趁着赵首长和黄忆雪都不在家的时候对薛彩霞做了什么太出格的事。
只不过他一个做人家秘书的,也不好硬抓着首长的女儿刨根问底,不如把赵卫萍带回去,让赵首长亲自问,于是同意了赵卫萍的要求,带上她一起回军区。
孙阿姨没地方去,只得委委屈屈的留下来。
好在葛营长和那两个警卫员也留了下来,否则让她单独和薛彩霞过一晚上,她肯定要害怕。
石韵随他们去,谁爱留谁爱走都无所谓,最多也就是孙阿姨明天做早饭时多做几份的事儿。
她就是觉得低头刻了一天的章,脖子有点酸痛,于是晚上早早就上床睡觉。
不想睡到半夜时分,忽然被一阵“呵呵呵”的诡异笑声给惊醒。
浑身汗毛直竖,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怒道,“两岁”
系统还在笑,“呵呵呵,笑死我了。”
石韵气得一拍梆硬的床板,“臭两岁,你干什么想吓死人啊”
深更半夜的,忽然发出一阵怪笑,这亏得她心理素质好,神经强韧,不然真能被吓出个好歹来。
说起来两岁这家伙好像在很早以前也干过类似的事情,那次被她狠狠教育了一通,这都过去了这么久,怎么又犯了
系统道歉,“不好意思,太好笑了,我一时没忍住。”
石韵怀疑它大晚上不休息,又在偷看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书,抹一把额头上被吓出来的冷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教育它才好。
“我说你都看了几十年故事书了,还没看腻啊。这么晚了都不休息,还要熬夜看。”
系统解释,“不是不是,我没看那个,我是看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事情哎呀,一句两句话说不明白给你也看看吧。”
石韵刚想说我可没你这么好的兴致,大半夜不睡觉,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脑子里就出现了一副让她嘴巴半天合不拢的场景。
只见一个单衣跣足,头上包裹了彩色头巾,打扮得好像南方少数民族的彪悍女人正沉着脸和一个同她一样做南方边民打扮,长相却十分文雅俊俏的年轻男子说话。
两人身后一片树木葱茏,看那阔大茂密的枝叶,很像是南方的凤尾蕉。
他们仿佛在争论什么,年轻男子口齿伶俐,说话又轻又快,彪悍女人明显说不过他,张了几次嘴都没插进话,脸色不由越来越难看,最后气得干脆朝他一扬手,像是要打人。
年轻男子吓得连忙往后躲。
彪悍女人看到他发白的脸色,手便停在了半空,目光闪动,最后又木着脸把准备打人的手放下来,转身走开。
年轻男子在她身后拍拍胸口给自己压惊,随后赶紧追上去,抬手搂住那女子和他一样高的矫健身躯,温声细语,那女人便也慢慢缓和,虽然脸上看着还是凶巴巴的,但目光柔和了不少。
看他们那亲密又不避嫌的姿态,不是夫妻也是一对情侣。
石韵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万分惊讶,舌头都有点打结,“这是赤鸢和仲公子”
他们两个怎么凑到一块了
这画面简直惊悚。
系统显然是没觉得这两人在一起惊悚,反而挺乐见其成,“是啊。咱们离开上个世界时太匆忙,除了确切知道虞尚书是死了,其他人怎么样了都不清楚,我还怪惦记的,估计你也会惦记,所以就拼着消耗掉一部分能量,建立了一个我和那里的一次性延时联系,我刚才把这个一次性的延时联系用掉了,就看到仲瑞霖在赤鸢跟前像个小媳妇一样,简直笑死人。”
石韵按在棉被上的手握紧又松开,不止虞尚书,还有陛下,他也
压下心底忽然涌起的伤痛,用尽量轻松的口吻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仲公子怎么和赤鸢凑到了一起而且看他们身后的景致,仿佛是不在大颛的境内,像是到了西南边陲。”
系统肯定了她的猜测,回答道,“他们的确是到了西南地区。陛下当时病重,无力和他哥哥寰庆帝相抗,你又死了,他心灰意懒下,对京城也没了牵挂,就假传死讯,玩了一个金蝉脱壳,带着一批忠于他的属下远走西南,在淋邑,象郡一带收服当地土官,又向南边扩展,打了几场小仗后就建立了一个小政权,自立为王。”
石韵,
这,这可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石韵只觉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颤声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陛下他没死这是真的”
系统对此也很高兴,“嗯嗯,没死真的你之前的不少属下都被他带去了西南。百草,赤鸢,橙鸢几个,还有你弟弟,常将军,方瑞明和李延庆他们。说起来仲瑞霖还不能算是你的属下,不过他爹仲尚书就是因寰庆帝而死,所以他也不愿意留下看着那个害死了二十万人和诸多忠臣老将的人继续做皇帝,就跟着你弟弟一起走了。这也挺好的,虽然他们现在待的只是个西南小国,但起码自由自在。”
说到这里忽然乱入了一句,“你那个侍郎爹留在了朝中,被打压得够呛。”
石韵心里五味陈杂,“啊”
系统,“不过他硬忍着没走,说是要等时机替虞尚书翻案,虞尚书刚正忠贞,是一代贤良,绝不能受此千古之冤。哎,我一直挺讨厌他的,不过他如果真能替虞尚书翻案我就原谅他。”
石韵无语,顾侍郎为人清正,在大节上都没问题,只是不拿小妾庶女当人看这一点,失了做人最根本的良善慈和,也难怪系统一直讨厌他。
系统又自己闷笑,笑了一会儿后说道,“你知道仲瑞霖为什么会娶了赤鸢吗据说是因为他经历两次大变,恨透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立志哪怕自己已经来不及改行习武,也要娶个武艺高强,能当将军的夫人,他宁愿当个贤内助。”
石韵听着不由也笑了一下,只是乍闻喜讯,笑得还有些恍惚。
系统继续说道,“还有啊,你弟弟顾明仁娶了百草,”说着又有些遗憾,“可惜他这人太有城府,百草虽然厉害,在他跟前却没能像赤鸢对仲公子那样威风。”
石韵再笑一下,百草那丫头得了她的真传,再怎么样也不会吃亏。
习惯性地还想维护弟弟几句,说出口的却是,“那个,你能不能让我看看陛下他怎么样了”
系统原本很防着陛下,总觉得石韵一口一个小甜心叫得太过亲热,不过现在远隔着时空,它倒也不介意大度一些,于是便给石韵展示了一幅陛下戴着金冠高坐在王座上的景象。
陛下许是被之前所受的伤伤了元气,脸色看着依然有些苍白憔悴,不过身姿端正,目光清明,因为人长得好,所以即便穿着满是异域风情,能露出一截手臂和脚腕的短款王服,周身上下也透着股清贵气。
他身后还站着个十分眼熟的人,竟是锦衣卫的汪镇抚使,也穿着一身短打扮,腰间挎了一柄金刀。
石韵默默看了许久,久到系统都有些担心,想要出声问问她怎么了,她才长叹一声,郑重说道,“两岁,谢谢你。”
谢它没有完成任务就一走了之,而是选择消耗能量关注了这些人的后续。
在做李芸舒的那个世界,她虽然蹉跎了几十年,但离开时心境平和,了无牵挂,因为她已尽力而为,所以问心无愧。
但在做羽人的那个世界,她过得太肆意,离开得又太匆忙,以致心里满是伤痛和遗憾,看到系统今晚给她展示的这些场景后,她终于是能放下这些总是坠得人心里沉甸甸的情绪了。
大概是石韵道谢的态度太郑重,系统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吭吭哧哧地答道,“哎,那个,咱俩谁跟谁啊,谢什么。”
石韵微笑,一把拉过被子往身上一盖,向后躺倒,“睡觉”
看在两岁这么贴心的份上,就不计较它大晚上乱吓唬人的事了。
好好睡觉,养精蓄锐,明天好继续向赵家要钱要票,拿到钱和票后就去帮两岁找它要找的那套古乐器和乐谱。
石韵一夜好眠,第二天精神老好地起了床,因为心情好,所以眉舒目朗,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身心愉悦的气息,连脸上的伤都没那么影响形象了。
孙阿姨进进出出地摆早餐,忍不住看了她好几次,在心里直咋舌看来人就得厉害点才行。
彩霞以前在家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人长得明明挺顺溜却看不出好来,从昨天开始一厉害,顿时整个人都有了精气神,那本身的漂亮就显了出来,这一大早的,神采奕奕,眉眼间仿佛有光华流转,看得她都眼前一亮。
心说也难怪卫萍总看她不顺眼呢。
赵卫萍一贯脾气大心眼小,不是个心胸宽广的,发现后妈带过来的女儿比她漂亮出一大截,可不是要看不顺眼嘛。
葛营长和那两个警卫员也看出了石韵今天精神特别好。
两个小警卫员因为年轻,面对了漂亮姑娘都有点不好意思。
葛石葛营长则是赵行勉的老部下,可以说是他的铁杆嫡系,要是赵行勉被人举报出了事,他也必然要跟着受连累,因此对薛彩霞十分警惕。
审视的目光时不时地要落到她的身上。
石韵因为心情好,所以主动告诉他,“葛营长,你放心吧,不用这么紧张地盯着我,我今天就在家等着袁秘书给我送钱来,哪儿也不去。”
葛营长嘴角抽抽,忍不住讽刺道,“薛彩霞同志,你现在做的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怎么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
石韵知道这个时代名声的重要性,她的红薯章昨天已经刻好,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干脆往葛营长面前一坐,准备好好和他聊一聊。
葛营长见她忽然坐到了自己对面,脸色郑重的看了他,乃至旁边的两个警卫员一眼,不由一愣,“干嘛”
石韵严肃开口,“葛营长,两位警卫员同志,你们应该知道我的生父是一位光荣的革命烈士吧”
葛营长也是军人,不论此时立场如何,提到革命烈士都不能不敬重,因此便也严肃点头,“知道,你父亲是在援边战役中英勇牺牲的烈士。只不过”话风一转,责问道,“薛彩霞同志,你觉得你今天这样的行为对得起你的父亲吗配得上你烈士子女的身份吗”
石韵义正词严,“我做这些事正是为了我的父亲。”
不等葛营长开口质疑就继续慷慨激昂地说道,“我父亲是一位英勇的烈士,作为他唯一的女儿,我很小的时候就立志继承他的革命精神,不怕苦不怕累,为建设我们的祖国而奋斗。跟着我母亲来到赵首长家之后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吃苦在前享乐在后,家里有脏活累活我先干,有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哥哥姐姐,继父母亲。国家号召知识青年下乡建设时,我看哥哥和姐姐的积极性都不高就替他们下乡搞建设,希望能用我的精神感化他们”
葛营长,“咳咳咳”
石韵不理他的咳嗽,转头看向那两个警卫员,像讲故事一样,看着他们,一字一顿地继续说道,“我一腔的革命热血和激情,然而这一腔的热血和激情就像被冰水浇灭的火焰一样在前天被熄灭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两个警卫员都听得睁大眼,一个忍不住低声问出来,“怎么”忽然想起自己的身份,看一眼葛营长,把话又收了回去。
石韵只当他是问了,深深叹口气,回答道,“说来话长,是因为我在乡下听说一位一直对我很好的邻居大哥有可能要处对象了,那位大哥以前对我非常好,我一直以为他会是我未来的革命伴侣,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心里真难受,后来想到伟大的领袖曾经教导过我们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女人能顶半边天,女人能做和男人一样的事,所以女人也不用害羞胆怯。我就鼓起勇气请假回来,想问问他愿不愿意接受我,让我们从此以后并肩战斗,一起为祖国建设流血流汗。”
说到这里,发现两个小年轻警卫员都听得十分认真投入,而葛营长却已经脸露不耐,于是又把目光转回到葛营长脸上。
葛营长一点不想听这种小年轻处对象的破事,觉得一个小姑娘当众说这个很有点不像话。
但薛彩霞硬是把小年轻处对象这点破事和领袖教导,建设祖国,流血流汗联系到了一起,十分的具有革命激情,他也不好就不让人说了。
石韵于是继续,“没想到他的对象竟是赵卫萍,他说他们两个已经确定关系了,希望我能理解。这我当然能理解。其实我在回来前就已经想到可能会是这个结果,不过总想着回来亲口问一下才不会遗憾。我本来准备既然是这样,我也死心了,过两天探亲假结束后就回乡下去,谁知道前天晚上赵卫国一回来就对我拳打脚踢,狠狠一巴掌扇得我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还警告我不许再去招惹她妹妹的对象,否则就打断我的腿我当时被打得心灰意冷,身上疼,心更疼这就是我几年来任劳任怨,全心全意对待的哥哥和姐姐他们真是太让我寒心了”
使劲眨眨眼,让眼睛看着湿润一些,对两个警卫员说道,“将心比心,如果是你们在老家有一个心上人,到了该结婚的年纪赶回去问问那位年轻女同志愿不愿意和你成为革命伴侣,结果转头就被乡里领导家的儿子给痛打威胁了,你们会是什么感受”
两个警卫员一起露出个隐忍愤慨的表情,他们从昨天起就听了好几次赵家的内部争执,一直都觉得是兄弟姐妹间闹矛盾的家务事,只这次最是感同身受,觉得赵家兄妹真是太欺负人了
难怪薛彩霞要奋起反抗呢,要是换了他们回老家时遭遇到这种事儿,那肯定也是要举报那个在新社会还敢横行霸道的领导儿子的。
葛营长眼看形式不对,再被薛彩霞控诉下去,赵卫国就要成地主恶霸家的坏儿子,她自己则真要成为遭到迫害的劳苦大众了。
出声打断,“薛彩霞同志,我们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况且这些事情你也不该对我们说。”
石韵摆摆手,“我没让你们断官司,我就是想说,经过这件事后我忽然惊醒了,赵家兄妹根本就没把我当家人,我这个革命烈士的遗孤在他们心里恐怕就是他家的佣人我即便不为了我自己,也要维护烈士的尊严维护我父亲的尊严,不能再任由他们践踏欺压”
葛营长,
完了,他怎么都有点想帮着薛彩霞去控诉赵卫国和赵卫萍兄妹两个了。
忙严肃了身心,想要结束这段谈话,却听见门口响起了赵卫国的声音,火爆粗重,“你给我闭嘴,胡说八道什么呢”
葛营长和两个警卫员下意识地一起皱紧眉头,用看恶霸坏分子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脸上还挂着彩的赵卫国正拄了根拐杖,和两个表情有些怪异的年轻人一起站在门口。
两个年轻人一个穿白衬衫毛背心,一个穿一件笔挺的中山装黑色长裤,都打扮得整整齐齐,面目也有几分相似。
葛营长认得其中那个穿白衬衫的正是赵卫萍的对象,此次事件的,冉刚冉政委的儿子冉卫华。
看几人的表情,刚才薛彩霞的一通话他们应该全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