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琦拿起茶壶来,将茶水注入杯中,氤氲雾气缓缓飘升,“只有水进了杯子,才可能是酒,是茶,或是毒,也许,此局的关键之处,不在于曹家,不在于喜宴,不在于结果,而在于最一开始,在于最可笑的老鼠身上!”
“七娘认为,我们应该赶在曹家人上门之前拿出立场和态度来,鼠灾的消息不仅不需要封锁,与其让曲家来占据主动,不如我们自己来!”
“这……”苏温笙没想到罗琦想法如此大胆,。
罗琦葱管似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敢问大公子,守仓库的管事还没有找回来吗?”
苏温笙摇头,“他家里人说根本就没有报过急讯也不曾见他回来,我已经加派人手去找了。”
她唇角勾起,眼底深处有幽幽的微光浮动,“如果第三种可能成立,这个人就是关键所在,我想,他现在已经被逍遥楼隐秘的保护起来了。”
苏天远也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罗琦,明明是娇艳稚嫩的年纪,却又给以一种成熟深幽的错觉,所思所看,比之苏温笙还要长远深邃,他隐隐不愿意相信这是她一个小女子想出来的,屏风后却突然传出几下击掌声。
一袭黑裘,露出一截雪狐毛的护手。
苏九从屏风后击掌而出,对着罗琦比了一句话,你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罗琦愕然,才知这屋里还有第四人,而苏温笙显然也事先不知道苏九也在,他不解的看向父亲,后者从榻上下来,“温笙,别怪父亲一直瞒着你,也只有连你都瞒住,才能让计划走的更好。”
罗琦闻言立时明白苏天远看来也已经想到了这第三种可能,她看向苏九,后者此时目光闪动,竟让他木讷的面目染上了一层神彩,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罗琦,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微微别过脸去,“原来苏家主已经运筹帷幄,是七娘献丑了。”
苏天远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呢,这些事竟然都是这个小丫头自己推理出来的,难怪,难怪能入了苏九的眼,说到底,以貌取人慧眼不识珠的是自己,他此刻端坐,完全是以一个同等的,而不是自持长辈随意的态度,面对罗琦。
“我们原本打算做戏给楼中的人看,然后从只有历代苏家家主知道的密道里,运走那批腐烂食材,再把早就准备好的优质食材偷偷运进来,先唱一出空城计,再杀一个回马枪。”
苏温笙闻言下意识的问道,“那二弟那边?”
“温岚是个沉不住气的,我只好暂时也瞒着,不过,他的随行车队里有我的心腹,暗中已经和接应的人接头,子时一过,便开始。”
罗琦眼神微晃,苏九看她神情许久,见此突然指了指她,你还有什么好计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倒叫她有些紧张起来,也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会不会太过阴暗,叫苏家人生出不好的看法来,“确有一计……”
苏天远的房门再次打开时,苏温笙独自一人走出来,心底的激荡还隐隐有些不能平稳,还有一些惭愧,自己竟还不如一个十六岁的小娘子来的有见地,“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需私自进去打扰我父亲养病。”
苏温笙吩咐完,带着父亲的信物亲自去找父亲的心腹,暂停一切运送事宜。
丢下需要躺在榻上继续‘昏迷’的苏天远,罗琦和苏九漫步到外室,她凝视着苏九的背影,第一次生出一种危险的讯息来,身前这个男人仿佛在普通的表象底下,心里住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苏九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她,充满打量的目光让罗琦再次蹙眉,“没有人告诉你这样盯着一个有了婚约的良家娘子是不道德的吗?”
苏九闻言,眼神一暗继而突然欺身上前,逼得罗琦措不及防踉跄退了两步。
“你……你想干什么……”
他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儿比了一个手势,没有人告诉你,无媒无聘,何来婚约?!
罗琦只能看明白他手语大概的意思是不被承认的婚事不作数,她不以为意的回击,“天地见证为媒,两心相悦为聘,婚约只是一种形式而已,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彼此认定了对方,这种事,你,不会懂。”
苏九沉默半晌儿,突然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微笑,点点头,走进另一个侧门中。
罗琦被他的笑的心里发毛,嘴上没忘了提醒他,“要是我的计策得逞,赢下这次春宴,你我的欠条就一趣÷阁勾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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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厨房里,收到苏温笙封楼的命令后,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而隐隐不安的众厨子里,于显眼底划过一丝看好戏的戏虐之色,打了个哈欠以后,交接了工作就要回去休息,走走停停,见身后没有人影,抄着一条隐径,拐向苏天时的住处。
等他走没了影,一处假山石后面,走出一个黑影,看了看他的去向,继续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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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家,逍遥楼内。
曲大已经连续五日住在楼中,今天晚上,他逍遥楼最高视线最好的包间内,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窗,任凭呼啸的北风卷着雪肆虐的冲进来。
苏楼已经不出所料的,在发现鼠患的第一时间封锁了楼内消息,并且禁止外出。
“吩咐下去,加强人手,一定把那个苏楼管事给看好了。”
领命之人匆匆而去,一条黑影从窗户里飞进来,跪地禀报,“少主,郊外二十里苏家车队没有异动。”
“很好,继续轮流盯着,两个时辰汇报一次。”
黑影再次闪出窗户,有心腹敲门进来,“主人,曹家外面已经安排妥当。”
“好,苏楼那边还有什么消息吗?”
“有,苏天远突然中风,苏温笙已经开始趁夜掩埋食材了。”
“好!天助我也!”曲大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告诉于显,让他转告苏天时,明天一定要想尽办法稳住曹家。”
逍遥楼对面的阴影中,一条黑影潜伏在那里,手里拎着一只包着厚棉被的竹笼,等到夜深,悄然扑进逍遥楼中,直奔仓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