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军部大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旷到不能够再空旷的演武台,只可惜很久没有人用了,显得有些破旧。
以往在院中来往频繁的传递军情的士兵一个没有,清清冷冷的样子,不远处一排排的房子,那是整个军部的各个部门办公场所,然而现在都是紧闭的门。
寒夜舒却看都没有看一眼,反而是朝着旁边的一个院子走去,哪儿是唯一还开着门的地方,似乎在这门后,通往了另一个小院子。寒夜舒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他知道,自己敢于这样大胆决策的离不开这个小院子里面那个人的帮助。
穿过这道门,一颗偌大的黄叶树坐落在院子最中间,除了树之外,整个院子既没有亭子,也没有走廊,似乎只有一颗孤单单的树,还有翠绿的小草。
走进了才看到一道身影仰面躺在树下,树上的蝉鸣声不停,阳光透过树间的缝隙洒落在身影上,哪怕是寒夜舒走进了,那道身影也没有醒来的迹象,仿佛融进了这方小天地里面,微风带着树叶的味道,煽动着满树的黄叶,发出节奏的韵律。
寒夜舒踩着青青的小草,走到了身影边上,寒夜舒早有所料,也见怪不怪,只是静静的站在树下,双手背在背后,微微抬起头,看着稀稀落落的阳光。
还睡在树下的不是别人,正是晋国有着军神之称的姜啸,和楚国的叶北疆,燕国的谢望,宋玄并称为四大军神。只可惜姜啸的年龄是四人当中年龄最大的。谢望死后,被世人称为军神的就只有三个了。
恰好一个国家一个,晋国自从之前十几年前,稳定下来之后,军队的地位就一直在下降,哪怕是号称军神的姜啸也这只能够是一个人自困于这军部大营当中,安然落寞。
哪怕是不被重视,就算是不得意,躺在这儿树下的姜啸依旧是穿着一身的盔甲,脸上一本书盖住了他刺眼的阳光,老将已老,壮心不死。
那本书上记载地是当下晋国最流行地文人诗集,现在这个晋国都在流行每个有身份地位的都会读读上面的诗词,好显得他的学识。而他姜啸一介武夫,从来只会带兵打仗,从来就不喜什么诗词歌赋,然而整个晋国的风气都是以文为重,他这个武夫为了生活,也为了讨好他人,不得不强迫着自己去翻阅他看不懂的诗词。
等了一会儿,姜啸翻了个身,将盖在了自己脸上的书抖了下来,紧闭的眼睛这才微微的睁开了一道缝,正好看到了一直站在他面前的寒夜舒。
一开始姜啸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一想到自己的年龄还有遥遥无期的战事,可能他这辈子就会在这棵树下终老了,于是毫不在意地准备翻过身继续睡。
然而越想越不对劲,他想,哪怕是幻觉也好,安慰一下他被冷落的心,想当年,他一身热血,带着三千精兵,就敢突袭燕国的营地,现在一把老骨头,只有这棵树陪伴着他。
曾经辉煌显赫的军部大营,恐怕只有他一个老人还在担忧晋国的安危了吧。
想着想着,姜啸还是不心,哪怕是再看一眼到底是不是朝廷来人也好,也好彻底死了他不该有的操心,这样他也能够安稳的睡个午觉。
于是怀着半信将疑的态度缓缓的转过身来,寒夜舒那满头白发和随着风飘落的黄叶真真切切的落在了姜啸的眼中。
看清楚来人是寒夜舒之后,姜啸这样的铁血军人也不自觉的湿了眼眶,这样的场景,他在梦中盼了不知道多少次。只可惜除了等待和了无音信之外,就只有待命。他守着这棵树十几年了,也等了十几年了,迟迟等不来朝廷让他带兵出征的命令。
直到今天他看到了寒夜舒的身影,寒夜舒代表的是天策阁,而天策阁则是晋皇的耳目和左膀右臂,一定程度上,天策阁出现的地方,就代表了晋皇,没有晋皇的命令,寒夜舒是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的。
说时迟,姜啸一个打转,矫健的身姿一下站了起来,详细的扫视了一下寒夜舒,随后郑重地半跪在地上,将手中的文人诗歌集拍在了地上,直勾勾的看着寒夜舒,只等寒夜舒宣布命令,让他重新出山,再次带着晋国的男儿征战沙场。
然而寒夜舒却没有直接宣布任令,虽然晋皇赵凌让寒夜舒全权任命将领,那他就有必要考察好自己看重的这些人,尤其是将帅的人选,有时候,真正决定占战局走向的正是将帅。
寒夜舒直接将跪在地上的姜啸晾在了一边没有理会,好歹自己为了照顾姜啸的午睡,可是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儿,怎么能够轻易的让姜啸如意了不是。
寒夜舒走到了姜啸的旁边,不紧不慢的将姜啸扔在地上的文人诗歌集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然后随意的翻了两下。
“姜啸老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将这本意义巨大的诗歌集随意的丢在地上呢,这不是有辱我们的形象么?我劝你啊,还是好好的翻看翻看上面的东西,对你很有帮助”。寒夜舒只字不提有关出兵的事情,让姜啸刚还热起来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姜啸本来还坚挺的身形一下子失去了神,笔直的背梁慢慢的驼了下去,“你不是来宣布晋皇的命令的么?寒夜舒,你别给我开玩笑,要是晋皇直到你贻误军情,哪怕你是天策阁的上策士也包不住你”。
姜啸还是不死心,误认为是寒夜舒有命令不传,红着脖子,指责起寒夜舒。
“老将军,你是真的老了不是,你从哪儿听说的晋皇让我传什么命令了?我来看看你老人家,你居然不识好人心,也罢,既然如此,那我还是告辞,你继续你的午觉,陪着你的树躺一辈子吧”。寒夜舒也不惯着,生气的扭头就走,丝毫不惯着姜啸。
直到寒夜舒走出了军部大营,姜啸都还没有缓过来,本来他以为是晋皇会在这个时候重用他,没有想到等来的却是寒夜舒的一阵嘲讽。
“也罢,也罢,廉颇老矣,廉颇老矣啊,”姜啸还保持着跪着的姿态,慢慢的挪动着身躯,朝着刚刚寒夜舒翻过的诗集爬过去,随后满怀悲愤的打开了诗集,心中的热血化作了苦恨,一点点的往心底填。
突然,姜啸发现手中的诗集手感好像不对,这本诗集是他让手下的人去买的便宜货,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认真的看,不过是为了附庸风雅,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的东西。
他拿在手里好几年了,始终都是停在前几页上,书的重量他早就习惯了,然而此刻拿在手中的诗集反而重了不少。难不成寒夜舒还有什么妖邪不成,居然可以让书本重上不少。
尽管心中苍凉悲愤,姜啸还是打开了诗集,翻到不对的地方,一块玄铁镶金的军令虎符出现在了书中,姜啸见到这军令虎符的时候,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
此时难以形容他内心,先是见到寒夜舒的激动,再到寒夜舒泼冷水,再到此刻见到了真正的虎符,他的内心像是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
他的书一直都带在身边,没有人能做什么手脚,而唯一能够将虎符放在他书中的,恐怕只有刚刚离开的寒夜舒了。
姜啸这才想起刚才寒夜舒的话外之意,心志坚定的姜啸立刻明白了这刚才是寒夜舒对他的考验。
死死的将虎符握在手中,姜啸朝着晋宫的方向磕了三个深深的头,原来晋皇并没有嫌弃他年迈,依旧重用他。
晋国的虎符不同于其他的军令,虎符代表着的是除了禁军,晋国的一切军队都可以调动,这是赵凌给寒夜舒的权力,而寒夜舒则是将这权力全权交给了姜啸,展现了他对姜啸的绝对信任。
回到了天策阁的寒夜舒静静坐在大厅里面,不紧不慢的喝着手中的茶,不一会儿,一个信使来报,说姜啸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带着三个随身的侍卫,直奔晋国军队精锐部队的宣武大营。
寒夜舒听到这个消息,难得的露出了笑容,果然,姜啸没有让他失望,他之所以没有将虎符直接交给姜啸,就是为了挫一挫姜啸的锐气,毕竟他们接下来一旦出兵,那就是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他可不想将这些压在一个傲气的将帅,有傲气是好的,但是很多时候,这种傲气会害了自己,谢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要是一般人,被寒夜舒一顿羞辱,恐怕根本就不会去看什么书卷,而是直接躺着等死了,只有忍受住屈辱的人,才可以从中找到破局。
望着天边风平浪静的白云慢悠悠的飘动,寒夜舒轻微的说了一句,“搅动风云的时候到了”。随后不再言语,唤来刚刚传信的下人,让他将早就摆放在他手边的一大卷书卷给姜啸送了过去。
寒夜舒毕竟只是一个谋士,只能够在背后出谋划策,要是真到了战场上,一个小兵都可以要了他的小命,但是要是让他们这些谋士站在将帅背后进行谋划,谈笑间就可以将几万士兵挥手灭掉,这就是谋士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