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秒的怔愣,许吟使劲眨了下眼,又伸出手,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手里的黑色风衣,小盒子和暖宝宝提醒自己,刚才并不是梦境。
礼礼是真的有来过。
许吟一下回过神,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动作,小跑向那个身影远去的地方。
“麻烦让一下。”
“对不起,借过一下。”
这里是商圈最繁华的地段,有那棵圣诞树坐镇,四周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群。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诸如此类的话,许吟在人群中逆行,努力猫着身子,终于穿过人群,来到个相对开阔的地方。
这里已经不在商圈的范围之内,还未开发,和商圈相比荒芜至极。
附近只有一家星巴克,也就理所当然的,没有五彩的圣诞装饰,只剩下每隔段距离,闪着白色微光的路灯,和着如墨般的夜色,莫名有几分诡谲。
熙熙攘攘的人流都在后头,只有零星的情侣,手里捧着咖啡,亲昵地靠在一起,往商圈的方向走。
许吟体力告罄,双手扶着膝盖,微微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儿,目光仍在观察四周,寻找有没有自己想找那人的身影。
她这才意识到,平时和自己同行的裴沉礼,是刻意放慢了多少脚步。
她天生步子就比较小,走得比常人慢些,裴沉礼不曾抱怨过什么,只配合她的步调,许吟也就习以为常,甚至觉得,他本该就是这个步调。
其实不是的。
他手长腿长,要是存心想走,许吟绝对不可能跟得上他。
发现自己彻底跟丢了他,许吟懊恼地叹口气,有些后悔自己那几秒的怔愣。
要是反应能再快些就好了。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落雪,细小的雪花落在头顶上,仿佛附了魔,将原本的寒意再次叠加一层。
许吟小脸冻得发红,这么一路追下来,她手里的暖宝宝也没了开始的热度,这会儿更像平时喝的温水。
她把暖宝宝放进口袋里,双手手心向上摊开,哈了口热气,冷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远处就是咖啡厅,里边有温暖的空调,再不济,她也可以把手上的风衣披在身上,风衣很大,袖子可以包裹住她的手。
但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单薄地站在风里,脆弱得像张随时能被刮跑的纸片,任由风吹乱她的长发,露出纤细的脖颈和嫩生生的耳朵。
她在这里站了五分钟。
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冻得没有知觉了,脖颈也是一片冰凉,肩上甚至落了层薄薄的雪,再这么下去,她真的要成人型冰雕。
守株待兔的故事果然是骗小孩儿的。
成年人,哪会像童话里的兔子,你等着,他就会来。
他也有自己的自尊。
这里还算人行道,车开不进来,更别提这种天气,多半也叫不到出租车。
许吟思考两秒,果断用冻得发疼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许向荣打了个电话。
“爸爸。”她张了张嘴,才发觉自己的喉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里,她又跑了一阵,体能消耗后也没及时补水,耳边还有呼呼的风声。
多重因素加起来,使她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喉咙一阵一阵的疼,连咽口水都疼。
许吟果断挂掉电话,改用微信发消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出门戴了手套,这会儿也就露在外头的手指疼,但还勉强能动。
她低头,专心给许向荣发着消息,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无声多了一个人。
下一秒,她还维持着捏着手机的动作,没来得及发出去,便被人揽着腰,从身后徒然抱进怀里。
这个怀抱很温暖,伴随着无比熟悉的,令她安心的艾草气息。
许吟到嘴边的尖叫也随着这个认知强行压了下去,过了几秒,渐渐转换成微扬起的唇角。
守株待兔。
还是捉到了。
“许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男人愠怒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他是真的来了火,这会儿的怒意毫不收敛,“你没有知觉的是吗?不看看这是什么天气?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在这里站着不动,我不在感冒了谁来照顾你?”
即使说着训斥的话,男人拥着她的力度也没有放松的架势,甚至更紧,竭尽全力地试图把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她。
他的外套是解开的,里边的毛衣还透着他的体温,许吟安静地贴着他,摇摇欲坠了一路的心终于找到安处,闭着眼没有回话。
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极为强烈的安全感。
刚才透支的体力和彻骨的寒意,似乎都随着这个怀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安心下来后,浓浓的睡意。
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睡,许吟强打起精神,原地转了个身,缓缓回抱住他的腰。
男人脊背一僵。
宽大的怀抱替她挡住漫天风雪,给她创造了一个绝佳的庇护所。
许吟困得打了个哈欠,也不想他在这儿冻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星巴克:“我们进去说,好吗?”
“不好。”似乎是冷静下来了,裴沉礼话里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他语气冷淡,拢上大衣,把她圈在怀里,拥着她强行往大路上走,公事公办道,“我送你回去。”
这是不想和她闲聊的意思。
察觉到他冷硬的态度,许吟后知后觉也委屈起来了。
他这什么垃圾态度?
被骗了三个月的是她,在这天寒地冻中冻了五分钟,浑身上下都快没知觉的也是她,结果他在这儿和她生气?
许吟索性停下脚步,死活不配合他,脚像是黏在地上,小鹿眼直勾勾盯着他,不依不饶道:“为什么送我圣诞礼物?”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走掉?”
“你以为你是圣诞老人?”
裴沉礼沉默着和她对视,没有说话。
许吟用力闭了闭眼。
许吟平时太软,又特别懂事,以至于,很容易让人误认为,她是没有脾气的那类人。
可她是许向荣的女儿,许家唯一的大小姐。
尽管平时因为各种原因,她低调行事,有时候也会不自信,怀疑自己。
但她不是没有脾气的。
裴沉礼的态度,彻底踩断她紧绷着的最后一条弦,点燃她的火线。
“裴沉礼,你这是在做什么?”她眯起眼,掰着手指,一一细数着他的“罪行”,“你瞒了我三个月,又不听我的话,三餐不按时吃,还加班到凌晨。到现在,我站在这儿吹冷风,你还要管着我?”
“我说过的吧,你被解雇了,我们现在就是完全不认识的两个人,你凭什么给我送圣诞礼物,凭什么管着我?”
“就凭我爱你。”
出乎意料的是,裴沉礼给了回应。
许吟眸子微微睁大,准备好的质问直接卡在嗓子眼。
他这个直球打得猝不及防。
“圣诞礼物是我很早就在准备的,我想在平安夜和你坦白,以男女朋友的关系陪你一起过圣诞节的。”男人平静的声线含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被他隐藏的很好,极难听出来,“你提前知道我的身份,我试图和你解释,你不愿意理我。”
再然后,他倒下,进了医院。
“我以为我们关系缓和一些了,就准备抽个时间和你好好谈谈。”一句话的时间,裴沉礼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无波无澜道,“你给我打电话,告诉我我被解雇,我就认为你不想看见我,也不敢来打扰你。”
他用了“敢”这个字。
他说他不敢。
裴沉礼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几乎样样全能,身边簇拥着鲜花和奖杯,就连在美国,不借助裴家关系,最艰难的那一段创业时期,他都没有说过不敢。
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这个词会用在许吟身上。
用在一个和他原先计划的择偶标准,可以说是毫不相干的小姑娘身上。
他怕在她脸上看到厌恶的神情,怕许吟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她。
他无法估量自己在许吟心中的分量,是不是足以抵消这长达三个月的欺瞒,捉摸不透她的内心想法。
但许吟拒绝和他交流,几乎是写在脸上。
他自然推算出,许吟的想法,还是抵达了坏的那一面。
所以他第一次选择了逃避。
只要不站在她面前,就可以避免面对她的厌恶。
他只要能远远的看着她就好了。
他知道自己做了错事,或许不会被原谅,所以他不贪心,只要能看到她就好。
但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是不会被理智所克服的。
他跟着她到火锅店,就会想和她坐在一起;看她一个人在街道上,就会想把准备好的礼物交给她;她在风里站了五分钟,他也在另一个角落站了同样的时间,最后忍不住上来把她抱进怀里。
他尽量让自己的态度看起来很冷漠,合格扮演好一个公事公办的旁观者形象,来避免她察觉自己的真实情绪,从而厌恶他。
可是,爱这种感情,本身就是难以控制的。
它能藏进心里,能被掩盖在话语之下,却仍会在行动中不自觉表露出来。
它和欲望同样,不会被理智所掌控。
说完这些话,裴沉礼垂下头,视线落在地面上,少见地没有和她对视。
他知道,说出这些,相当于将自己的内心剖开给她看了。
许吟会怎么决定,他也只能选择接受。
许吟鼻子发酸,眼圈一下红了。
一向对任何事情都游刃有余的人,难得展露出,慌张、害怕、茫然这类的情绪。
对象还是自己。
这很难不心动的。
更何况。
她本来就喜欢他。
“我一直都没有很生气。”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哭的,她应该认真的,好好和裴沉礼谈清楚这件事情。她用力揉揉眼睛,把眼角的水意尽数抹掉,才慢吞吞开口,“好吧,其实刚开始还是有一点生气的。”
后来就一直在纠结信任问题了。
许吟抿抿唇,觉得这话说出来很羞耻,不说吧,又没法准确传递自己的心情。
“我也很喜欢你的。”她还是说了出来,“即使知道你瞒着我,我还是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喜欢这种高岭之花游刃有余帅哥只在意我只担心我只爱我的戏码,嘻嘻嘻!礼礼真是我的好宝贝
明天打算更六千,如果没有,就当我没说
不要关注这个六千,关注礼礼啊呜呜呜呜我觉得这章超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