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出海蛟,却缚啸林虎。前番书中提及,马万里毙杀邵德,为地方除却一大祸害。李文彦得获消息,吓得丧魂落魄,惶惶不可终日。他紧闭屋门、概不见客,生怕马万里或是周飞前来寻仇报复。
正待他伤思懊恼,一筹莫展之际,府内下人前来回禀,说是门外闯进来一个和尚,大呼小叫要见老爷。李文彦闻听此事,心中惊恐万状,他暗想此人必与道士有着牵连瓜葛,受他之托上门生事。
想到这里,李文彦带上佩剑,点齐府上虾兵蟹将,推门来到府院之中。家将兵丁一哄而上,将和尚团团围住。和尚恶眉横敛、怪眼乱转,双掌推山平海,带着呼啸的风声。
李文彦怪叫连连,指着和尚骂道:“哪里来的野和尚,跑到我的府上讨野火。来人啊,给我乱刀砍为齑粉。”
一语言罢,众人抽刀出剑,森森冷气化游龙、缠头裹脑、削肩盖顶,齐向和尚刺来。和尚冷笑数声,双腿外擎、金刚分立,四平八字马步稳稳似苍松。他大喝一声,神凝周天、气运丹田,两手涌泉穴真气蹿走。
见到刀刃袭来,和尚脸上波澜不惊,他使了一招俯看江流,屈身如卧弓,巧妙躲开刀砍剑刺。随即步下生花、腿蓄惊雷,一招风扫残云,将家将兵丁悉数踢倒。
李文彦侍立一旁,只看到眼前拳影飘忽、人形移位,陡然之间,手下爪牙俱是失去了抵抗之力。他连连跺脚,骂不绝口。和尚转过身来,犀利的鹞子眼睛,放出两道熠熠寒光,令李文彦心惊肉跳。他在惶恐之余,转身就要逃脱。
和尚虎步蛇形,抢前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服,随即使了一招猿猴摘果,将李文彦掼在了地上。
李文彦被摔得眼冒金星、胸中气血上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见和尚亦步亦趋走向自己,李文彦抱拳作揖,讨饶哀求。和尚掌上翻花,一把揪住李文彦的衣襟,以推窗望月式,将他举了起来。
“大师,手下留情,饶我一命。”李文彦脸上风云际变、惨白如纸。
和尚一阵放声狂笑之后,一个倒栽葱,再度将李文彦摔在了地上。经过两次猛摔力掼,李文彦彻底服了软,一扫前番阴狠之态,谄媚逢迎,极力向和尚说着好话。
和尚听了之后,只是一味冷笑。他不紧不慢,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李文彦小心翼翼接过之后,一见信封字迹,立刻脸色大变。原来此信非出别人之手,乃是阉贼魏忠贤亲笔。
前番湖广总兵奉旨剿匪,不期命丧马万里之手。平寇之事就此搁置,
崔呈秀表面虽然对魏忠贤言听计从,奈何兄长死于非命,血海深仇岂能不耿耿于怀。魏忠贤也要左右权衡,安抚崔呈秀的情绪。偏偏李文彦烂泥巴——扶不上墙。事情已过月作,建生祠、立塑像,毫无进展,
陈天霸和马万里也未手到擒来。魏忠贤心中一股无明业火上涌,决定派人前往郧县,帮助李文彦之个酒囊饭袋。
选派的人选令魏忠贤一筹莫展,倘若派出身边之人,未免有以权压势之嫌,只会令李文彦坐当甩手掌柜,将剿灭匪患的事情,一推六二五。正在魏忠贤为人选的问题而心烦意乱的时候,崔呈秀引着一位和尚前来拜见。
魏忠贤稳坐雕花蟠龙太师椅,深邃的眍?眼睛,将面前的和尚打量一番。见他剑眉倒竖、恶眼翻转,气出如斗牛,宽肩圆臂,杀气腾腾。相由心生,魏忠贤一眼便知,这个和尚绝非善类。他向崔呈秀询问道:“崔将军,这位大师是?”
崔呈秀缓步上前,俯身向魏忠贤施了一礼。随即脱口而出:“启禀千岁,这就是属下向您提及的,南少林高僧、达摩堂首座法相大师。”
魏忠贤哈哈大笑,尖声厉嗓对说道:“百闻不如一见,法相大师气度不凡,真乃得道高僧。”
法相双掌合十,向魏忠贤回了一礼。魏贼得有恶人助拳,欣喜若狂。
唤来司库将军,特为法相置备袈裟宝衣、僧袍禅杖。法相却之不恭,
收下礼物称谢。
三人分次坐定,魏忠贤开门见山,对法相说道:“我知道大师武功高强、佛法精深、本是执掌南少林的不二人选。怎奈智善老眼昏花,不识金镶玉,竟然武林中泰山北斗,第一大派,拱手让与他人。简直是岂有此理。”
贪、嗔、痴、乃佛家修习的业障,欲成禅道,先除心魔。然而法相
执迷不悟、醉心权势,以至坠入魔道,万劫不复。魏忠贤适才的一番话,又令他心中恨意骤起。只见他眉头紧锁,醋钵铁拳攥得格格作响。
魏忠贤见状,阴阳怪气地说道:“法相大师不必烦恼,待本千岁点齐众兵,随你一起杀奔少林,将智善和智清两个老秃驴,打入死囚牢,
以消你心头之恨。”
法相咬牙切齿,随口答道:“不只是智善和智清,还有慧觉。一切的恩怨纠葛,始作俑者,皆因他而起。老衲恨不得将他一掌拍得碎花溅玉。”
魏忠贤点了点头,让法相权且忍耐,稍安勿躁,自有为他报仇之日。
现在他初来乍到,寸功未立,自己纵然想帮他,也难堵住悠悠众人之口。
法相细作思量,认为魏忠贤此言颇有道理。他主动请缨,询问魏忠贤有什么可以效力的地方。此言一出,正解燃眉之急。派出法相到郧县,再合适不过。
一、来他急于立功,做事必然不留余力。二来、此人无疑高强,飞檐走壁、探山入林,对其易如反掌,说不定他可以潜到伏牛山,伺机结果了陈天霸和马万里。三来、他是个生面孔,没有人知道其与东厂有着联系,即使功败垂成,也没有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魏忠贤处心积虑,法相自告奋勇,二贼一拍即合。得知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李文彦忙请法相入了上座。法相亦不客气。屏退了众人之后,李文彦神情凄苦,愁云惨淡万里凝。
法相轻呷一口茶,扭过头来询问李文彦,此地发生了什么事情?李文彦叹惋一声,继而告知法相。伏牛山贼首马万里,劫州掠府、
滋扰地方,不但劫法场、更将本县的得力助手邵师爷杀死。现今他救了逆臣之子周飞,并着一个神出鬼没的恶道,三人不知所踪了。
法相一听此言,咬牙切齿、气郁结胸,在向李文彦探听了事情的始末之后。法相对李文彦说道:“唯今之际,你要外松内紧,府衙做出一片风平浪静的样子。”
李文彦点了点头,往下询问法相,计划该当如何着手?法相告诉
李文彦,他要装出一副无能慵懒的样子,最好滥醉狂饮,不理政务。这件事情对于李文彦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县中的大小事务,哪件不是邵德从旁协助?要他独当一面、撑持大局,顽石当璞玉——不是那块料。
接着法相暗暗叮嘱李文彦,一定要严加留言药铺医馆,重点暗察身负外伤之人。
计议完毕之后,李文彦逢场作戏,整日端着酒碗醉生梦死。衙门外击鼓鸣冤,争讼告状之人,排成一字长龙。捕快和衙役见李文彦隐迹藏形,整日见不到人影,俱是心急如焚。有几个仗着胆子,跑到内堂规劝李文彦,谁知他非但不听,反而吹胡子瞪眼,口中喷吐着刺鼻的酒气,对着众人厉声咒骂。
经此一事,谁也不敢再到李文彦面前寻这个晦气,各个心中暗想:“喝吧,喝得醉死才了事呢。”
李文彦不理县政的消息,传到了马万里的耳中,他对道士和周飞说道:“道长,周兄弟,那个县令果然是窝囊废,我宰了邵德,等于拔除了恶犬的獠牙,现在李文彦蔫了,躲在府中借洒浇愁呢。”
道士听了马万里的叙述,对其言道:“切记不可大意,我担心这是李文彦的骄兵之计,他想趁着咱们放松懈怠的时候,寻机将咱们一网打尽。”
马万里摇头晃脑,手舞足蹈地告诉道士:“道长,你这话就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与那个恶贼打过数次交道,他就是绣花枕头一堆草,不必将他放在心上。
道士待往下说,马万里连连摆手。见其不耐烦,道士只得作罢。马万里走到床榻前,拍了拍周飞的肩膀,对他说道:“兄弟,你稍等片刻,为兄去去就来。”
一语言罢,迈开大步就往门外走。道士移形换位,抢在马万里的前面,阻住他的去路。他手持拂尘,一对犀利的眼睛紧紧盯着马万里。马万里阴云满面,告诉道士,周兄弟伤得极重,若是不能买来金创药,
他恐有性命之忧。
道士也深知此理,只是他担心这是李文彦设下的圈套,马万里为人粗犷,不加细察,难免会上当。马万里见道士见死不救,一股怒气显现脸上。
道士告诉马万里,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一旦被人盯上,后果不堪设想。莫不如等夜色黑沉,探明了药铺周围的情况再作屈处。
马万里依听道士之言,只待月上高柳、沉夜如漆。他飞檐上瓦,在仁济堂药铺周围窥探。确定了四下情况之后,他纵身一跃,跳将下来。
待其叩响药铺房门之时,李文彦安插在暗处的眼线,将马万里的一举一动了然记于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