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炉火烧得噼啪作响,就是块寒冰也该融化得差不多了,可阮阮依旧没有醒。
她安安静静地睡着,眉目松和了许多,两颊被屋内的热气熏出薄薄的绯红。
因下腹疼痛太久,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而眼角泪迹未干,恐怕是因为昏迷之前腹痛难忍,哭过一段时间。
傅臻从背后抱着她,温热的薄唇贴着她耳廓,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佛香。
他知道她还在昏迷,可就是抑制不住心里的冲动,想喊她的名字,好像这样能将她一直锁在身边。
心头堵塞了太多情绪,偏偏释放不出来。
外人面前不显,可傅臻心里明白,今日她狠狠乱了他的心思,几乎令他失控。
他是运筹帷幄之人,掌控天下生杀大权,向来只有他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放眼世间尚无一人能够摆布到他头上,这还是头一回体会到被人拿捏的感觉。
很不舒服,心头那团火越燃越旺。
无人的时候,他毫不掩饰眸中的凌厉和霸道,摩挲着她温润的脸庞,指尖所及之处勾起滚烫的温度,灼得他浑身热气翻涌。
傅臻吁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在她幼嫩的耳垂下狠狠一啮。
阮阮睡梦中吃痛,迷迷糊糊地嘤咛一声。
他紧紧盯着她,眸光冷冽,声音放得低沉:“知道今日私自跑出去的后果了?真想就这么疼死你算了!若是朕不去找你,你就打算这么死在外面?朕说过让你殉葬,早一日晚一日都不行,什么时候死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是朕说了算。”
他字字铿锵,几乎咬牙切齿,却不知哪个字触了她泪腺,纤长卷翘的眼睫下,缓缓滑下一滴泪来,落在他扣在她下颌的指尖。
“还敢哭?”
他皱眉,贴着她耳廓冷声道:“你知不知道外面危机四伏,成天往兰因殿跑什么跑?玉照宫容不下你了是吧?你若是老老实实待在朕身边,今日之事就不会发生,那些人除非是活腻了,才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给你下药。”
傅臻一想到这宫中有人敢对她下手,眼底的戾气能将人吞噬。
御药房煎好了药送过来,傅臻这才缓缓松了她,朝外冷声:“搁着吧,退下。”
那宫女端着汤药却迟迟未动,见殿内只有皇帝一人,便走到傅臻膝前,俯身道:“陛下金尊玉贵,还是让奴婢来伺候姜美人用药吧。”
傅臻垂眸望着她,沉默片刻,忽而牵唇一笑。
在玉照宫做事这么久,难得还有这种半点眼力见都没有的。
趁着汤药放凉的间隙,傅臻低声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那宫女一抬眸,杏眼弯弯,面容秀洁,确有几分姿色:“奴婢名叫银帘。”
银帘没想到皇帝竟会问她的名字,见他面容寒戾未褪,心里不免有几分紧张,可他语调轻和,与宫门外怒斥郑侯的模样大相径庭,这让银帘有些意外。
银帘往日都在玉照宫外殿伺候,从不冒头,甚至连皇帝的面都甚少见到,后来贵主找到她,许了她这辈都挣不着的好处,将她收作了自己人,帮着在两宫之间传话。
事实上她也打听不到什么,无非是根据汪总管进殿时长和次数,推测皇帝今日是否醒来,还有便是昨日殿门前皇帝对郑侯的那一番话,阖宫上下都听个清清楚楚,她便一字不漏地递出去,再多的就没有了。
今日本想替主子探一探皇帝的病情,可玉照宫内殿都有宫人严防死守,里头发生什么,压根打听不到。银帘只能想法子将侍药的姐妹支开,自己顶了这趟差事,这才能进到内殿来。
可她方才看到了什么……
人人不都说皇帝性情暴虐,夜夜折磨姜美人么?
可那一刹她分明看到皇帝对她的动作那样温柔,起身之时替她掖紧被子,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银帘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银帘见他不再问话,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与他笑意清靡的目光相撞,不由得心头一跳。
头一回凑近直视天颜,她没有想到皇帝不仅身姿挺拔,容貌也竟这般俊美无俦,原以为那日在殿外所见的昭王已是玉质金相,可眼前的陛下,无论是容颜还是气场,都可称得上轩轩韶举,仙姿玉貌。
银帘忽然想起刚进宫的时候,听到身边的宫女窃窃私语,说进了宫便都是皇帝的女人,咱们的陛下虽则冷戾,却也是当世枭雄,那方面定然不一般,若能受得住他强悍暴虐的宠爱,定能一夜之间飞上枝头变凤凰。
银帘抬眸看他,人人都说他病入膏肓,可他此刻并非病骨支离的惨状,依旧高大威武,远非常人能及。
她暗暗咬了咬牙,这次机会实在难得,若是抓住了,她便能从丫鬟一跃成为主子。
至于贵主那边,搪塞过去便好,说仍旧留在皇帝枕边帮她传话,想必贵主也能理解。
思及此,银帘攥紧手中的托盘,没等他吩咐,便小心翼翼地跪上前,“奴婢来伺候姜美人用药吧。”
傅臻沉默地笑了笑,在她进一步动作时,抬手示意她将药汤放到床案边。
银帘照做了,抿着唇怯怯地看着他,眼底藏着期待。
傅臻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袖,笑容微淡,缓缓道:“银帘,看来你还不知道抗旨不尊与大不敬罪的轻重。”
银帘脸色霎时一白,浑身僵在那里,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她甚至连求饶的话还未到嘴边,便又听到傅臻语声淡漠:“来人,拖出去,杖毙。”
他目光平静得可怕,眼中细细蜿蜒的红血丝透出可怖的森意,语气更是不容置疑。
银帘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仿佛此刻才如梦如醒一般,抓住他袍角拼命地摇头哭喊:“陛下,奴婢知罪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陛下饶过奴婢吧!陛下!”
外面进来两名宫监,拿巾帕堵住银帘的嘴巴,不容她发出一点声音。
傅臻望着床上的静躺的小姑娘,忍不住皱了皱眉,冷声吩咐道:“拖远些打,莫扰了玉照宫清静。”
两名宫监俯身应下,银帘死命挣扎不过,哭天抢地的声音被掩埋在厚实的口帕中。
玉照宫转瞬恢复了宁静。
傅臻一早便知崔苒在玉照宫安排了眼线,之所以不立即处置,一来凭她的本事,在禁卫森严的玉照宫,也打听不到什么,二来旁人的眼线也可为我所用,能听到的,不能听到的,说到底都是傅臻决定。
可银帘今日太过大胆,不仅看到不该看的画面,还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他又岂能再留她?
银帘这样的身板,哪里经得住腕口粗细的棍子,不过二十杖就断气了。
底下人做事很是稳妥,施刑时没有闹出太大动静,棍棒落下的声音隔得远,又极为沉闷,很快就消停下去。
阮阮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傅臻坐在床边静静瞧她。
小姑娘睡颜安稳,绮罗般的灯火落在她脸颊,勾勒出几分柔和的暖意,映衬得她脸色如月皎洁。
傅臻命人将银帘送来的汤药再检查一遍,这才放心,待宫人退下之后,自己用小勺一点点地将汤药喂到她口中。
然而,阮阮格外排斥苦涩的药味,就连昏迷中也避犹不及,银勺敲不开她牙关,喂进去的汤药全都吐了出来。
傅臻想起她方才在那假山下痛得奄奄一息的模样,此刻竟还任性不肯喝药,气就不打一处来。
傅臻本想斥她,可见她细嫩的眉心又皱成小山,眼尾也红红的,心里那股怒气只能压下去。
“阮阮,听话。”
他握住她下颌,将她樱唇掰开些,舀了一勺汤药喂进去,可阮阮怕极了苦,平日都是皱着眉头喝下去的,在睡梦中自然更是能避则避。
她把汤药吐了出来,吐在了傅臻的手背。
傅臻闭了闭眼睛,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而后拿帕子将手上的脏污擦干净,“再不吃药,朕就要罚你了。”
可阮阮还昏迷着,哪里听得到他的话?
傅臻伸出指尖刮了刮她的嘴角,替她将唇边的水渍擦干,目光落在小姑娘嫣红水嫩的唇瓣,眸光沉了下去:“还是说,你想让朕怎么喂你,嗯?”
汤药很快就要凉下去,傅臻望着她许久,目光在她唇上流连,比殿内的灯火还要灼热。
良久,他喘了口气,自己举起杯盏喝了一口药汤,然后缓缓俯下-身,大掌扣住她纤细的后颈,滚烫的唇贴上她,将口中药汤缓缓渡入她口中。
阮阮的嘴巴小巧软嫩,危机降临的时候逃脱不过桎梏,只能乖乖地顺从他。
温热的药汤裹挟着男人的气息,一点点地滑过她唇舌,熟悉的苦涩感令她忍不住呜咽出声,可两人之间近得留不出一丝缝隙,那点委屈都被他强行抵了回去。他压着她,容不得她泄出一点声音。
一碗药汤,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底。
阮阮痛苦地皱着眉头,眼眶红红的,脸颊红红的,两片唇瓣也肿肿的。
趁着傅臻命人将杯盏撤下的时候,阮阮轻轻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药好苦,可是陛下的嘴巴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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