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路行到对面的步行街,街边好多气球在飞,孩子笑着追逐,周渡看了几眼,伸手抓住个红色气球。
他气质清冷,做这样的事很奇怪,许多下班族在看他,甚至不少孩子也眨巴着看他。他不以为意,没有在乎他的目光:“七年前,坞城举办了场鬼节,你说以后你不开心,就送你红色的气球。”
“哦,你还记得啊。”覃樱接过他手中气球,松开让它飞走,“鬼节那天,你在做个虚拟股权的案子,我听人说百鬼夜行,并带走灾厄和疾病,像个蠢货样你和周姥姥在游乐场挂了福运牌,想带你去看。周律师心高气傲,哪里看得上这些幼稚的把戏,把我丢在了人群里面。我多蠢啊,最初还以为你真的和我走散,急得不行,站在原地不敢走,生怕你来找我找不到。你没有来,连扮演百鬼的人群都散去了,我也没等到你来。我告诉己你肯定来了,我没有看见而已,我只错过。”
少女灰溜溜去,有些伤心的,她想过他还没爱上她,却没想过周渡真的会丢下她。坞城没有云朵的夜晚,她傻愣愣站了许久,己和己博弈,却输得塌糊涂。他真的想甩掉她,永远不会头。
她伤心段时间,又振奋起来,周围只有个买气球的年轻人,她只好找个台阶,说要个红色的气球,这样作为乐天派以安慰己,周渡她道歉了。喜欢个情感淡漠症件很艰苦的事情,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放弃,漫长的路永远不会看见光。只有坚信总有天周渡会喜欢她,才步步走下去。少女不喜欢红色气球,她喜欢的从来都周渡。
现在的覃樱连周渡也不喜欢了,她说完这番话,看见他脸色苍白几分。
“我来过。”周渡喉结动了动,哑声道。他的确故意甩开她,他没走多远就停下了脚步。他看见她等在坞城游乐场,会儿叹气会儿期盼,直到最后看着她家,他才离开。
“我不在和你聊过往,那些都过去了。周律师,我只想告诉你,我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你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你出现在我公司楼下,让我未婚夫情何以堪?”
“你的未婚夫,林唯司吗?”从她嘴里听到林唯司的名字,他压抑不住的嫉妒,黑瞳中浮现丝冷怒,“你七月初国,国以后第件事找房子安顿和找工作,现在不到八月,覃小姐,请问你什时候订的婚?”
“不未婚夫,也我的男朋友,周律师难道喜欢破坏别人的感情,你的面呢,你的原则呢,你还要不要脸了?”她心里有几分隐秘的跃跃欲试,和周渡吵架,她六年来直想做的件事。有时候被欺负得很惨,当时被气哭,气得发抖,个字都说不出来,事后在心里各种不甘心,反复模拟己和他吵得天翻地覆的场景。
覃樱都开始紧张了,他却抿住唇,睫毛垂下去,被刺到的模样。
“……”覃樱也没想到嘴毒的周律师竟就这样偃旗息鼓,她个巴掌拍不响啊。
“你还要不要脸”这句话还他的,她曾像周渡身后的影子,他头就看见她微笑。她的喜欢向来大胆而炽烈,周渡也问过她,你还要脸吗。她那时候怎说的?
“如果要脸的价错过你,那就不要了。遇见你之前,什都想要,遇见你之后,觉得只有你也满足。”
覃樱觉得好夭寿,她当初那天真傻白甜,怪不得iq奇高的少年周渡想把她弄死。
她不信周渡真去了通天别墅找金在睿,周渡这样的聪明人,怎会去“蠢货”才会去做的事。飞蛾扑火,掘坟墓。
“算了算了。你别阴魂不散,辈子那长,放过彼此不行吗?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我祝你和楚安宓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她想了想,笑盈盈说道,“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以前周姥姥那讨厌她,现在有了我的衬托,她不也变得爱起来了?”
周渡的拳紧握,指节泛白:“你祝福我和楚安宓?”
她没有感觉到周渡的不对劲,只想着当断则断赶走他,好去处理关姐姐的事,覃樱点点头说:“周律师没听错,完全出真心,你挺般配的。她的爱又疯又私,你的喜欢廉价又虚伪。”
他听到了什,他的爱廉价又虚伪?
许怒极反笑,周渡很难露出笑容,现在这个笑容带着扭曲的意味。他上前几步,覃樱时间心里发憷,后退两步:“你想做什?这大街上!信不信我报警。”
“你不妨试试。”他攥住她的手,往里面塞了样东西,语调压抑迅急,“放过彼此?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校友会上看见你来那刻,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我在想,别过去,过去了就万劫不复,就像这六年样,当你从来没有来过。覃樱,我已经放过你了,你偏偏为了关夜雪投罗网!你嫌我阴魂不散,,你再来招惹我!”
他的力度紧得让她发疼,她抬眸,看见双又痛又冷的眼,她从来没有在周渡眼睛里看见过这样的痛色,以至时半会儿都忘了挣扎。
他看见她呆愣之色,轻嗤声:“你明明分得出什真心,什假意,却依旧说这样的话。你不很想知道,我到底会不会伤心动容。那你现在看到了吗?怎,做什这幅表情,听起来很奇怪?还你以为,我依旧六年前那个无痛无觉的怪物!”
她确实被吓坏了,她记忆中的周渡,像永远平静的湖水,清澈平和,还个干净的少年模样。他鲜少动怒,真惹到他会被轻轻重重地刺几句。他的眼睛里没有波澜,纵然不悦,实也不在意的,更别说难过这样的情绪。
面前这个男人,眼尾泛着冷冷的红,嘴角上扬带着轻浅嘲讽。他黑色的瞳孔里全她,他说他也会伤心。
她吸气,怀疑己手腕都要被捏青了。不、不就祝福他和楚安宓吗,还有踩了脚他廉价的感情,她说错什了!真话逆耳使人发疯吗?
他的呼吸声在她耳畔,带着愤怒的颤抖。看见她表情难受,周渡怔住,下意识松开她。
半晌,他平静下来,似乎也没想过方才那个人己,他闭上眼,盖住眼里的悲凉道:“抱歉。”
覃樱整个人都傻了,她抿住唇,悄悄看他眼。知道周律师情绪不太正常,她当然不会作死再去故意惹他。原来他生气了不会走,会变成方才那个犀利又恐怖的男人。
手心隐隐发疼,她打开手掌,看见把精致雕花的钥匙。刚刚周渡把这个塞进了她的掌心。
“这什?”在他转身离开时,覃樱忍不住问道,她心里有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周渡没有头:“见到关夜雪的钥匙。”
她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因为背对着,她不知道他平静还难过。周渡的车从她身边开过去,夏季昼长夜短,天边出现暖暖的瑰色。
他走远了,覃樱才后知后觉发现后背出了层汗,感受到属夏季黄昏的余热。
钥匙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她以为要命来搏的东西,竟然就这样被人送到了手中?
湖水在阳光映射下波光粼粼,覃樱抬头看看头上匾额,上面写着“归来山庄”。覃樱上前敲门,开门的人露出个头,狐疑打量她:“不好意,这个农家乐还没开放营业,你之后再来吧。”
“我不来玩的,我找金太太,金二少让我过来金太太做心理辅导。”覃樱把钥匙他看。
守门人确认了钥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覃樱:“跟我来吧。”
覃樱舒口气,跟着他走进去。来之前她怎也没想到,关夜雪没在任何别墅的地下室,而被金在睿关在坞城的个农庄。路走进去,坏境出乎意料的好,绿荫环绕,栽种了不少樱桃树。这个季节不樱桃成熟的季节,反倒旁的湖里的莲花,开得灿烂无比。
覃樱昨晚做了宿噩梦,梦里全关姐姐惨淡的模样,在地下室面黄肌肉,不见天日。早她写好遗书就迫不及待过来,冒死也要试。
眼前的农庄不像囚禁之地,反倒像个清幽的世外桃源。她也不知为什想起周渡之前说过的话,他说金在睿爱关夜雪。
这个荒谬的想法升起,看哪里都觉得不对劲。观赏树木上挂了不少鸟笼,吸引了色彩漂亮的鸟儿,间或有几只麻雀,两只花猫在廊下蹲着,目不转睛注视着天空上的飞鸟。覃樱想起农庄的名字:归来山庄。
蓦的想起小时候学过首诗: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雪夜,夜雪。当时觉得这首诗,也联想到了隔壁的大姐姐关夜雪。这个农庄为关夜雪建的?
守门人说:“这边来。”
鞋子踏在旋转木板楼梯上哒哒作响,转过去几盆绿植,还有只白色软萌晒太阳的猫。头顶有些不对劲,覃樱望去,看见个明晃晃的摄像头。到了此时,她才有几分关夜雪人身不由的真实感。
“就这里了,你有钥匙的话,就进去吧。”
“谢谢。”覃樱说。
她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床头坐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她抱着双膝,木讷地看向窗外。
房间里打扮很清新,流水鱼缸里的亲吻鱼在欢快地游动,挂在窗前的风铃叮叮作响。女人赤着脚,对覃樱的到来充耳不闻。她瘦得怕,面上浮出种死尸才有的灰败枯朽感。
覃樱上前,小心翼翼在她面前蹲下来,声音轻轻的:“关姐姐,我覃樱,我来看你了,你还记得我吗?”
关夜雪没有反应。
凑近了,覃樱发现她身上带着股浅浅的香味,穿着轻薄漂亮的裙子。她的打扮很干净,仿佛被照顾得很好,然而令人恐惧的,她的脚腕被类似软绳的东西锁着,路蜿蜒到房间另边的地板铁扣里。
覃樱吸了口气,翻看她脚腕上的绳子,发现内里精心缝了棉布,不会伤害到她。她乖乖巧巧,任由覃樱翻看,像个没有感觉的木头人。
覃樱看见她脖子上有几处红痕,她并非什都不懂,猜到这什,再看关夜雪的模样,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对不起关姐姐,对不起……”
她抱着关夜雪消瘦得吓人的身,哭泣道:“我带你走,这就带你走。”她拿出手机,打算拨通报警电话,发现在农庄里完全没有信号。覃樱脸色变了变,明白农庄里有信号屏|蔽|器。
她内心着急,只手落在她发顶,覃樱抬头,对上关夜雪的眼睛。
“覃樱?”她嗓音干涩,眼睛里带着很浅的色彩。
“我。”覃樱说,她看见关夜雪笑起来,那种很温暖的笑,和以前模样。
“真好,你长大了啊。”
覃樱的眼泪又差点落下来:“对,长大了,我来带你离开,我也照顾你了。”
“我不走。”关夜雪的声音轻轻的,“萌萌在这里,我不会离开的,我走了她个人会害怕。你见过我的萌萌吗,她很爱,很懂事,她说长大了要赚很多钱,以后照顾妈妈。”
“关姐姐……”
“你快去看看萌萌,她午睡时间过了,该去幼儿园了,今年她第次去幼儿园,她很久前就开始期待。”
覃樱浑身发冷,面对关夜雪期盼的神色,她只好道:“好,我带萌萌去幼儿园,你好好休息。”
覃樱出去站了会儿,捂住唇发抖。如果说最初还抱有侥幸关夜雪没生病,现在这样的侥幸也没了。关夜雪精神失常,已然不清醒。金萌萌已经死去年多。
白猫跳下屋檐,覃樱眺望农庄,试图找出哪块地埋葬着金萌萌小小的尸。
农庄面积很大,极目眺望下,覃樱看见片修剪过的花圃。蔷薇缠绕,看上去很漂亮。覃樱到房间,她从来没有这冷静过,笑着迎向关夜雪:“关姐姐,我看见萌萌了,真的很爱。”
关夜雪点头,温柔地说:“你来,和我坐坐。”
覃樱坐在她身边。
“他说我疯了,你怕不怕我。”
覃樱低声在她耳边说:“你没疯,他疯了。”
关夜雪眼里清澈,怔怔流出泪,她手忙脚乱擦泪:“唉,你好不容易来趟,我怎哭呢。”
覃樱学着她的模样,温柔地说:“我你讲讲你的那些同学吧。”她把搜集来的关夜雪同学的消息当成趣事她说。
关夜雪听得认真:“真好,他过得真好。”
她连说了两个真好,脸上全艳羡之色。
话语间覃樱偶尔看眼她脚上的绳子,这玩意来捆精神病人的。覃樱陪关夜雪吃了午饭,下午楼梯哒哒声响起,覃樱头,在门口看见个英俊成熟的男人。
他接过旁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深邃的眼睛看向覃樱:“覃小姐吧,多谢你来陪了夜雪半天,她现在需要休息,你以离开了,我让人送你。”
来人气场强大,覃樱头看关夜雪,她脸上生机不见,恢复了刚见到她时的死寂。
覃樱笑着说:“好。”
路过金在睿时,男人压低声音说:“你个聪明人,你妈妈身不好,你知道该怎做。”
覃樱拳头收紧,头轻快道:“关姐姐,我改天再来看你。”
关夜雪没有反应,金在睿满意她的识趣:“老张,送送覃小姐。”
他并没有跟着出来,覃樱走出农庄,短短个照面,她对金在睿的性格有所了解,他个很狂妄的人,以为掌控切。
司机老张说:“覃小姐,出了山庄,你应该知道什该说,什不该说。你胡说八道的话,没有人会相信。金太太精神不太好,金生照顾她保护她义务。覃小姐对待朋友片赤诚好事,我二少也欢迎你随时来看望夫人,多余的事,就不麻烦覃小姐了。”
覃樱乖巧点头:“当然,我都明白。”
老张嗯了声。
他笃信,整个坞城,没有人会蠢到为了个精神不太正常关夜雪和金家作对。别说覃樱只朋友,就连关夜雪的父母,这几年也渐渐放弃,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因为除了关夜雪,他还有个年幼的女儿。人旦有了牵绊,就会变得很脆弱。
这几天覃樱偶尔会感觉有人监视着己,她如常上班,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渐渐的,那些眼睛消失了。覃樱下班时路过报刊,顺手买了本金融杂志,上面有单凝的报道。
杂志上的女人明艳靓丽,非常漂亮,容光焕发。作为金存谦的遗孀,她的关注度很高。覃樱把这些都搜集起来,聊胜无。到家她“金在睿单凝”作为关键词进行搜索,网络上只有他的只言片语。
中条新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金家长子金存谦的葬礼上,单凝哭红了眼,金存谦在低声安慰她。
共同的亲人去世,这些本来很平常的讯息,连媒都不敢瞎写。因为单凝金萌萌之死的嫌疑人,覃樱难免多想,她盯着两人同框的照片看了会儿,删除所有浏览记录,阖上电脑。
这件事很棘手,按理说剥夺个人的人身由,构成非法拘禁罪。金在睿和关夜雪的情况不同,关夜雪被鉴定为“精神病”,她的丈夫金在睿然而然成了她的法定监护人。即便报案,金在睿只要说他怕关夜雪弄伤己,从而把她留在农庄养病,合情合理。
金萌萌的死当时没被爆出来,证据恐怕早就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扳不倒金在睿,关夜雪逃到哪里去?她连小女儿的骨灰都没法带走。
还没等她想出办法,付梦菁她的处理下来了,被拘留十五天,好好接受教育后才会被放出来。
蔚姚姚的经纪人联系她,说蔚桃桃就歌曲版权的事想见她面。
蔚姚姚坐下来,惊疑不定说:“你?”
她认出之前覃樱前在她游泳馆的女孩,神情复杂地看着覃樱。
覃樱笑道:“抱歉,,当时有些事情想找周律师,不故意在你的游泳馆闹出那事。”
蔚桃桃摆摆手:“那倒没事,你老公没打你了吧。我你说,男人打女人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千万不忍。不过你那天的处理不太好,你去救那个渣男做什,周律师来帮你,你也不关心关心他。”
覃樱不想骗她:“实和朋友起演了场戏。”她简单解释了下,略去关夜雪的缘由。
蔚桃桃理解了:“怪不得你去救渣……不你朋友,周律师也很惨的,他那天呛水咳出血了。”
覃樱:“吐血?”
蔚桃桃见她神情,就知道她肯定不知情。她笑:“老实说,周律师不喜欢你啊,我和他合作也有段时间,从来没见过他那个样子……我不知道怎形容,令人很吃惊,把我吓跳。”
覃樱抿唇,笑着摇摇头,避开这个话题,和蔚桃桃谈正事。蔚桃桃对付梦菁窃别人的作品也很不齿,她表示:“我会发表相关声明的,我看过你的手稿,有完整创作路,付梦菁那边什都没有,乐曲还不完整,我就说差点什。”
“谢谢你。”覃樱真诚地说。
“谢什,大家都搞音乐的,最起码对音乐有基本的尊重,付梦菁这样的人不配。对了,我看到你后面还有首曲子,调子很不错,你那里有完整的曲谱吗,不知道你有没有意向和我谈合作。”
覃樱没想到蔚桃桃会看上己年少时随意创作的废稿,她说:“好,如果你看了完整曲谱还愿意的话。”
两人的谈话很愉快,蔚桃桃和覃樱挥手告别时,说:“我突然想到怎形容周律师那天的样子,你当时坐在地上,我以为那个男人打你,所有围观都很生气。但周律师不样,他以为你这些年真的被人那样对待,眼里的感情,心疼坏了。”
她离开后许久,覃樱搅拌着红茶,脑海里还荡着她的话。
——他以为你这些年真的被人那样对待,心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