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路问之大大咧咧的伸手一勾诺亚的脖子,还很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没有之一!”
诺亚鼻梁上的墨镜滑落半截,他用那双浅蓝色的眸子,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原本色彩暗淡的世界陡然鲜明,而其中最为生动鲜亮的,就是眼前这个咋咋呼呼的小卷毛了。
清晨,候机大厅内的阳光明媚而灿烂,路问之常年足不出户,皮肤苍白到像是能反光,而他脸颊上的细小绒毛,在这光线的照耀下,更是呈现出一种淡金色的温暖感觉。
诺亚就看着他笑,还很无辜的说:“忘了,抱歉。”
小玉眨眨眼睛:“路哥,你们感情真好啊。”
只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长长的睫毛就会与额前一缕卷曲的头发末端,轻轻来一次小小的碰撞。而只要那发梢微微颤动一下,诺亚的心,也会跟着一起轻轻跳动一下。
他一边看一边在心里数,一,二,三,四……
一口水都没喝到的诺亚无言望向一旁相谈甚欢的二人,无奈叹息一声。
他干脆自食其力,自己从路问之的背包里翻出水杯,打开盖子,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
路问之一脸嫌弃的看着他,但却也还是等他喝完之后,才劈手夺下自己的水杯:“都有杯子了还喝我的干什么!”
路问之:“……”
诺亚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两只水杯,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停顿片刻,并没有接过小玉手上的那只,而是转而伸向了另一边。
但他话才说到一半,就见刚刚跑去打水的路问之回来了,走到他面前,还把自己的水杯也递了过来:“要不要喝点儿?飞机上挺干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小玉:“嗯?这位是?”
一个年轻女孩从安检通道急匆匆的跑出来,身前身后挂满了大包小包。她风风火火的冲到正坐在那边闭目养神的混血青年跟前,二话没说,先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哥,对不起!”
女孩的声音很大,几乎把全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吸引过来了。诺亚睁开眼睛,透过墨镜看着她,问道:“你是……?”
第二天,机场。
“对了!”小玉立刻从身上的背包里翻出来一只水杯,她冲路问之笑笑:“你是路先生吧?我是魏哥派来的,诺亚的生活助理。路先生,多谢您的关心,但水我已经给他准备了。哥,这是我刚买刚洗过的新水杯,里面是温水,温度正正好!”
可就在他碰到水杯的前一秒,路问之却已经收回了手。
非常有共同语言的两人凑在一起,当场就诺亚的生活注意事项一二三点开了一个研讨会。小玉认真听着路问之侃侃而谈,时不时的点点头,最后,甚至都拿出了小本本,把重点一条一条的记了下来。
“既然这是人家姑娘的工作,那我就不擅自越俎代庖了。”他看上去似乎毫不在意,表情很是自然,甚至还冲诺亚挤了挤眼睛,“像小玉姑娘这么可爱的助理,你可得好好珍惜啊。”
小玉一看就是个自来熟,听到路问之的话,立马笑得眉梢弯弯:“路哥,你真是太会讲话了!”
那圆脸姑娘灿烂一笑:“我是魏哥派来的生活助理,哥,你叫我小玉就行了。以后有什么事情的话,不用客气,尽管吩咐我去做!这是我的工作!”
诺亚:“多谢,但我其实并没有什么……”
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诺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种感觉很陌生,又很奇妙。明明不受控制,他却并不讨厌,反而开始慢慢的……沉溺其中。
他想,是因为今天阳光太好了吗?
路问之被他看的有点儿不自在,不由得稍稍拉远了几分距离。他问:“看我干嘛?”
“只是想告诉你,”诺亚无声看了他好几秒,才缓缓开口,“我们要登机了。”
“……哦,哦。”
“一起?”
路问之笑了:“你傻啦?我们座位都是同一排的好吧。”
面前的青年站起身,笔直修长的腿和比例绝佳的身材,立刻引来了不远处三两个妹子的低声惊呼。但他却对她们的爱慕眼神恍然未觉,只是望着路问之,带着几分懊恼,轻轻咬了咬下唇:
“是有点儿傻了。”
飞机上。
路问之一脸兴奋的摆弄着他挂在胸前的单反,还拉着一直向舷窗外张望的诺亚,示意他一起过来看一看——虽然现在是在飞行途中,不能开机拍照,不过,他能教诺亚怎么用啊!
他是宅,不爱出门,可那是因为一个人出门太没劲了。一趟旅行,如果有同伴相随的话,肯定是不一样的。他们是去工作的没错,但等工作结束,放松放松不是很正常的吗?
“到时候,你记得给我多拍几张照片啊,”路问之期待道,“我真的好久都没有出远门了,这回难得出国,异域风情,不拍个几百张都对不起自己……喂,我跟你说话呢!”
他很不满意的伸手在表情愣怔、眼神漂移的诺亚面前晃了晃:“为什么不看我?”
“……等一下,你不会是晕机吧?”
诺亚一下子回过神来:“不,没有。”
“那为什么还一脸恍惚?”
“……好吧,确实有点儿。”
诺亚宁可说自己晕机都不想承认,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他现在一看到路问之的脸,就下意识的想要躲躲闪闪。
他自己也很纳闷:明明自己又没干什么虚心事儿,怎么就跟个贼似的,心虚到不行呢?
路问之干脆利落的伸出手:“把手给我。”
“啊?”
“嗨!”路问之见他仍旧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干脆自己把他的手捉过来,然后开始用力按他的虎口,边捏边道:“这可是老方子,可能有点儿疼,不过忍一忍就好了。以前我外婆也是这么给我捏的,说来也奇怪,自己捏就总没有那种感觉……有没有好一点儿?”
诺亚整条胳膊都僵硬了,他一向不习惯与人近身,更何况是手贴着手。听到路问之的问题,他忙不迭的点头:“好多了,好多了。”
路问之抬眼看着他,奇道:“虽然确实管用,但你这三秒就见效,也太快了吧?我还是再给你捏两把得了。”
诺亚:“真的不用……”
他对人体穴位并没有多少研究,所知的那些,也不过是能致死、致人昏迷的关键穴位。如果真到了濒临昏迷的时刻,大不了往自己身上割一刀,用疼痛刺激一下大脑就好了。
像这种不痛不痒的按摩,诺亚还真是第一次体验。一点点疼痛带着些许麻意,从路问之大拇指所按的位置放射开来,明明并不是多么刺激的痛楚,却让他的整个心神都不由自主的集中于一点。
“咚,咚,咚……”
再一次的,诺亚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清晰的在耳畔响起。
他一时心乱如麻。
航程中的时间过得很快,在转机之后,路问之一觉就睡到了目的地。
此时,梵蒂冈正值傍晚。
日暮时分,圣彼得广场上的游客三两成群,蔓延天际的火烧云下,广场两侧高达十四米的喷泉静静喷洒着橙金色的水珠,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吹着泡泡,在喷泉四周玩耍。还有人捧着一本《圣经》,静静站在广场中央的埃及方尖石碑前做祷告。
路问之玩心大起,他也买了一个吹泡泡的玩具,把单反往诺亚怀里一塞,便开始摆pose:“来来来,替我照张相。”
诺亚照着他之前跟自己说的操作方法,开机,对准镜头,聚焦——
“咔嚓。”
路问之见他拍好了,兴冲冲的跑过来:“我看看!哎……不该吹泡泡的,感觉有点儿像小姑娘啊。”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要不删了吧,再拍一张,近点儿的?”
诺亚:“没事,挺好的。”
他怔怔的看着这张照片,画面上,青年灿烂的笑容与夕阳交相呼应,幻彩的泡泡漂浮在他周身,唯美到简直可以直接拿来当壁纸。
诺亚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路问之。
但路问之却并没有看他。
他仰头望向远方的天际,轻轻呼出一口白气,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追忆笑容,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他明明是在笑着的,眼中却浮起了一层淡淡的水雾,眼神忧伤而怅然。
他喃喃自语道:“真美啊。”
耳畔,晚风送来不知名的吟诵声: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慈悲……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诺亚攥紧了拳头。
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为何会如此疯狂跳动。
——原来,怦然心动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吗?
“抱歉抱歉哥,我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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